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温》7王

43、郑钧送车

　　把迟到了十分钟的时生送到了书法班的教室，温程回公寓打开电脑继续工作。
　　正在给作品上色，门铃响了一声，温程疑惑。
　　小胖知道时生这个时间段是要上课的，所以不会来。
　　郑钧一直没有见自己的意思，也一直不让别墅的人来。
　　程露是个女孩子，为了避嫌，除了郑钧砸门那次和员工一起过来过一趟，其他时候都没来过，就算来，也肯定会提前发消息或打电话给自己说一声。
　　白翊来之前也肯定会先和自己说一声。
　　那现在这外面是谁在按门铃？
　　知道自己家住哪儿的差不多也就这么几个人了，温程没想出是谁。
　　正要起身去开门，门铃又响了，只不过这次不是一声，而是连续不间断的好几声，紧跟着门也被砸响了。
　　门的隔音效果还不错，但温程还是听到了陌生的男声在叫骂。
　　温程皱了眉，不知道自己这是惹上谁了，但是最先想到就是时生是不是有危险，忙拿起手机给道馆打了个电话。听到老师说时生正在教室里和教练、学员们练习，温程才放了心，挂了电话去门廊悄悄打开猫眼往外看，确定这个看上去精瘦的男人不是自己认识的人，甚至可能见都没见过，温程有些迷茫。
　　正犹豫要不要报警，门外的男人不知吼了句什么，然后门铃和砸门声同时停了，过了几秒，门铃又响了一声，紧接着又是一声，随后就是拍门声。
　　温程感觉这前后的变化有哪里不对，打开猫眼看了一眼，惊了一瞬，顿时愣住了，迅速打开了门，激动道，“郑钧？！”
　　他怎么也没想到已经近5个月都不愿联系也不愿见他的郑钧会突然出现在家门口，激动地一把抱了上去，抱得紧紧的，“郑钧！我想死你了！”
　　郑钧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后也抱住了温程，抱得越来越紧，“对不起，悬崖的事，我……”
　　温程笑着在郑钧肩膀上蹭了蹭眼泪，“瞎说什么呢，你没有对不起我！”
　　郑钧嫌弃地“啧”了一声，“你烦不烦？这衣服顶你两年的伙食费。”
　　“那又怎么了，”温程不满地又蹭了蹭，“反正跟衣服比起来，你更心疼我。”
　　郑钧冷笑着抓住温程的头发，低头对着温程的唇亲去，在亲上的刹那间突然反应过来，猛地停下了，转而亲了亲温程的鼻尖，在温程鼻尖上发狠地咬了一口，却没咬破，只有浅浅的印子，一会儿就消掉了。
　　温程愣了愣，放在以前，郑钧不掐着他的腰在他唇上啃个昏天黑地是不可能停下的，现在却只是抱着他，碰了他的鼻尖。
　　这前后巨大的反差让温程十分惊讶，感觉郑钧虽然还是郑钧，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估计这就是白翊治疗的效果，看来郑钧这近5个月来的确一直在进步，而且日积月累下来，如今已经进步不小了，温程开心得差点跳起来。
　　郑钧好转了！他亲眼看见了！进步很大呢！
　　多不容易！
　　白翊真的很厉害！
　　太好了，郑钧终于有望摆脱梦魇了！
　　温程拼命忍了几次都没忍住激动地夺眶而出的眼泪，抱紧了郑钧，趴在郑钧肩头哭得停不下来。
　　郑钧戏谑，“怎么，我不亲你，让你失望了？”
　　温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高兴……”
　　郑钧的脸色顿时沉了，“是吗。”
　　“嗯！”温程说，“我高兴……你越来越好了……太好了，太好了……”
　　郑钧冷冷地说，“你真是活腻了。”
　　话是这么说，但郑钧还是让温程趴在自己肩上哭了个够。
　　十分钟之后，温程情绪终于稳定了，渐渐想起来门口应该还有一个人，“刚才那个人呢？”
　　郑钧皱着眉，“你惹了什么人？”
　　温程疑惑，“不知道，我都不认识他。他人呢？”
　　郑钧推开温程进门，“让钱正送小区保卫科了。”
　　温程放了心，跟进来把门关上，给郑钧倒了杯温水，“你不是平常都自己来吗，这次怎么让小钱跟着了？”
　　“让他给你送车。”郑钧不满地推开温程，“用水打发我？我要喝你榨的果汁。”
　　“车？”温程愣了愣，转身去卫生间迅速洗了把脸，然后去厨房，“榨果汁需要时间，我的意思是让你先喝点水垫垫，我这不是怕你渴吗。”
　　郑钧打开电视，在床上躺下，“那你还不动作快点？”
　　“知道了，少爷！您还是这么难伺候！”温程无奈，但久违的熟悉感让他很高兴。
　　刚把榨好的果汁端给郑钧，门铃响了，温程打开猫眼看了一眼，是小钱，忙打开了门让小钱进来。
　　温程激动地抱了抱小钱，感慨道，“小钱！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小钱也激动地抱了抱温程，“温先生！我也想死你了！”
　　温程给小钱倒了杯果汁，“快坐，你们最近怎么样？”
　　“像以前一样，好着呢，就是快半年没见着你了，我们都可想你了！”小钱说着，掏出一把车钥匙交给温程，“对了，这是郑先生让我给你开过来的车，我刚已经停你地下停车位了，郑先生说是让你平时开着用的。”
　　“给我用的车？”温程接过钥匙，看向郑钧，“怎么回事？”
　　以前郑钧就老让温程开他的车出门或者上下班，温程觉得没必要，总是拒绝。后来时生来了，郑钧再没提过，理由是怀疑温程会让时生坐他的车。不过温程也一直没有想要开郑钧车的想法，因为温程根本就不爱开车。
　　如今，郑钧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出门必定会带时生一起，甚至要经常接送时生上下学，怎么郑钧现在又同意温程用车了呢？难道不怕时生坐他车了？
　　郑钧看也没看温程，“你要是开着送他上下学，油钱自己出。”
　　温程疑惑，“我可以骑车，我一直都是骑车送他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大热天的，开车有空调，多凉快啊。”小钱说，“上下学不开，你出门的时候也可以开啊。”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不爱开车。”温程无奈，突然想到什么，立即转头看着郑钧，“郑钧，别告诉我这是你给我的见面礼或者道歉的赔礼，你要敢说是，我就敢立刻把你从这儿扔下去。”
　　小钱一听就急了，“哎！不是不是不是！就是单纯的关心！郑先生以前不也老让你开他的车吗，可是你都没开。这次也一样！”
　　温程不信，“时生来了以后他就再没提过了，怎么现在又提了？”
　　温程转头看着郑钧，“你不担心时生坐你车了？”
　　郑钧转头瞪着温程，“你想死？”
