《时温》7王

50、志愿填报

　　程露气得直拍桌子，“你们这破学校也太抠门了吧？！我当初上的可是省重点中学，省重点啊！那些高分过去补习的学生一年也都要至少奖励5万！你上的可是个连市重点都不够格的普通学校，如今进了市重点还是靠着你的名头！怎么给你这个纡尊降贵、天神降临、千年难得一遇、给他们带去巨大利润的高考省状元才奖励区区10万？！他们什么都没干却净赚多少钱啊，居然对功臣连套房子首付都舍不得给？！懂不懂感恩啊！太没良心了吧？！我的天！天理难容！太抠门了！放我们学校，就凭你给带来的这巨大利润，怎么不得奖励个15、20万？天啊！你选这破学校真是亏大了啊！亏了一套房啊！一套房啊！”
　　温程按着神经刺痛的额角，摆手示意程露小点声，“我神经快被你吵炸了。”
　　程露一拍桌子，“你懂什么？！我这是义愤填膺！这学校黑心着呢！吃白食吃上瘾了，就凭这心胸气度品德，以后撑死也就是个市重点了，也不看看自己这些荣誉都是怎么来的就还想进省重点？可拉倒吧！”
　　温程叹了口气，“你省省力气吧。至少一辆车的首付是给了。”
　　“一辆车？”程露气得直哼哼，不屑道，“谁缺他一辆车吗？！”
　　“我缺，”温程诚恳地说，“我真缺。”
　　程露极度无语，“你能不能有点追求？！你们能得到的可是一套房啊！”
　　温程给时生夹了块烤鱼，“只要时生未来一片光明，物质上的东西，我就别无他求。就算时生以后没房住，我的公寓卖了给时生付首付。”
　　时生给温程盛了一碗鲜鱼汤。
　　程露无语至极地扯了扯嘴角，“幸亏我早已不是单身狗了，否则你俩今天必死。”
　　温程问，“你和你男神都在一起8年了，什么时候结婚啊？”
　　说起自己男神，程露顿时一扫怒气，笑了起来，“嘿嘿，昨天他向我求婚了。”
　　温程笑了，“是吗？你答应了？”
　　程露“啧”了一声，“废话！当然答应了！那可是我男神诶！”
　　温程笑道，“定好日子了吗？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程露有些苦恼，“正商量着呢，他想让我定，我想让他定，迟迟下不了决定啊。”
　　温程说，“干脆找个你俩之间共同值得纪念的日子。”
　　程露眼睛一亮，一拍手笑道，“对啊！小温子，你聪明啊！头一次发现你也会出靠谱的主意了！”
　　温程哭笑不得，“知道我不靠谱你还回回找我商量。再说我都37了，已经不是小温子了。你也都27了吧？你和你男神也是晚婚晚育了，快点抓紧吧。”
　　程露叹了口气，“主要是我没想到我有恐婚症，一直不敢结婚，拖到现在。”
　　温程安慰，“没关系，好在你遇上了一个好男人。你男神人还真不错，就算家里催婚催生也从来不给你压力、不逼你，一直安静地等到陪你把恐婚症治好才求婚，真的是个很值得托付的人。”
　　程露笑了，“是啊，不错吧！他可优秀了！”
　　温度点点头，笑道，“我这个和你不常见面的人都能感觉到他很爱你，说明你真的找对人了。快点定好日子吧，你们在一起会很幸福。”
　　程露笑得合不拢嘴，“谢谢小温子，借你吉言！不说我了，出成绩的大好日子得说说时生啊！时生志愿准备填哪儿啊？这种霸榜的高分必须得我们学校吧？还是说出国？”
　　温程摇摇头，“我们刚从我父母家休息回来，还没商量过这件事呢。”
　　从程露家烤鱼铺出来，温程带时生回家商量志愿填报的事，但时生一直不说话。
　　温程有些担心，“时生，怎么了？”
　　时生看着温程，“你觉得我怎么样？好吗？”
　　温程愣了，“当然好了。怎么突然问这个？”
　　时生没说话，径自打开温程的电脑忙活。
　　温程仔细回忆了一下，不确定地问，“是因为我夸了程露的男神？”
　　时生依然不说话，自顾自敲着键盘，把键盘敲得啪啪响。
　　温程顿时确定了，哭笑不得地哄道，“她的恐婚症刚好没多久，我夸他男神是为了安慰她、给她信心，不让她临到结婚又变得紧张。”
　　时生不敲键盘了，转头看着温程。
　　温程认真地说，“我不会因为夸别人就喜欢上别人啊，我不会夺走我对你的喜欢。你对我来说是最好的，好到我都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你的好，想不断地用行动来回报你的好。”
　　时生看着温程，“真的？”
　　温程认真地点头，“当然是真的。”
　　时生说，“那亲一下。”
　　温程愣了愣，板起脸，“时生。”
　　时生沉下脸转过头，又开始敲键盘，把键盘敲得啪啪响。
　　温程叹了口气，去厨房给时生和自己各榨了杯果汁，问，“你志愿填哪儿？”
　　时生没说话也没接果汁，继续敲键盘。
　　温程把果汁放到时生手边，往电脑屏幕上看了一眼，怔了怔，又看了一眼。
　　时生的志愿只填报了一个。
　　温程顿时紧张地问，“这什么意思？”
　　时生没说话，等着手机上发来动态验证码。
　　“时生，”温程问，“东城科技大学理工学院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第一志愿是它？”
　　时生不说话。
　　温程看着时生，半晌问，“是因为我吗？因为只有在东城科技大学旧校址的理工学院离家最近？可你想学的是医啊，理工学院里没有医学院和医学专业啊。”