　　眼看两人久别重逢，还没说两句话就又要吵起来，小钱顿时急得团团转，“温先生，郑先生真的是关心你！”
　　说着，小钱凑到温程耳边小声说，“不信你去问白医生，这车是白医生让郑先生送过来的。”
　　温程愣了，“白翊？”
　　“嗯！”小钱举起三根手指，一脸庄严，“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温程被逗笑了，忙说，“好，我信了。”
　　既然是白翊让送的，那就必须得收下了，因为说不定是和郑钧的治疗有关。
　　温程看向郑钧，“谢谢你，郑钧。”
　　郑钧瞪了温程一眼，转过头继续看电视。
　　战火平息，小钱松了口气，咕咚咕咚喝下了大半杯果汁，说道，“对了，温先生，你是惹着你小区里的什么人了？怎么都闹上门来了？”
　　“我不认识他。”温程疑惑，“我小区里的？”
　　“是啊，”小钱肯定，“刚才保卫科的人问他是干嘛的，他说他是小区住户，保卫科一查，结果还真是，23栋的。”
　　温程愣了，“哪儿的？”
　　“23栋的，怎么了？”小钱疑惑，“我好像没记错啊。”
　　“23栋？”温程叹了口气，“如果是23栋的，那我知道大概是谁了。”
　　小钱问，“谁啊？”
　　温程说，“大概是时生朋友的家长。”
　　小钱惊讶，“时生有朋友了？”
　　小胖自打认识时生到幼儿园毕业回老家，总共也才4个月，期间小钱来温程家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所以根本没见过小胖，也不知道小胖。
　　“是啊，很难得的朋友，叫小胖。”温程笑了，“是时生在幼儿园大班认识的，开学以后和时生同校同级不同班。有思想，有主见，眼光独到，体贴父母，是个很特别的孩子。”
　　小钱惊叹，“时生竟然交上朋友了，这朋友了不得啊。”
　　温程心情复杂得很，“瞎说什么，时生怎么就交不上朋友了。”
　　“小胖能和时生玩儿到一块儿去，应该是性格有互补吧？”小钱想象着，“俩人在一块儿玩儿的时候，肯定是时生冷漠，小胖坚强。”
　　温程哭笑不得，赶紧转移话题，“那个人还在保卫科吗？”
　　“不知道，这会儿应该联系家属送回家了吧？”小钱说，“也不知道这楼下的保安同志为什么会让他上楼。”
　　“他应该是自称小胖的爸爸了。”温程说，“小胖经常来，楼下的保安同志认识小胖。”
　　小钱担心，“一会儿我去和保卫科提提意见，以后让保安同志给住户打了电话确认一下再让人上楼吧，不然这也太危险了。”
　　“好，谢谢你，小钱。”温程说着，正犹豫着小胖爸爸上门的事该怎么办，手机闹钟响了，温程关了闹钟，“你们坐着，我得去接时生了，一会儿就回来。”
　　小钱说，“我去吧，我去吧。”
　　“我去。”郑钧说。
　　小钱和温程惊呆了，同时活见鬼的表情转头看着郑钧。
　　郑钧关了电视，看着温程，“在哪儿呢？”
　　“你为什么想去……”温程惊讶又警惕，但又不想表现出来伤着郑钧，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郑钧看着温程没说话，显然是等着温程回答地址。
　　“你先说你要去干嘛，”温程咬咬牙，“不然我不放心。”
　　毕竟郑钧有不止一次伤害时生的前科，最后一次甚至差点掐死时生。
　　郑钧冷冷地问，“你听不懂人话？”
　　“行，”温程组织着语言，“我不去时生会难受，我必须得去，你要想去就一起吧。”
　　小钱看这状况也觉得不对，怕郑钧再对时生不利，温程一个人拦不住，忙说，“那我也一起吧，我一个人在这儿不合适啊。”
　　郑钧没说话，往出走了。
　　温程和小钱对视一眼，温程悄声问，“这也是白翊安排的？”
　　小钱急忙摇头，“我不知道啊！”
　　那是怎么回事？
　　满脑袋问号和担忧的两人赶紧锁了门跟上郑钧。
　　路上，温程实在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赶紧给白翊发了条消息，白翊也有些惊讶，说会尽快赶过来。
　　温程心惊胆战地把郑钧带到了书法班门口，状似随意地说，“你们不是家长，接不出来，我进去接。”
　　郑钧没说话，在门口等着了。
　　小钱也赶紧跟着等。
　　温程在前台接送表上登了记，进了楼，在教室门口等时生下课。
　　几分钟后，下课了，孩子们陆续从教室里出来，时生像往常一样走在最后。
　　温程接过时生的东西，抱起时生，快步走到角落里，悄声说，“时生，郑钧刚才突然来家里了，按白翊的建议给我送了辆车过来用。现在不知道为什么要过来接你下课，我没法脱身自己来，只能让他跟着。他现在就在外面。但是你放心，这里人多，他肯定没办法把你怎么样。”
　　时生冷冷地盯着温程。
　　温程忙保证，“这次我绝对不把你送走、不和你分开！”
　　时生盯着温程看了一会儿，冷冷地说，“走吧。”
　　温程揉了揉时生的后背，“好。”
　　温程小心翼翼地抱着时生从书法班出来，犹豫着现在是该去买菜还是该回家。
　　郑钧突然问，“防我呢？”
　　温程下意识抱紧时生，“什么？”
　　“没用的，”郑钧笑着看了温程一眼，“怕什么来什么。”
　　“什么意思？”温程被这一眼看得浑身不舒服，努力打岔，“我现在得去市场，你要跟我去买菜吗？”
　　郑钧冷冷地说，“我要和他单独说话。”
　　温程和小钱顿时紧张起来。
　　“你要和他说什么？”温程说，“有什么话现在……”
　　“温程，”郑钧冷冷地打断，“白翊不在，催眠无效，我现在杀他，你觉得谁拦得住？”
　　“郑钧！”温程吓得立马侧过身护住时生，颤抖着后退几步，眼眶顿时红了，“别说这些！”
　　郑钧冷嗤一声，“这么在乎他。”
　　温程愤怒，“我是在乎你们两个！”
　　郑钧笑了，锐利的眼神射向时生，“听见了？他在乎我。我有值得他在乎的价值。”
　　时生漠然地看着郑钧，眼里没有丝毫情绪。
　　“你呢？你的价值是什么？懦弱、退缩、畏手畏脚，永远只知道躲在他怀里，这就是你的胆量？”郑钧说，“别告诉我你真的不敢，否则你真的配不上他。”
　　时生收回视线，亲了亲温程的脖子，“我下去。”
　　温程惊了，“时生？”
　　“他如果想害我，早就上手了，不会慢慢等着你放我下来。”时生安慰，“这里没人拦得住他，他现在就可以动手，没必要等我落单。他是有话要对我说。”
　　温程收紧了胳膊，“我不。我吓怕了，经不起任何风险。”
　　时生看向郑钧，“很遗憾，在这方面，你已经不值得信任了。”
　　郑钧正要说什么，一道清柔平稳的声音叫住了他，“郑钧。”
　　郑钧愣了愣，猛地转过了头，“你怎么来了？”
　　“我就在这附近。”不远处，白翊浅笑着走过来，用眼神向温程、小钱和时生打了个招呼，最后转向郑钧，“你吓到温程了。”
　　郑钧没说话，看着白翊。
　　白翊问温程，“他要做什么？”