　　手机响了一声，是短信验证码发来了。
　　时生挣开温程的手，填了验证码，准备提交志愿。
　　“等等！”温程急得按住时生的手，“先别提交，先和我谈谈好吗？”
　　时生挣开温程的手。
　　温程心急如焚，撑着时生的椅背，俯身在时生唇上亲了一下，焦急地问，“现在愿意和我说话了吗？”
　　时生愣了愣，随即抬手扣住温程的脖子，仰头含住了温程的唇。
　　温程没敢反抗，任由时生施展。
　　时生开始用舌头去橇温程牙关的时候，温程立即配合地松了口，让时生把舌头伸进自己的口腔里胡作非为。
　　这个再次阔别一年的吻持续的时间很长，直到温程一直弯着的腰有些疼了，温程才挣扎起来，让时生放开自己，起身的时候，电脑已经自动休眠了。
　　“腰……疼。”温程喘息着，慢慢地直起身，“等我们聊完，你今天想亲多久都可以。所以先和我聊聊，好吗？”
　　时生伸手揽过温程的腰揉捏着说，“我不能离开你，你不是不知道。”
　　温程心疼地说，“我知道，所以我在烤鱼铺的时候就说了，我要和你商量的。”
　　时生说，“没的商量。”
　　温程问，“去首都租房子也不行吗？”
　　时生仰头看着温程。
　　温程说，“我是想和你商量租房子的事啊。我陪你去首都上大学，在你们学校附近租房子，那样你就不用和我分开，晚上不用住校，而且还能安心学医，这个办法行吗？”
　　时生说，“不行。首都房租很高，学校附近的租金更高。”
　　温程愣了愣，“你早就查过了，所以你才没和我商量，直接就填了东城的学校？”
　　时生说，“这件事没的商量。”
　　“你听我说，”温程赶紧说，“你听我先给你分析咱们家的经济情况。
　　你小学三年级毕业的时候，公寓的装修贷款我用每月的工资还完了；于是我开始用工资攒你大学四年的学费，到现在为止9年了，学费已经攒好了；以后我每月的工资可以拿来租房子。
　　至于生活费，完全可以从我之前给你攒的钱里出。
　　我把我这11年兼职画画挣的4万块钱都存在了你的第一张银行卡里，本想攒起来当做给你的教育资金，但现在拿出来救个急充当一年的生活费还是够的。
　　另外，当初时家给了我20万，你上小学的时候我给学校疏通关系用了4万，还剩16万。
　　画画兼职的4万加上时家给的用剩下的16万，加起来20万。这20万，省着点，足够咱们两人用到你读医5年大学毕业，如果还不够，我在你上大学这5年里兼职画画挣的钱可以顶上。
　　所以你看，我们完全可以去首都的学校附近租房子住。”
　　时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问，“以后你的工资用来租房，那车呢？车的贷款怎么还？”
　　温程摇摇头，“我们不买车了，在学校附近租房的话，我们就用不到车了。”
　　“不行，”时生沉了脸，“必须买车。”
　　“为什么？”温程不明白，“每年养车、给车加油的花销对我们来说很高，我们用车的次数不多，没必要这样浪费钱。”
　　时生生气，“我们说好了的！用我的钱付首付，你的工资得用来还车贷！”
　　“等你大学毕业以后买车，好吗？”温程说，“我来捋一下你的资金情况。
　　你初中毕业，学校给你5万，你拿出了1万给我当生活费，还剩4万；现在高中毕业，学校给你10万；这两笔钱加起来一共14万，我看中的那辆车30万左右，你的这14万足够付首付了。
　　你从小学二年级开始做游戏代练挣钱，这10年来从未间断地挣，攒出了4万，用做你大学毕业创业的钱。
　　这总计18万的存款是你全部的钱。
　　你的大学学费我已经攒好了，以后我的工资用来付房租，我的存款20万和以后兼职画画的钱用来当你大学期间咱俩的生活费。
　　等你大学毕业，如果你留在首都创业，我继续用我的工资陪你租房子，你用代练的4万创业，等事业有起色了，就可以用学校给的14万买车付首付，然后用你的工资还车贷。
　　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或者，咱们买辆10万的车，就不用付车贷了。”
　　时生生气，“不行！必须是你看中的那辆！”
　　温程说，“那就按照我说的办法，等你毕业以后再买，好吗？”
　　时生不吭声。
　　温程拉住时生的手，犹豫着说，“时生，有些话，你不让我说，所以我本来不想说，但现在不说不行。”
　　温程看着时生，说，“从当初你母亲把你带到餐厅和我见面、让我养你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在害怕我会拖累你。
　　你不让我说这些话，可就算不说，也改变不了我会拖累你的事实。
　　这些年来，从你幼儿园到小学到初中到高中，你本可以去更好的地方，可都是因为我生活在这里，所以你才没去成，不是吗？
　　现在你要上大学了，这很可能关系到你以后一生的事业和发展，我不能再成为那个阻碍你的因素了，我不能让你再迁就我了。
　　交给我，让我为了你离开这里，让我迁就你一次，行吗？
　　还是说，我们去找白翊，试着治疗一下你的睡眠问题，白翊能把郑钧治好，说不定也能帮助你，那样就算我以后不去首都陪着你，你也可以睡……”
　　“睡什么？！我睡不着！”时生愤怒地打断温程，“我不治！我说了不治！你要逼我离开你？还是说你烦我了？”
　　“不是！怎么可能？”温程赶紧解释，“我只是在想能够两全的办法……”
　　“我说了不治！”时生怒不可遏，还有些恐慌，“不许给我治！”
　　“好、好！不治！不治！我陪着你！”温程紧张地忙说，“我和你一起！”
　　时生安静下来了，温程狠狠地松了口气，蹲下身，拉着时生的手，仰头看着时生，心疼得直想哭，放缓语气，柔声一字一句地恳求道，“拜托了，别让我阻碍你的前途。对我提要求，让我陪你去首都，好不好？”
　　时生紧紧攥着拳，声音颤抖，“我的前途里没有你的话，还算什么前途？”
　　“你的前途里没有我，依然有无限可能。”温程一点点掰开时生的拳头，把自己的手放进时生手心里，“在你能离开我之前，带着我一起走，不管是出省还是出国，让我来努力跟上你，而不要被我继续困在这里，好吗？我宁愿为了生计发愁，也不愿继续因为担心你的幸福而寝食难安。”
　　时生说，“我的幸福是和你在一起，不是一定要去首都……”
　　“可你想学的是医啊，”温程说，“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做成自己想做的事才会幸福，不是吗？我也一样，能够付出努力让你幸福，我才会幸福啊！”
　　时生说，“为了我，你离开你生活的城市，去外面漂泊吃苦，省吃俭用，有什么幸福可言？你为我省了12年，还没省够吗？为什么不让我为你节省？留在这里明明就不用继续再省！留下来你明明什么都可以有！车子、房子都可以有！为什么要出去？！”
　　“你听我说，时生，”温程握紧时生的手，“钱可以省，你的前途不能省。继续留在这里，我是有房子，你也会给我买车，生活的确在变好。可这建立在牺牲你的前途之上，我宁可全都不要，你不明白吗！我这么心疼你，只一味让你付出、牺牲，我怎么可能幸福啊？”
　　时生眼圈发红，突然搂紧温程的脖子。
　　温程怔了怔，没说话也没挣扎，任由时生抱着。
　　半晌，时生狠狠地吸了口温程的气息，说，“我去首都。”
　　温程狠狠地松了口气。
　　时生哽咽着说，“我一直想让你在乎我，心疼我，心里、眼里只有我，可你现在真的要为我牺牲一切的时候，我又根本舍不得……可我还是会去首都，比起让你继续吃苦，我更不想让你心里不幸福。”
　　温程珍视地亲了亲时生的头发，认真地问，“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了，你有听到我抱怨过一句吗？”
　　时生摇头，“没有。”
　　温程说，“对，没有。我没抱怨过任何事，不是因为我憋着劲儿憋在心里，也不是因为我用其他方式宣泄了，而是因为我心里一直以来心里都是幸福的。我没有感觉自己在吃苦。因为我在通过自己的努力做我想做的事，那就是我想你好，我想对你好，你明白吗？”
　　时生紧紧搂住温程，点点头，“我明白。可在我看来，你还是在吃苦，你能明白我想你好、我想对你好的心情吗？”
　　温程笑笑，“我能，所以每一次你对我的担心，我都能感觉到。我们是互相想要对方好的。”
　　时生说，“你放心，你再等等我，我不会让你受苦更久了。”
　　温程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心疼地揉揉时生的后背，“都说了没有受苦了。”
　　时生愣了一下，把脸埋在温程肩膀上，轻声说，“你都好久没揉我了。”
　　温程反应过来，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吓得停了动作，“抱歉，我是下意识地……我不该这么做……我应该避嫌的……”
　　“别避嫌！”时生着急地抓紧温程的衣服，语速飞快地急忙说，“别避嫌，至少今天别避，今天我难受。我想你碰我，我太想你了，我太想你了……”
　　温程怔怔地听着耳边时生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艰难地闭了闭眼。
　　时生在求自己。
　　这是有多难受，时生才会求自己？
　　难道避嫌的这两年来，时生一直都这么难受？直到现在也没好？
　　温程心里又害怕又担心，始终没能说出一直以来那些义正言辞的有关道德、约束、拒绝的话来，最后咬了咬牙，继续揉时生的背，心疼地轻声说，“嗯，今天不避嫌了，你想怎样都行，我都依你。”
　　时生难以置信地怔了怔，随即惊喜地把脸埋在温程肩颈间狠狠地蹭着、嗅着，兴奋地笑出了声，“我好喜欢你，温程，我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温程无奈，被时生弄得哭笑不得，时生的笑更让他觉得惊喜，觉得做什么都值了，“怎么这么开心，说得这么用力，有这么喜欢吗？又蹭又闻的，你还当自己是只小狼崽呢？再过一年你就是匹18岁的成年狼了，到时候可就真不能再做这些了。”
　　“怎么会？”时生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神情痛苦，声音低不可闻，“你怎么会想得到，到时候只会比现在更严重。你会被吓到，会失望，会恶心，会恨我……你爱我吗？你有多爱我？爱到能容忍这些吗？”