　　“白医生，”白翊一到，温程的心便安了大半，“他要和时生单独说话。”
　　白翊点点头，略一思索，看向郑钧，“我在可以吗？”
　　郑钧没说话。
　　白翊看向温程，“我和他们一起，可以吗？”
　　温程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时生，看了看郑钧，最后看了看白翊，挣扎着说，“可以。”
　　温程把时生放下，忧心忡忡地看着白翊、时生和郑钧走到稍远处无人的路边，紧张地等待着。
　　小钱感叹，“白医生好厉害，郑先生竟然听他的话！”
　　温程点头，“白翊确实很厉害。”
　　多亏了他，郑钧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了不少。
　　不过这话温程没有说，因为郑钧的情况只有郑钧自己、温程、白翊知道，时生也只是一知半解。小钱、赵姨和孙厨他们则是一点也不知情，只被告知郑钧在白翊那里治疗失眠，失眠的原因是工作压力大。
　　路边，郑钧瞪着时生，一直没说出话。
　　本来避开时生在家的时间来找温程，就是因为不想看见时生，但小胖父亲的事让他临时决定要找时生警告一番。
　　原本脑海里涌现出一堆想要讽刺、挖苦、威胁、警告时生的话，但白翊一出现，他的大脑突然就静了，他突然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想抱着白翊静静地躺着，以避开那些让自己心烦的人和事。
　　“你想说什么？”白翊问，“天很热，站太久温程会受不了的吧？”
　　郑钧皱着眉，转头看着白翊，“你担心他，不担心我？”
　　白翊平静地反问，“我是因为什么才在这附近？”
　　郑钧嘁了一声，转头瞪着时生，“寻死觅活也要霸占他的不是你吗，怎么只会给他招致灾祸？”
　　时生回敬，“你也不遑多让。”
　　郑钧冷冷地说，“我对他再怎么样，也从没让我身边的人伤害过他。”
　　时生抬眼盯着郑钧，“什么意思？”
　　郑钧没理会，只瞪着时生，“之前没死算你命大，如果他因为你出了什么事，我不会让你再有这么好的命。”
　　说完，转头看着白翊，“走。”
　　白翊掏出车钥匙给郑钧，“我车停在东门，你先去等着，我有话对温程说。”
　　郑钧皱眉，“你要和他说什么？”
　　白翊说，“做一些必要的解释。虽然事关你的治疗，他肯定不会觉得困扰，但也不能让他什么也不知道。”
　　郑钧不悦，“15分钟。”
　　白翊摇头，“你太苛刻了。”
　　说完，没再管郑钧，低头对时生笑笑，“我们去找温程吧。”
　　温程看见三个人往这边走，急忙迎上去，“说完了？”
　　正要弯腰抱起时生，还没碰到时生衣角，就被郑钧抓住衣领拉进怀里，在脸上啄了一口。
　　郑钧狠狠地说，“你要是再敢惹麻烦，我饶不了你，也饶不了他。”
　　说完，在温程还没来得及挣扎的时候放开了温程。
　　温程感觉自己在白翊面前丢人现眼，简直已经丢得没有可丢的了，悬崖那次赤身被白翊解救，还是白翊给自己穿的衣服，那爆棚又诡异的羞耻感和窘迫感，已经让温程在白翊面前被郑钧折腾时，心里都没力气再窘迫了。
　　“郑钧你真是要疯！”温程瞪了郑钧一眼，迅速弯腰把时生抱进怀里，揉着后背安抚，“害怕了吗？”
　　时生搂着温程的脖子亲了亲，“没什么可怕的。”
　　郑钧只觉得烦躁，冷嗤一声，抓住白翊的胳膊警告，“你给我快点！”
　　白翊知道郑钧现在情绪要绷不住了，便点点头。
　　郑钧转身往东门走了。
　　温程疑惑，“走了？他就是来送个车？”
　　白翊笑笑，“昨天治疗的时候，我得知了他让你开他车的事，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既能让他开始和你见面，也能让他开始克服对时生和其他过分亲近你的人的抵触情绪，所以我建议你能开着他的车带时生出去，这对他的治疗有帮助。”
　　温程问，“这算是以毒攻毒吗？”
　　白翊笑笑，“可以这么说，他现在到了可以逐渐以毒攻毒的程度了。以后可能还会有类似的事，所以我想提前让你知情。”
　　温程感慨，“没想到他真的做了。”
　　白翊说，“这点还是在我意料之中，毕竟他的治疗已经到了可以做到这一步的程度。我没想到的是，他会主动见时生，这是意外的进步。自从悬崖那件事以后，他的治疗过程中时不时就会有这样惊喜的意外出现，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温程狠狠松了口气，急忙问道，“太好了。刚才我真的被吓得不轻。那他是不是很快就可以痊愈？”
　　白翊说，“还需要时间。不过他现在已经改变了不少，你能看出来吧？”
　　温程点头，“能，像是变了一个人，想法、说话、做事开始有分寸了。”
　　白翊笑笑，“没错。看到他现在的状态，你大体可以放心了，但还是尽量不要让他单独接触时生，因为他的情绪还是不稳定。”
　　温程点头，“好。那我们以后就可以像以前一样见面了吗？”
　　白翊说，“完全恢复到以前的自然状态和频率还需要时间，不过现在已经踏出第一步了，后面会轻松很多。”
　　温程松了口气，感激不尽，“白医生，这是悬崖事后郑钧第一次和我见面，你是因为担心郑钧的状态才在这附近等着的吧？”
　　白翊笑笑，“是，毕竟是第一次，而且还是带着送车的任务来的，我担心他的状态，也担心他的状态会让你们之间的事情往棘手的方向发展，所以我得就近守着，有备无患。”
　　温程激动，“白医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郑钧被折磨了快二十年，一路走过来都是绝望，我一直抱着期望，可他的路太黑了，黑到我都不敢想他是不是真的能遇到光。我都没有想到他真的遇到了，他能遇到你真是三生有幸，否则他该怎么办？”
　　白翊笑笑，“不用谢，这只是我的工作。现在郑钧自己也在努力改变，不然治疗也不会在短短5个月的时间里取得这样的效果。而且……”
　　白翊顿了顿，认真地说，“他能坚持到现在，其实你是最大的功臣。幸好他有你一直陪着他，否则，他可能撑不到我出现。”
　　温程的眼眶顿时红了。
　　白翊安慰，“不要担心，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以后会越来越好。”
　　温程忍着眼泪拼命点头。
　　白翊笑笑，转头冲还在远处的小钱招了招手，小钱立马跑了过来。
　　白翊说，“钱正，郑钧直接和我回诊所做记录，辛苦你帮他把车开回别墅。”
　　小钱问，“郑先生的车停哪儿了？”
　　白翊略一思索，“他这辆车是上个月买的，肯定还没在温程小区登记，进不来，应该停在南门了，那里离温程的公寓更近。找到车以后你给他打电话，让他给你开门锁。”