　　温程抱紧时生，“我爱你。”
　　时生猛地抬起头，迫切地看着温程近在咫尺的脸，“什么？”
　　温程认真地说，“我说，我爱你，很爱你，爱到即使恨你也依然爱你，这话我以前就对你说过，你忘了？”
　　“没忘！”时生赶紧说，说完，有些慌乱地问，“你听见了？”
　　温程愣了，“什么？”
　　“我说的话，”时生说，“你听见了？”
　　温程看着时生，张了张嘴，抱歉地说，“对啊，怎么了？难道我听错了？你愿意再说一遍吗？或者给我个提示？我真的听错了？”
　　“没错。”时生伸手用拇指轻轻抚摸温程的唇，一圈一圈地画着、揉着，抬眼看着温程，“我那番话的大意是：我爱你，想亲你。”
　　温程的心剧烈跳了一下，抽疼得他一时喘不上气来，他赶紧调整呼吸，但不知道自己这是突然怎么了。
　　时生凑近温程的唇，呼吸相闻，“可以吗？”
　　“嗯，”温程按住胸口，调整着呼吸，“可以，我不是说今天可以任你为所欲为吗，我都依你。”
　　时生垂眸看着温程的唇，正要亲，温程急忙说，“等等！先回答我个问题！”
　　时生皱了皱眉，抬眼看着温程。
　　温程问，“避嫌的这两年，你难受吗？”
　　时生愣了愣，“怎么了？”
　　温程问，“难受吗？”
　　时生没说话。
　　温程立刻懂了，“一直都很难受，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习惯和好转吗？”
　　时生问，“你想说什么？”
　　“我……”温程叹了口气，“我在害怕。”
　　时生捏紧温程的衣服，冷冷地问，“什么意思？”
　　温程摸摸时生的手，说，“别生气，我不是害怕你黏我，相反，我喜欢你黏着我，避嫌的这两年，说实话，我也很不习惯，我也很难受，但我能忍耐。”
　　顿了顿，温程说，“可你好像忍得很辛苦。我害怕你以后无法脱离我真正独立。”
　　时生说，“我独立了。”
　　温程说，“我知道，可你精神上并没有独立，不是吗？”
　　“那又怎样？”时生情绪又开始激动，“我就算一辈子精神不能独立又怎样？你烦我？”
　　“不是！我怎么会烦你？我是担心你！”温程解释，“精神不独立，你怎么结交朋友、恋人？你的婚姻和生活怎么经营？我担心你。”
　　时生问，“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做？看医生？还是离开你？”
　　温程抱紧时生，半晌后，忍着心疼轻声问，“你能做到哪个？”
　　时生身体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温程闭上眼睛，把脸埋在时生肩膀上，声音沙哑颤抖，轻声说，“对不起……”
　　时生身体僵硬，心里发冷、发凉，身体更是，很久都一动也没动。
　　温程一直在说“对不起，对不起”，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再说些什么。
　　他明知这两件事都是时生做不到的，这是他第一次逼时生去做。
　　第一次。
　　从自己的嘴里毫无回旋余地地说出让时生害怕的话。
　　时生没动，温程也没敢放开，就这样一直抱着时生，抱了很久，抱到身体开始发酸了也没敢松开，甚至没敢动一下。
　　过了很长时间，时生说，“松手。”
　　充满怨气和冷漠的声音让温程心里一惊，惊慌地松开手，“时生……”
　　时生没再看温程一眼，转过身打开电脑，把志愿改成了首都大学，“我自己去首都。”
　　温程愣了，“什……”
　　“别说话！”时生突然吼着打断，“否则我就不去了！”
　　温程心里一缩，没能说出话来，甚至不知该作何反应。
　　温程觉得自己挺烦的。
　　刚亲口说出逼迫时生离开的话伤了时生的心，转脸就要劝阻时生不要独自去首都……做出这样没个定数的行动让人难受矛盾不知所措，是挺烦的。
　　他又徘徊不定，犹豫不决，优柔寡断了。
　　“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道歉！”
　　时生冷冷地带着怒气说完，起身关了电脑，去门廊换鞋。
　　温程慌了，急忙起身，“你要去哪儿？”
　　时生没说话。
　　温程追上去，声音颤抖，“去哪儿？”
　　时生依然不说话。
　　“你等等，”温程急忙换鞋，“我陪你……”
　　“我不需要你去！”时生大吼。
　　温程僵住了。
　　这是第一次时生出门不让他陪着，明明从小到大都是形影不离开，他去哪儿，时生就要去哪儿，时生去哪儿，就要他也跟着去哪儿，除了在学校时跟不得，其他时候，夸张到就算温程去楼下买趟盐、取趟快递时生也非要一起，就算时生只是去小区的书店买本杂志，也非要温程陪着一起……
　　所以这是时生头一次说不需要他陪着。
　　说实话，他竟然比想象中的……还要难以接受。
　　不习惯，太不习惯了。
　　只有不习惯吗？
　　好像还有点别的什么感觉，似乎……非常酸楚，非常焦躁，非常急切，非常痛苦，好难受，对时生的话难以置信，但分辨不出那些感觉是什么。
　　温程的神经开始炸裂般地疼，不受控制，似乎和眼前时生棘手的疏离有关，又似乎和那些感觉有关，分不清，不知道原因，总之就是神经突然炸裂般地疼，让他猝不及防，急忙撑住墙，皱着眉，闭上眼，大口喘着气。