　　“智能车控？”小钱点头，“好的，白医生！”
　　白翊冲三人笑笑道别，“那么我就先走了。”
　　白翊回到东门的车上，打开驾驶室的车门刚要上车，郑钧在后座说，“过来。”
　　白翊在心里叹了口气，关上车门，上了后座，还没坐稳就被郑钧紧紧搂进怀里，“太慢了！我说了15分钟！”
　　白翊没理，只问，“给钱正开车门了吗？”
　　“开了！”郑钧在白翊唇上狠狠咬了一口，“为什么这么慢！”
　　白翊平静地说，“已经很快了，光是从西门走到东门就要15分钟。你松开些，我坐得不舒服。”
　　郑钧松了松，“哪里不舒服？”
　　白翊调整了坐姿，咬咬牙，“腰。”
　　郑钧顿时趴在白翊肩窝闷笑出了声。
　　白翊没理他，问，“今天是怎么回事？”
　　郑钧反问，“你是怎么回事？怕我发现，还专门跑到东门来守着？”
　　白翊说，“被你发现可能会影响治疗效果，我只能尽量避开你，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出现。”
　　郑钧“嘁”了一声，说，“那狗崽子的……”
　　“郑钧。”白翊警告。
　　郑钧恶狠狠地咬了白翊，但没破皮。
　　白翊疼得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这时候要是说了，郑钧会更抗拒。
　　“时生的朋友家里不知道在闹腾什么，他老子……”
　　“郑钧。”白翊二次警告。
　　郑钧烦躁，“他爸找到温程门口闹事！”
　　白翊点头，“我明白了。我没想到你会去提醒时生。”
　　郑钧瞪着白翊，冷声道，“我是去警告他惜命。”
　　“郑钧，”白翊清柔地笑笑，“做得很好，进步很大。”
　　郑钧愣了愣，“你对我笑了？在治疗的时候？”
　　白翊笑着看着郑钧，没说话。
　　郑钧问，“惊喜吗？”
　　白翊笑着点头，“嗯，惊喜。这是你这段时间以来最出乎我意料的进步，我决定同意你明天跟着我去国外参加会议。”
　　“真的？”郑钧顿时搂紧白翊。
　　白翊笑道，“嗯，真的。”
　　郑钧说，“我要奖励。”
　　白翊说，“同意你跟我一起去参会就是奖励。你不是担心晚上睡不好，非要跟着我去吗。”
　　郑钧一把推倒白翊，扯开白翊的裤子，“我还要别的。”
　　“郑钧？”白翊愣了，忙抓住郑钧的胳膊，“住手！这是在外面！”
　　郑钧笑着看着白翊，“回去就可以？”
　　“不可以！”白翊瞪着郑钧，“你昨天才……”
　　郑钧看着白翊没说话，突然低头含住。
　　“别！”白翊急忙撑起身，“好！好！回去！回去！但是不能太久，我晚上还有病人……”
　　“好，”郑钧笑着抬起头，“不久，两个小时就好。”
　　“不行！”白翊皱眉，“对方8点就来……”
　　“推迟，”郑钧不悦，“或者今晚你别睡。”
　　“又别睡？！”白翊惊了，“至少让我睡一会儿，明早我们要赶飞机。”
　　郑钧笑道，“飞机上再睡，我会在旁边守着你的，保证你能睡着。”
　　白翊头疼地叹了口气。
　　小钱去南门找到了郑钧的车，打电话给郑钧开了锁，了解了一下车的构造，发动车子，把车开到了别墅的车库。
　　进屋后，看到空了一块儿的门厅一角，悲哀地叹了口气。
　　那里原本放着个半人高的古董花瓶，花上自己这辈子的薪水都买不起的，结果早上搬东西的时候被自己碰到打了个稀碎，还是当着正发着起床气的郑先生的面打碎的……
　　他惊恐自责地感觉自己人头都要落地了，结果郑先生竟然只是凶了他一句“你梦游呢”，就没再说别的，不仅没让自己赔，还没开除自己，甚至刚才还让自己过来给温先生送车，他简直觉得惊恐、惊奇又迷惑，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
　　赵姨看见站在门厅发呆的小钱，叫了一声，“你杵在那儿干什么？”
　　小钱悲哀地看着赵姨。
　　赵姨叹气，“别苦着脸了，郑先生又没怪你。以后小心点就是了。”
　　小钱悲催，“可是为什么不怪我啊？我就是想不通这点，一直心惊胆战的，圣心难测，那么贵的花瓶啊！一声不吭比怪我还可怕啊！”
　　赵姨摇摇头，“不怪你你还担心什么？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别多想，郑先生就是最近心情好。你以后小心着点儿，别惹郑先生不高兴。”
　　小钱悲哀地点点头，“知道了。”
　　郑先生从没提过派出所那天小钱绕远路的事，就像没发现小钱绕了远路一样。
　　但小钱从那以后犯了几次大大小小的错，脾气暴躁、对错误零容忍的郑先生都没有追究，甚至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小钱满心疑惑，不知道自己是撞了什么大运。
　　但赵姨知道，小钱这是因为绕远路护着温程而得了郑钧的心，这也侧面证明了温程对郑钧而言的重要性。
　　赵姨摇摇头，也不知道温先生除了惹郑先生生气难受，到底哪里特别了，她倒是觉得白医生挺好的，至少郑先生每次从白医生那儿回来，心情都是好的。出于对郑先生的健康着想，她倒是希望郑先生能跟白医生也走得近，毕竟郑先生心情好、身体健康，她这个做家仆的看着也高兴。
　　白翊和小钱走后，温程抱着时生去保卫科远远看了一眼，小胖爸爸已经不在里面了，应该是已经联系小胖妈妈给送回家了。
　　温程想着，在小胖家联系自己之前，自己就先当不知情吧，毕竟小胖和小胖妈妈肯定不好受。
　　买完菜回来后，温程靠在厨房墙上守着时生做饭，他本来想帮忙的，但像往常一样被时生坚决拒绝了。
　　自一年前时生提出要自己做饭时起，温程就跑遍了市里的大小商场，给时生寻找用着安全顺手的、孩子用的安全刀具，费了很大劲才陆陆续续凑齐了一套，时生至今一直在用，现在已经很熟练了。
　　时生用安全刀切了一小块胡萝卜喂给温程，“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温程握住时生的手腕，叼过胡萝卜，顺口在时生手上亲了一下，“就是郑钧来了的事。”
　　时生抬眼看着温程，问，“没了？”
　　温程愣了愣，总感觉时生这话不对劲，“怎么了？”
　　时生问，“你刚才去保卫科做什么？”
　　温程犹豫了。
　　以时生的脾气，知道这事以后肯定会影响和小胖的关系，温程不希望大人的矛盾波及孩子的友谊，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时生，因此去保卫科的时候也只是趁路过远远瞥了一眼，以防敏感的时生察觉，可没想到还是被时生发现了。
　　但温程不想骗时生，所以只能尝试含糊过去，“保卫科？那不是咱们进出小区的必经之地吗。”
　　时生看着温程，“你不想说，那就带我去保卫科问。”