　　时生开门的动作顿时停了，但担忧的神情只闪过一秒，顿时又变得冷漠，“怎么？你伤我的心你受得了，我伤你的心，你这么快就受不了了？”
　　温程调整着呼吸，摇摇头，伸出手。
　　时生向后躲了一下，温程只抓到了时生的一点衣角。
　　温程的心凉了，但强撑着笑道，“我没事，老毛病，三天两头犯一次，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想去哪儿就去吧，想出去散心也可以，不想让我跟着，我就不跟了，但……但是……”
　　温程说着哽咽了，下意识抓紧时生的衣角，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不要离家出走，不要不回来。我害怕，你知道我害怕你出危险，我害怕你再也不愿进这个家，我害怕你再也不想见我……你想去哪儿都行，但一定要回来。答应我，好吗？”
　　“你在说什么？”时生咬着牙，声音颤抖，“不是你让我离开的吗？”
　　温程张了张嘴，慌忙解释，声音也在颤抖，“我……我不是让你走了就再也不回来的意思，我是说希望你逼自己一把，用偶尔离开我的方式，在精神上能够锻炼得独立坚强，毕竟你已经长大了，我不可能有能力护住你一辈子，所以你该做出改变了，如果学不会在精神上独立，以后做很多事都会受影……啊……”
　　时生把温程的手从自己衣服上扯下来、甩开，失望地问，“有什么区别？不就是想摆脱我。”
　　说完，头也不回地开门出去了。
　　“时生！”温程慌忙追上去，但刚要开门就猛地停下了动作，垂下了手，背靠着门廊的玻璃滑门颓败地蹲下了身，抱着头痛苦地低声喃喃，“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你？我那么在乎你，你不让我跟着你，我怎么敢跟着啊……”
　　温程蹲了很久，起来时腿酸麻得差点站不稳，扶着墙艰难地走到床边坐下，看了一眼时间，晚上9点28分，离时生出门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之久，温程感觉像是过了一夜那么漫长，总是在想时生怎么还不回来。
　　又过了一个小时，10点半了，门还没有动静，温程越来越坐不住，几次想开门冲出去找时生，可时生抗拒的话犹在耳边，如果就这样不顾一切冲出去，会不会让时生更反感？
　　怎么办？
　　怎么办？
　　时生连手机都没有，想联系都不行。
　　为什么不给时生买个手机？
　　时生不要。
　　就算时生不要也该买啊！
　　为什么不买？
　　为什么那么听时生的话？
　　为什么不敢违反？
　　为什么那么怕时生？
　　为什么明明怕，还要让时生不高兴？
　　为什么明知时生会不高兴，还要说那么伤人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温程，你为什么这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什么这么没用？！
　　“明明我是想保护你，为什么会变成伤害你……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聪明理智的人，当初到底为什么会选择跟着我这么个没用的人……”
　　温程抱着头蜷缩在床上，不断地哭泣和喃喃自语，浑身的神经都在叫嚣，明明临近盛夏，却觉得像是进了冷库一般浑身发冷，身上的温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滚烫。
　　不知过了多久，门响了，温程敏感地睁开眼，立即爬了起来看向门的方向。
　　时生开门走了进来，没看温程一眼，直接进了浴室。
　　“时生……”温程急忙下床，想去浴室看一眼，亲眼好好确认时生已经回来了，脚刚一落地却直接失去了方向感和平衡感，一阵天旋地转，控制不住地扑倒在地上，摔倒在地的时候没觉得疼，甚至没有任何感觉。
　　又失去触觉了。
　　听到动静的时生慌忙从卫生间冲出来，在看到温程的时候，顿时变了脸色，冷漠的神情荡然无存。
　　时生赶紧把温程扶起来，身体接触的地方烫得时生心疼。
　　该死！
　　为什么就这么出去了？！
　　为什么非要放他这种状况下一个人在家？！
　　“烧成这样了，为什么不吃药？”时生怒吼，“你想用苦肉计让我下不了狠心？！”
　　“时生……”温程笑着，想抓住时生，却使不上力气，只能看着时生道，“太好了，你回来了，你还是回来了的……你没有不理我……你还愿意回来，谢谢……谢谢你……是我不好，我伤害了你，对不起……”
　　时生烦躁地扶着温程轻轻躺下，迅速转身去药箱找退烧药，然后倒了杯温水，扶着温程起来吃。
　　温程虚弱地靠在时生怀里，让时生喂着把药吃了，不解，“为什么吃药？”
　　时生怒道，“你快烧死了！”
　　温程愣了，“我发烧了？”
　　时生气得没说话，拿遥控器关了空调，给温程盖了两床空调被，裹得很严实。
　　温程说，“怪不得我觉得冷，还头晕目眩的……”
　　时生扶着温程躺下，“还冷吗？”