　　温程怔了怔，猛地反应过来，“郑钧跟你说什么了？”
　　时生问，“你说呢？”
　　温程张了张嘴，哭笑不得，“宝贝，你诈我？”
　　如果时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会直接问那个男人或小胖爸爸找过来做什么，而不会问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说明郑钧只告诉时生今天发生事了，而没有告诉时生今天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温程能猜到郑钧只是恶劣地不想告诉时生而已，但郑钧这次的恶劣行为也算是帮了忙，这让温程很欣慰。
　　但时生下一句话就让温程收回了欣慰的感觉。
　　时生说，“你不说，我就去问刘掩哲。”
　　刘掩哲是小胖的名字，温程觉得“掩哲”这名字颇有些大智若愚的意思，和小胖很贴合。
　　温程问，“郑钧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时生没说话，转身拿起安全刀继续切菜了。
　　温程急忙按住时生的手，“生气的时候别切，分心容易切着手。”
　　时生放下安全刀，没再动作，也没再出声，就那么静静站着。
　　温程一看就不忍了，忙蹲下搂着时生哄，“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我不想让你受影响。”
　　时生没有理会。
　　“我把你送到书法班以后，过了有半小时，有个我不认识的人突然又按门铃又砸门，我正犹豫要不要报警，郑钧和小钱就来了，把他送到了保卫科，保卫科问出来他是……”温程顿了顿，犹豫着开口，“……23栋楼的住户。”
　　时生的脸色瞬间沉了。
　　温程吓坏了，忙小心地亲亲时生的脸，“最严重也只是砸了门，没干别的，不用猜也能知道，他找我没什么事，最多是气不顺来撒撒气……你看，门没坏，我也没受到伤害，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们没见过小胖爸爸，但小胖和他妈妈是讲理的人，对不对？所以他们肯定不愿事情发展成这样，尤其是小胖，肯定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我不想因为我们大人没做好而影响你们的关系，你不要……”
　　话没说完，手机来电话了，是楼下的保安同志，说小胖一家三口在楼下，称要来拜访，问温程让不让进。
　　应该是下午小胖爸爸砸门的事让小钱下午走之前向保卫科提的意见凑效了。
　　温程忙让保安同志放行，然后跑到厨房安抚时生，“小胖和他爸妈已经在楼下了，马上就要上来了，你一会儿千万别动怒，千万别发火，交给我处理，好吗？”
　　时生没说话。
　　温程想起小胖爸爸气势汹汹的样子，特别担心，“这样说不太好，但我确实怕小胖爸爸会有暴力行为，如果我拉不住他，伤着你我会心疼死的，你先去卫生间待着，把门锁上，我说能开你再开，好不好？”
　　时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估摸着时间，眼看小胖一家就要上来了，时生还是不理会温程，温程越来越担心，正要再说什么，门铃响了。
　　温程心里一跳，犹豫了一下，咬着牙在时生唇上轻轻碰了碰，乞求道，“去卫生间吧，好不好？委屈你了，我会尽快解决……”
　　时生怔了一下，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没等温程说完，转身出了厨房去了卫生间，从里面反锁上了门。
　　温程松了口气，赶紧跟上去隔着门安慰，“委屈你了，我会尽快的！”
　　温程说完，去门廊打开猫眼看了看，确定外面是小胖一家以后，迅速开了门，“小胖，小胖妈，这位是小胖爸爸吧？你们快请进……”
　　话没说完，就被小胖妈妈打断了，“温程啊，实在对不起，太对不起了！今天的事我知道了，小胖他爸太过分了，他干的事保卫科都告诉我了，我接到消息就赶紧请假赶过来了，小胖他爸真是太过分了……”
　　温程忙说，“没事……”
　　话没说完，又被小胖爸爸打断了，“有什么过分？啊？有什么过分？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小胖妈忍无可忍，“刘万竞你闭嘴！”
　　小胖爸爸怒吼，“我凭什么闭嘴？”
　　小胖妈没理会，继续对温程说，“主要是昨晚我们因为接送孩子上下学的事吵了一架，今天我又说了他几句，他知道小胖受你和时生的照顾，他这个什么都没为孩子做过的爸爸放不下面子，就跑过来找你们麻烦来找回场子……我听到保卫科说的时候气死我了都快，我都还没好好谢你们，结果就被我们家弄出这一档子事，真的是对不起你们的好心和对小胖的帮助……都怪我没处理好自己家的事，结果连累了你们，实在抱歉……”
　　小胖妈妈说着，拽了拽小胖爸爸，“道歉！”
　　小胖爸爸恼羞成怒，“我道什么歉？！我凭什么道歉？你们该向我道歉！你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有这么说自己丈夫的吗？！”
　　小胖妈妈气得眼眶发红，“你还有脸说你是我丈夫？你连男人都不是！道歉！”
　　小胖爸爸怒道，“滚！”
　　接着指着温程骂道，“姓温的！看着人模狗样的，你装什么装？！”
　　小胖妈妈怒道，“刘万竞你欠抽是吧！道歉！立马向温程道歉！”
　　小胖爸爸没管，继续骂，“管吃管住管接送！你要是能管你管啊！你安安静静管就行了，告什么密呢？！我问你告什么密？！你显摆什么呢？！”
　　小胖妈妈气得浑身发抖，“刘万竞！小胖是你儿子！人家凭什么管？！人家好心帮你儿子，你不知感恩该耍无赖，简直猪狗不如！从你儿子出生到现在，你说说你管过你儿子一天饭吗！你喂过你儿子一口水吗！接送过你儿子一次上下学吗！人家一个外人都能比你像个爹！你有什么资格觉得丢面子？你个恶心玩意儿还恬不知耻有脸跟人横，真当全天下都是你爹妈愿意惯着你是吧？！”
　　“你找死！”小胖爸爸怒不可遏地扑上前掐住小胖妈妈的脖子，温程吓得急忙过去拉，结果还没等动身，小胖爸爸已经被小胖妈妈一脚蹬出去了两米。
　　温程惊呆了——小胖妈妈这么强？！不，温程看了看摇摇晃晃差点没站稳的小胖妈妈，明白了真相：是小胖爸爸武力值太低了，自己估计都能把他踹出两三米。
　　“就会嘴上犯欠的孬货！”小胖妈妈嫌弃地骂了一句，赶紧向温程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让你见笑了！他个人渣败类就吐不出一句人话！我替他向你道歉，你要是想打想骂他就随便打、随便骂，我不拦着！”