　　温程看着时生，点点头，“冷。你走这一趟让我心里不踏实，让我靠着你待会儿吧，靠着你，我就踏实了，就不冷了。我不靠太久，不传染给你。”
　　“你见我什么时候生过病？”时生皱着眉，“你还有触觉吗？”
　　温程摇摇头，“没了。”
　　“那靠着有什么用？你感觉得到吗？”时生说完，没再理温程，径自回了卫生间。
　　温程顿时低落了，眼巴巴地看着卫生间的方向，希望时生快点出来。
　　时生洗了澡出来，温程顿时心情好了，笑着问，“睡吧？睡吧？”
　　时生神色一紧。
　　撒娇，要命，刚才就有些察觉了，温程在撒娇。
　　温程发烧的时候，只要感受到别人一点的关心，就会无意识地蹬鼻子上脸，变得更加软弱，还撒娇。
　　以前刚到温程家时，温程也有过这种情况，只不过是对着郑钧撒娇，而且刚一开始就被郑钧制止并挡住了。
　　现在，温程是对着自己撒娇，而且只要他不制止，温程就会一直撒娇，直到退烧了意识清醒了为止。
　　时生捏紧了手，转身回了卫生间，给浴缸放了热水，浴缸是恒温的，就算放一晚上水温都不会变。
　　一晚上……
　　时生弯腰撑着浴缸沿，低头深吸了口气，身体因为自己的想法而兴奋又害怕地颤抖。
　　热水放好了，时生睁开眼睛，转身出了卫生间。
　　没等温程出声，时生掀开温程的被子钻了进去，按着温程的头埋在自己胸口，把温程搂在怀里，闭着眼睛压抑着自己的欲望，想要用温程身上滚烫的温度让自己清醒，好放弃那个稍有差池，就可能会害他失去温程的念头。
　　怀里的温程难受得无意识地轻轻哼了一声，声音绵软无力，时生顿时收紧胳膊，狠狠地喘了口气，怒道，“安静。”
　　温程吓了一跳，心情顿时又低落了，“你还在怪我吗？还在生气吗？”
　　时生威胁道，“闭嘴。”
　　温程眼圈红了，哽咽道，“你今天不仅抗拒我，还对我说了好几句重话，你以前明明不这样的。你以前虽然冷淡，但对我很温柔，从来不伤害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下午的时候你还在说很喜欢我啊，你还笑了呢，为什么现在不喜欢我了？”
　　时生难以置信地听着这些话，清醒时候的温程绝对说不出这种话，也绝对不会依赖他依赖成这样，又是笑又是哭，像个喜欢他的小孩子一样。
　　时生闭了闭眼，又睁开，低头看着温程问，“温程，你喜欢我吗？”
　　温程立马说，“我喜欢你啊，我最喜欢你了，我也想要你喜欢我，你能不能重新喜欢上我？能不能嗯……”
　　“安静。”时生伸手捂住温程的嘴，“我就没讨厌过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再说我就不客气了，到时候你别恨我。”
　　一听时生说没讨厌过，温程溢着水光的眼睛顿时变得笑眯眯的，一眨不眨地盯着时生的脸看。
　　时生叹了口气，看着温程的眼睛，“你清醒的时候我都忍得很艰难，更何况现在。你这么磨人，如果我忍不住，等你清醒了，会怪我的。”
　　时生去卫生间，从自己换下的外套兜里拿出了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几片安眠药，是他在医院门口给一个成年人300块钱，说服对方进医院假称失眠帮自己开的。
　　离天亮还有不到两个小时，时生拿了一片出来吃了，估摸着以自己的精神状况和身体情况，能睡2到3个小时，然后把小纸包放在了温程平时不会翻的地方。
　　然后在温程唇上亲了亲，关了灯，去床的另一边躺下了，约摸一个小时后，身体在安眠药的作用下进入了睡眠。
　　早上7点多，对时生来说药效过了，又过了一会儿，时生醒来，第一时间转头看向床另一边的温程，看到温程还在熟睡，顿时松了口气。
　　平日里，时生醒来以后会起床去做早饭，但今天时生却没下床，只起身探了探温程的体温，确定烧退了以后，又躺回了床上，侧身看着熟睡的温程。
　　又过了两个小时，温程动了动，时生立即转过身闭上眼。
　　过了一会儿，温程迷迷糊糊地醒来，睁开眼，看到在床另一边睡的时生时愣了愣，立即轻轻起身下床绕到时生身边蹲下，生怕惊扰了时生，但又非常吃惊和不放心地想要了解时生的情况。
　　温程小心地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时生呼吸轻缓，和平时在自己怀里睡觉时无异，顿时难以置信地坐在了地上，捂着嘴，又惊又喜地悄悄流出了眼泪。
　　时生的睫毛动了动，温程顿时紧张起来，过了一会儿，时生睁开了眼睛，温程竟然有些不敢说话。
　　时生知道温程惊讶过后就要问罪，心里忐忑，但面上不显，照常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看着温程，“你在哭什么？”
　　“啊，”温程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忙抹掉眼泪问，“宝贝，你昨晚是怎么睡的？我的意思是，你是自己在这边睡的，不是抱着我睡的？”
　　时生坐起身，下床去卫生间洗漱，温程忙起身跟了上去。
　　时生给两个人挤好牙膏，把温程牙刷交给温程，“是抱着你的，等你睡着了，我就去床那边睡了。”