　　小胖妈妈说着，真的做了个“请”的手势，给温程让了一条道。
　　温程哭笑不得，赶紧摆手，“不不不，我不介意，您和小胖进来坐吧！”
　　“不不不，我们就不进去打扰你了，主要是带着他过来向你道歉，不然肯定不会带着他过来惹你眼。”
　　温程笑笑，认真地说，“没关系，今天的事没对我造成影响，您不用担心。您何苦这么忙还请假过来一趟，其实打个电话就行的。”
　　“他都找上门来撒泼了，我怎么能不登门道歉，我不能向他似的没良心啊，我得知恩图报。”小胖妈妈看了看小胖，眼泪差点就下来了，“他爸已经指望不上了，我不能让他从我们家里一点儿好也学不上……”
　　小胖妈妈说着，赶紧把手里的水果递给温程，“时间紧，我着急赶过来，来不及准备，就在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点儿水果，希望你们能收下。这周末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时间，请一定让我们请你们吃个饭，向你们道谢，也向你们道歉，不然我这心里过不去。你们放心，到时候肯定不带他爸这个糟心玩意儿！”
　　温程其实想说不用，但如果拒绝了，小胖妈妈肯定心里过不去，以后肯定还得找机会报答和道歉，所以没推辞，直接接过水果，点头答应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们这周末都有时间，您按您的时间安排吧。不过，我建议找个离您工作地点近的地方随便吃点就成，毕竟时生和小胖是朋友，朋友之间就没必要太客气了，而且到时候您肯定又得请假吧，吃完了您正好方便尽快回去工作，这样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不然又让您破费，又影响您工作，我们也过意不去。”
　　小胖妈妈感动、感激地摇头，“你们不用过意不去，是我过意不去才对！交给我吧，我去安排，你们有什么忌口的、想吃的，告诉我或者小胖都行。”
　　温程说，“没什么要求，主要是带孩子们吃，只要不辣就行。”
　　小胖妈妈点头，“好。”
　　温程问，“您一会儿还得回去工作吧？”
　　小胖妈妈看看表，“对，我这就得走了。”
　　温程说，“让小胖留下来和时生玩儿吧。”
　　小胖妈妈叹气，“我都没脸让他继续和你们玩儿了。”
　　温程笑笑，“本来就没什么事，我都不在意。我在意的是时生和小胖的友谊，小胖是时生珍贵的朋友。时生性格冷，不爱和人交往，如果不是小胖陪着他，他到现在都不会有朋友。所以我也要感谢小胖愿意和时生做朋友，感谢您同意让小胖和时生相处。”
　　小胖妈妈抹抹眼泪，感激地点点头，“小胖，我没意见，你要留下来就留下，晚上回家就行。”
　　一直站在一旁没出声的小胖慢慢地抬起头，往门里看了看，最后又低下了头，“我没脸留下了……我爸做了不好的事……时生最喜欢时生哥哥了，我爸找时生哥哥的麻烦，时生不会再和我玩儿了。”
　　小胖妈妈迅速偏过了头，忍住眼泪之后忙蹲下搂住小胖，“胖，你是你爸的儿子，但你爸的错不是你的错，这件事情上你没有做错，错的是你爸，你不需要为他的行为负责。”
　　温程也蹲下，伸出手，“小胖，你爸爸做的这件事我并不在意，而且他的行为和你无关，你不用对此负责。这件事我会向时生解释的，你和时生还会是好朋友。所以留下来吧，好不好？”
　　小胖看了妈妈一眼，又看了温程一眼，最后看了看门里面，犹豫着伸出了手，点了点头，“好。”
　　温程和小胖妈妈都松了口气。
　　最后，小胖妈妈抹着眼泪拽着一直在骂骂咧咧的小胖爸爸走了，等待审判的小胖留了下来。
　　温程牵着小胖的手进屋，关上门，敲了敲卫生间的门，“宝贝，开下门。”
　　话音刚落，时生开门走了出来，在看到被温程牵着的小胖时，脸色又沉了。
　　小胖顿时不敢动了。
　　温程感觉时生比刚才在厨房时还要生气，顿时急了，忙蹲下搂住时生揉着，“宝贝不要生气，这不是小胖的错，小胖不应该受牵连。”
　　时生冷冷地说，“管不好自己家里人，这不是错？”
　　温程问，“时生，郑钧伤害你的时候，我没有管好他，没能阻止他，你怪我吗？”
　　时生瞪着小胖没说话。
　　温程说，“我很自责，但你不怪我，因为你知道错在郑钧。小胖现在太小了，没有管好爸爸，错在他爸爸，不在他，你也不要怪他，好吗？”
　　时生转头看着温程，“你是不同的。”
　　温程张了张嘴，“时生，我和你说过，每个角色都是重要的。小胖也在自责啊，他也在害怕你会不原谅他，他还想和你做好朋友啊，我也是这么希望的，不要怪他。”
　　时生瞪着小胖，“我说过，不要给不相干的人添麻烦，你怎么有脸再来我家？”
　　“时生！”温程严肃地看着时生，“不许这么说小胖！”
　　小胖低头认错，“这件事和我脱不了干系，我理解时生的担心，对不起，我……”
　　温程打断小胖，“小胖，你不要这么想，是时生太严厉了。”
　　时生不为所动，“温程认为你没错，我认为错都在你。我没揍你，是因为温程会不高兴。但即使是温程的面子也只能用一次，再有类似的事，你和你爸妈，我一个都不放过。”
　　小胖瑟缩着点了点头。
　　时生说完瞪着小胖的手，“今晚没你的饭。”
　　小胖立即从温程手里抽回了手，温程拍拍小胖的肩膀，转头严肃地对时生说，“时生，你吓到小胖了！我把他留下就是为了让他吃饭的，他们家没人做饭，你不让他在咱们家吃，他吃什么？”
　　时生冷冷地反问，“关我什么事？”
　　说完，挣脱了温程，去厨房做饭。
　　温程安慰着小胖，带小胖去厨房守着时生做饭。
　　做饭期间，温程也不敢说什么，怕时生一气之下分了心出危险。
　　饭做好后，时生坚决不给小胖吃饭，温程终于忍不住生气了，“这是虐待！”
　　时生说，“这是唯一一次让我原谅他的机会。”
　　温程起身，“好，他不吃。不吃你做的饭，总能吃我做的饭。”
　　话音未落，时生已经“咣”地一声摔了面前的碗筷，眼里全是泪。
　　温程被这动静吓得猛地停住脚步，转身看着时生，“你想干什么？”
　　时生的身体抖得厉害，声音也在颤抖，“你让他牵你的手，为他说话，现在还要专门给他做饭……是你想干什么！”
　　温程惊讶地张了张嘴，跑过去小心地抱起时生，伸手抹掉时生的眼泪，“时生，你怎么了？”
　　“你想威胁我吗？”时生紧紧抓住温程的衣服不松，“你怎么能给别人做饭？”
　　“时生……”温程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完全搞不懂时生现在的状态，只觉得和以前危机感来临时的情况不同，好像多了一丝独占欲的意思。温程试着问，“我不能给别人做饭吗？”
　　“不能。”
　　“郑钧呢？”
　　“不能！”
　　“你温爸温妈呢？”
　　“不能。”
　　“只能给你一人做饭吗？”
　　时生哭喊，“你是我的啊！”
　　温程愣了，这熟悉的感觉让他心里有些惊慌，仿佛看到了郑钧，“时生，我说过多少次，我的动机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宝贝只有你一个，只有你一个，懂吗？我是为了你才做这些的啊！”
　　时生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骗子，骗子……你每次说完永远不分开，都一定要做让我难受的事……你总是不遵守承诺，骗子，骗子，骗子……”
　　“别哭了宝贝，一会儿眼睛该肿了，我带你去洗洗脸，洗完脸就不哭了，好吗？”温程哄着时生，给小胖盛了饭，示意小胖吃饭，然后抱着时生去卫生间用湿毛巾轻轻地擦了擦脸，“时生，每次都让你难受，对不起，我是个差劲的监护人，总让我们亲爱的时生受委屈，可我从没想过把属于你的任何东西分给别人啊……”
　　时生说，“骗子……”
　　温程心疼地亲亲时生的脸，“因为小胖是你的好朋友，我才对小胖这么好的，我是为了让你有朋友啊……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做伤害别人的事，你不让别人吃饭，就是在伤害别人的心灵和身体，你不能这么做，所以我会阻止你做错的事啊。”
　　时生趴在温程肩窝，哽咽着，没说话。
　　“人是不能做出伤害朋友的事的，会失去朋友的。”温程亲亲时生的头发，“我知道你不想要朋友，可我不希望你没有朋友啊，宝贝。”
　　时生紧紧搂住温程的脖子，不出声了。
　　温程见时机差不多了，试着开口，“而且，小胖本身就是个好孩子，值得去珍惜的好孩子，他一直都对我们很好的啊，你回忆回忆，是不是？这次的事他也是受害者，他不想伤害朋友，不想失去朋友，怎么会想酿出这样的错呢？反而，有了这次的事，包括小胖在内，我们大家以后说话做事会努力更小心谨慎，以便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这是因祸得福啊。所以别怪小胖了，好不好？”
　　时生怒道，“怪他！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你不知道吗？！”
　　温程揉揉时生的后背，“那就原谅他，看在他没有坏心、是好朋友而且是初犯的份上。”
　　时生说，“凭什么初犯就要被原谅？初犯比惯犯更可恶！何况他明知他爸是什么样的人！”
　　温程解释，“非要说错，他最多只是错在向他爸爸泄露了我们家的地址。可告诉家长自己常去的朋友家的地址是合理且应当的安全措施，所以错的是用地址上门泄愤的小胖爸爸，不是行为没有问题的小胖。”
　　时生说，“他没阻止自己的爸爸！”
　　温程说，“连小胖妈妈都阻止不了，小胖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怎么阻止？”
　　时生怒，“他要想阻止，总有办法可以阻止！”
　　“时生，”温程艰难地说，“这样太严厉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尽善尽美。我那么想阻止你和郑钧受伤害，可也总是……”失败啊……
　　察觉到温程的情绪，时生怔了怔，忙抬起头狠狠亲吻温程的唇，紧张道，“不要这样，不要自责！我说了，你是不同的，你是特别的！我不怪你！温程，我不怪你！”
　　温程艰难地笑了笑，“谢谢你，时生。可你不怪我，我依然会自责，因为我已经做了错事。”
　　时生焦急地捧着温程的脸，“你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
　　温程用额头贴住时生的额头，轻叹，“就算小胖不是特别的，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自责？他现在最自责和后悔的事恐怕就是告诉自己爸爸我们家的地址和没能阻止了吧？他肯定很害怕失去你这个朋友啊。”
　　顿了顿，温程说，“进来之前我让他吃饭，不知道他吃了没有。如果他没吃，是不是就可以证明他想接受你的要求，得到你的原谅？是不是就可以证明我说的这些话没有错？你是不是就可以试着给他机会？”
　　时生没说话。
　　温程亲亲时生的鼻尖，“我们出去看看吧，好吗？”
　　时生没表态。
　　温程打开卫生间的门，抱着时生出来。
　　小胖低着头坐在饭桌前，碗里的饭一点都没动。
　　温程轻轻拍了拍时生，问小胖，“小胖，怎么没吃？”
　　小胖说，“我想得到时生的原谅……我不想失去时生这个好朋友……我……我……我爸出门的时候把我锁家里了，我出不去，我家里没有电话，只有我妈我爸一人一部手机，他们都带走了，我联系不上你们，所以……”
　　“所以才没能提前给我们报信，也没能及时阻止他？”温程问。
　　“嗯。”小胖难过地点头。
　　“你不要太过自责，你已经尽力了，这不是你的错。”温程说，“而且你勇敢地把你爸让你独自坐公交上下学的事告诉了你妈妈，让你妈妈知情，这是非常必要且合适的行为，你做得很好。”
　　小胖说，“谢谢时生哥哥。还是你们帮我，我才鼓足勇气去说的，谢……”
　　小胖还没说完，被时生不耐烦地打断，“吃饭。”
　　小胖愣了愣，猛地抬起头。
　　温程欣慰地揉着时生的头发，对小胖笑着说，“他说咱们可以吃饭了。”
　　小胖压抑着激动问，“时生原谅我了吗？！”
　　时生冷冷地说，“永不原谅。”
　　小胖眼里的光又暗淡下来。
　　温程对小胖解释，“该怎么说呢……说实话，时生记仇，很记仇，不会原谅……不过，他决定给你机会。”
　　小胖顿时压抑不住激动了，眼里的光又亮了起来，“太好了！不原谅也没关系，我已经很知足了！我会好好珍惜机会的！绝不会有下次了！”
　　温程在心里叹了口气，在他看来不值一提的小事，对时生和小胖来说却是严重的大事，非得这么绞尽脑汁想办法处理好不可，否则很可能会给时生和小胖都留下一个心结。
　　现在能这样皆大欢喜真是太好了，不过还有一件事让温程很在意：自从和时家彻底讲清楚、重新得到时生的——长期的——监护权以后，时生的独占欲似乎更强了。
　　不过温程一直没太在意，只当时生是太高兴了所以更加黏人。
　　可刚才时生激烈的反应显然不是黏人这么简单，而是更像是……和郑钧不相上下的独占欲。
　　现在郑钧的独占欲已经在白翊的帮助下缓解了不少，难道郑钧刚好，时生轮到要受折磨？