　　虽然猜到了是这样，但温程还是震惊不已，“你不是……不抱我睡不着吗？怎么昨晚突然就能自己一个人睡着了？”
　　时生说，“昨晚出去跑了四个小时，太累了所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你昨晚是出去跑步了？”温程都不知道该先惊喜哪个了，“还有，你运动累了就能睡着？这是好事啊！”
　　“是啊，”时生冷冷地说，“现在没了你我也能睡着了，你终于能摆脱我了。”
　　温程愣了，心顿时揪了起来，“对不起，我让你伤心了，可我不是为了摆脱你，而是想帮你……”
　　时生：“够了。我都懂，你不必解释。”
　　温程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时生：“你想让我独立吧？我是说精神上。”
　　温程愣了愣，看着时生，“是。”
　　时生说，“还有一个月我就17了，我偶尔得渐渐一个人做一些事了，比如睡觉，比如出门。你也得习惯这些。”
　　温程的情绪陡然低落了下来，低着头，心里说不出是为时生高兴还是为自己难过。
　　可是为什么为自己难过？
　　是因为孩子长大离家，许多家长都会有的失落感？
　　可为什么还有心慌？心里似乎也突然空了一块。
　　温程感觉自己说不清。
　　温程问，“你为什么突然想要精神上独立？”
　　“是你逼我的。”时生说，“而且我也的确该这样做了，毕竟早晚得让你放心。”
　　温程很难受：“对不起。”
　　时生看着温程，“温程，你的确伤害我了，但你是为我着想，我怪你，不原谅你，但不会离家出走，也不会不爱你。你伤害我和我独立都并不影响我爱你，明白吗？”
　　温程点点头，“你愿意渐渐开始独立，我很为你高兴。”
　　时生看着温程，“只有高兴？”
　　温程看着时生，“除了为你高兴，我也为自己难受，也许是你将要离我越来越远的失落，也许是不习惯你突然在离不开我的事上不需要我，我说不清。继彼此习惯避嫌以后，我们……可能又要开始彼此习惯你的独立了……真是……不愿面对。”
　　时生没说话。
　　温程苦笑，“成长过程中需要习惯的事还真多啊……会这么失落难过，我真是心理不成熟的家长，太不称职了。”
　　时生抬起头，看着温程，“不会太久的。我不会和你分开太久的。只要你愿意，我永远不要和你分开。”
　　温程怔了怔，忍着眼泪笑出来，“我愿意。”
　　时生愣了愣。
　　温程说，“不管你多独立、走多远，这里都是你的家，我都是爱你的温程，你都是我最爱的宝贝时生。”
　　时生脸色沉了沉，“仅此而已？”
　　温程愣了，“什么仅此而已？”
　　“没什么。”时生眼中的失落一闪而逝，笑了笑，“我可不像你，我会信守承诺。”
　　温程也笑道，“这些年我也在尽全力蜕变，做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你没看到吗？”
　　时生说，“远远不够，继续证明给我看。”
　　温程笑着点头，“好，敬请拭目以待。”
　　“嗯。”时生问，“吃完饭你一个人在家可以吗？或者，你有什么别的安排？”
　　温程愣了愣，看着时生没说话。
　　精神独立的事，这么快就要实施了？
　　时生说，“我要一个人出去一趟，晚饭之前回来，晚饭你想吃什么提前说，我会顺便买菜回来。”
　　半晌，温程点了点头，勉强笑道，“都可以，你决定吧。”
　　时生说，“嗯。”
　　吃完饭，收拾完家务，时生连午觉也没睡，直接换了衣服去门廊换鞋，然后开门离开了。
　　温程看着时生离开的背影，有些恐慌和迷茫，总觉得这画面自己曾看见过。他不由得扶着墙喘了口气，神经隐隐作痛。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没问时生去哪儿。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害怕问了以后时生会说“你别管”，尽管时生从没对自己说过这种话。
　　温程在门廊旁边站了很久都没动，直到腿酸得刺痛了一下，他才回过神来，扶着墙走到床边坐下。
　　神经好疼。
　　要睡会儿吗？
　　时生会去哪儿呢？
　　睡会儿吧，不然时生回来以后会担心。
　　时生会回来吗？
　　温程惊了一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但这个想法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时生回来的时候，温程已经不知何时坐靠在床上睡着了，拧着眉，睡得并不安稳。
　　时生把新买来的安眠药和昨天买来的藏到一起，走到床边轻轻把温程抱起来，让温程在床上躺平，然后盖上了一床空调被。
　　“我错了……”温程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你别离家出走……”
　　时生拿遥控器打开空调，蹲下身搂着温程亲了亲，轻声问，“你错哪儿了？”
　　温程说，“我不该逼你……你别不回来……”
　　时生摸摸温程的脸，“既然你知错了，下次就改。我会走，但不会一去不回。我会回来。我回来了。”