　　温程担忧和心疼地搂着时生坐在座位上，“自从你恢复做饭以后，我好久都没抱着你吃饭了，今天我抱着你吃，好不好？”
　　时生搂紧温程的脖子，使劲蹭了蹭温程的胸口，“好。”
　　温程揉揉时生的后背，“要我喂吗？”
　　时生亲亲温程的脖子，“要。”
　　“好的，宝贝。”温程亲亲时生的头发，拿筷子给小胖夹了些菜，给时生和自己盛了碗饭，笑道，“小胖，好好吃饭吧。”
　　小胖拿起筷子开心地塞了一大口菜，“嗯！”
　　晚饭后，温程守着时生和小胖玩儿了时生今日份的20分钟游戏，然后送小胖回家，顺带在小区里遛弯消食晚锻炼。
　　晚上回家洗了澡躺在床上，温程搂着时生看了很久，最后还是开口问道，“时生，能跟我说说你这半年来，为什么越来越不能忍受我为你以外的人做事了吗？”
　　时生腻在温程怀里，闭着眼呼吸着温程的气息，“你是我的。”
　　温程又问，“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时生睁开眼，声音里突然透出让人害怕的情绪，“什么意思？”
　　温程心里一惊，下意识向后退了退，随即反应过来，把时生搂得紧紧的，“我的意思是，你以前不这样，以前你最多只会在有人靠近我，或者和我谈结婚生子的时候生气。现在却会因为一些更小的事而生气，比如我为别人做饭，或端茶倒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有这样的改变。”
　　时生冷声说，“我没有变。”
　　温程认真地说，“你变了。”
　　时生，“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温程愣了。
　　时生，“以前是忍耐的我，现在是渐渐不再忍耐的我。”
　　温程不明白，“为什么？”
　　时生，“独占欲是会让你觉得烦心的吧？以前我要不让你讨厌才能让你留下我，现在你已经留下我了，我就可以不用忍了吧？”
　　温程难以置信地看着怀里的时生，“你……你有这么深的心思吗？”
　　时生爬起来，低头看着温程，“不仅如此，连我母亲找你抚养我也是我的心机。”
　　温程感觉自己已经听不懂时生在说什么了，以致自己完全没能说出话来。
　　“我喜欢你，温程，”时生说，“从我第一次在我母亲相册的大学毕业集体照上看到你时就喜欢上你了。
　　你是我想要的样子，看到你我的心就不再死气沉沉，而是满涨得发烫，因此你让我挪不开眼，让我想要摆脱那个混乱不堪的家。
　　我开始寻找家里所有有你的照片，用东西盖住别人的脸，只露出你的，故意让照片被我母亲发现，让她想起你。
　　我成功了。
　　有一次我父母吵架，我母亲说：‘温程就绝不会像你这样！’
　　我父亲说：‘那你当初为什么不跟他过！’
　　那一次，我知道了你的名字，以及你和我母亲的关系——合作前任，同时我也确定了，你是我摆脱困境后无论如何也想要的人，你不会让我再有一个这样混乱不堪的家。
　　我父亲死后，我母亲的精神状态变得更差，整天念叨着‘要死，要死’，也要让我一起死。
　　我故意不断地让她看到你的照片，她执着地爱着我父亲，宁愿殉情也不愿独活或改嫁，所以我丝毫不担心她会和我抢夺你。
　　我又成功了。
　　她给了我最后一丝母爱——没有杀我，而是联系了你，让你把我带走。
　　她死以后，我静静地等着你来接我，一步步利用你的怜悯之心，让你把我留下。
　　温程，这就是真实毫无忍耐和隐藏的我。我一直是这样对你的。
　　你怕吗？”
　　温程再怎么想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脸色变了又变，心情复杂而沉重，思绪乱七八糟在他脑海里轰鸣，让他说不出话来。
　　时生没再出声，只是看着温程。
　　好半晌温程才能发出声音，目光复杂地看着面前的时生，颤声道，“我怕了……”
　　时生表情没什么变化，“我让你讨厌了吗？”
　　温程闭了闭眼，理清了自己的思路，睁眼道，“有一种莫名的恐惧，但……我不讨厌你。”
　　时生怔了怔。
　　“我很高兴你愿意对我袒露心扉，我会好好回应你，不会让你失望的。”温程看着时生，认真地说，“你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我被你有这样的心思和行为吓着了，但你没有做伤害人的事，你不是个可怕的孩子。
　　虽然我还是不太理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也许是因为家庭环境和生活经历，我不太理解，但你确实喜欢我，而且……似乎比我以为的还要喜欢。
　　你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和我在一起，你没有伤害过我。你以后也不会伤害我，对吗？”
　　时生没说话。
　　“说实话，如果你在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和我坦白这些，我还真不见得会留下你，毕竟你的这些心思和行为太让我震惊了，我会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和接受你。”温程说，“但我现在已经留下你了，我已经很喜欢你了，不会反悔让你走了。
　　所以你以后不用再忍耐或隐藏了，对谁都不用，在我面前更不用，我会一直陪着你，守着你，你只要尽情地做最真实的自己、尽情地释放压力和开心就好。
　　不要压抑自己，不要装出另一个自己，而要让最真实的自己学会温柔而坚定。
　　我会教你的，我会陪着你，无论如何我都会守着你，相信我，要对我有信心，好吗？”
　　时生没说话，定定地看着温程，突然低下头狠狠亲吻着温程的唇。
　　温程没有动，任由时生动作。
　　时生眼睛湿润了，眼眶越来越红，过了许久，时生才松开温程，轻轻喘着气，哑着声音说，“好。”
　　温程温柔地看着时生，笑了笑，“你吻技越来越好了啊。开学以后，可不能对小朋友们这样做哦。”
　　时生说，“我说了很多遍，我只对你做。”
　　“对我也要少做，养成习惯了可不好改。”温程说着，“算了，你再长大些就懂了。到时候让你亲，你可能都不会亲了，可能连抱也不让抱了，而且我也会渐渐抱不动你的……”
　　“为什么？”时生问。
　　温程抬手揉揉时生的头发，“因为你会长大啊，我会变老。”
　　“但我对你的喜欢不会变，只会越来越多。”时生认真地说，“而且你不会老，我不会让你变老的，除非我也开始变老。”
　　温程抬头亲了亲时生的鼻尖，笑了，“好，有你陪着我，变老我也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