　　温程没再说话，又哼哼了几声，就睡安稳了。
　　时生又陪了温程一会儿，起身去厨房做饭。
　　做完饭，时生蹲下身，趴在床边，留恋地揉了揉温程的头发，轻轻唤道，“温程，我回来了，起床吃饭。”
　　“嗯？”温程朦朦胧胧地动了动，然后猛地睁开眼，“你回来了？！”
　　“嗯。”时生亲亲温程的唇，起身扶着温程坐起来，“回来半小时了。”
　　“太好了……”温程恍惚着狠狠地松了口气，“你回来了，太好了……”
　　时生说，“饭做好了，起来吃饭。”
　　温程没动，“我怎么记得，早上你是在床另一边睡的？因为昨晚大量运动，身体很疲惫？”
　　时生说，“昨晚你睡着以后，我就松开你，去床另一边睡了。毕竟你都狠下心来逼我了，我怎么能不做？”
　　温程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问，“你说……你要一个人去首都上学？”
　　时生说，“是，为了响应你的逼迫，而且我早晚有离开你的时候，不如趁这个机会独立。睡觉是我离开你的最大障碍，但我已经克服了。”
　　温程抬起头，“那吃饭呢？不在我身边，你没有味觉，不是吗？”
　　时生说，“只是没有味觉而已，并不影响生活。”
　　温程说，“但你会难受啊。”
　　时生说，“只会觉得难吃，不会影响补充能量和营养。”
　　温程感觉心疼得快喘不上气了，“对不起，我不逼你了，让我陪你去吧，好不好？你从没离开我出过远门，而且你才只睡着了一次，万一下次大量运动也不管用了……”
　　“不会，”时生说，“你不相信我的判断？”
　　温程张了张嘴，“不是……”
　　“那就听我的话。”时生说，“何况这不是我离开你第一次出远门。郑钧带你跳崖那天，你二话不说就让程露把我带去你父母家避难，那才是第一次。现在是第二次。”
　　温程怔了怔，红了眼眶，“那不一样啊……现在你要去的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而且一去就是五年！”
　　时生说，“节假日我会回来，你也要来看我。”
　　温程说，“可大多数时间……”
　　时生打断温程，“给我买部手机。之前我不想买是因为我只愿意和你共用，现在不能不买，因为要和你联络。为了弥补不能继续共用你手机的遗憾，你给我买，我不想花我的钱，没意义。”
　　温程哽咽着说，“你这么突然，我无法接受啊……放你一个人在那边，你让我怎么受得了……”
　　时生说，“那就慢慢接受。5年时间足够你习惯。”
　　温程没说话，低下头趴在膝盖上，用胳膊狠狠地捂住眼睛。
　　时生低头看着温程，弯腰把温程横抱了起来，往卫生间走。
　　突然被抱起的温程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住时生的脖子，一脸懵地看着自己离床越来越远，声音因为哭泣而沙哑，“放、放我下来！压坏你怎么办！”
　　“连140斤都不到，怎么好意思担心压坏我？”时生说，“开学前我会好好陪你的，开学后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受不了了就会跑回来找你，或者让你过去陪我，所以你不用担心。”
　　进了卫生间，时生轻轻把温程放在矮凳上站稳，把拖鞋踢过来，拿起温程的牙刷给温程挤牙膏，“穿鞋。”
　　温程刚要说话，时生就打断道，“现在暂时别再想这些，先洗漱吃饭，我做了你爱吃的，你要是不好好吃我会生气。还有，以后早上不许再睡到那么晚，如果不吃早饭，我也会生气，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温程的眼泪夺眶而出。
　　时生把毛巾弄湿，轻轻擦着温程的眼睛，“要我亲你吗，伸舌头的那种？”
　　温程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猛地摇头。
　　时生说，“那么再哭我就亲你了。”
　　温程立即止住了哭泣，但被涌上来来不及止住的难过和酸楚感憋得又抽噎、又呛咳起来，眼泪被挤得一个劲儿地往外冒。
　　时生立即捂住温程的嘴巴，两秒后松开，“大口吸气。”
　　在呛咳的时候被憋了两秒的温程下意识地大口呼吸，很快平静了下来。
　　时生轻轻擦掉温程的眼泪，“停止哭泣的时候也要掌握好节奏，怎么这都不懂？”
　　温程扶着时生的肩膀，低头穿拖鞋，“被你吓的。”
　　时生笑了出来，“你怎么这么可爱？”
　　温程瞪了时生一眼，“30多岁的男人，可爱？！”
　　“可爱是不分年龄、性别的。”时生把挤好牙膏的牙刷递给温程，“洗漱吧。我在这儿陪你。”
　　“嗯。”温程把牙刷塞进嘴里刷牙，含糊不清地问，“什么时候去买手机？”
　　时生说，“刷牙的时候不要说话，会呛着。”
　　温程皱着眉看着时生。
　　时生说，“开学那天再买，在那之前我还用你的。”
　　“好。”温程说，“我去送……”
　　“安静刷牙。”时生打断，“还用说吗，开学你必须送我。”
　　温程笑着眯了眯眼，“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