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花开》柯晓恩

3、第三章

　　图书馆门口的横幅已经拿下来了，看来法院的领导们已经回去安心工作了。
　　这次谈话，更像是在郭黎梦里，给郭黎这么多年的心结剪了一刀，彻底烟消云散了。对某些事的执拗，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大人都云淡风轻。
　　更何况，大部分人的生活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没那么多跌宕起伏，平静才是生活最好的境界。
　　上课、论文，学生时代最后一个暑假来了。想到研三毕业后就再也没有暑假的概念，郭黎决定研二这个暑假什么事情都不干，就回家好吃好喝好睡好虚度时光。
　　大概世界上大部分家庭相处模式都差不多，宅家前几天，父母把你当客人对待，好吃好喝奉上；时间一久，恨不得你立马回学校，真要走的时候，又依依不舍。
　　郭友云有着大部分父亲身上都有的那种性格：低调、沉默、严厉、热心。这几个特点揉在一个人身上，感觉就像是个精神分裂。郭黎长到26岁，就挨过郭友云一次打，那次郭黎考试差点不及格，还妄图篡改分数欺骗父母，郭友云识破后暴跳如雷，一甩手就挥到了郭黎的鼻子，鼻血顿时流了出来。那以后，郭友云再没动过手。陈桂珍则是一个普通家庭主妇，也不算全职主妇，在郭黎很小的时候她就跟郭友云一起做小生意，后来因为外贸生意越来越难做，谨小慎微的两夫妇不敢冒险，索性转行，加入了打工一族，直到现在郭黎上大学，郭友云还在银行做保安，陈桂珍则直接待业在家。
　　“何时去学校？”郭友云回到家，保安衣服还没脱，先洗手吃饭。
　　“等快开学了再说，反正今年暑假也没什么特殊事情。”
　　“我听说别人不都在实习么？你下半年就研三了，要开始找工作了，现在不是应该赶紧找个单位实习？”郭友云喝了一口黄酒，问道。
　　“没想好去哪里实习。等寒假也来得及。”
　　“你那个高中同学叫顾什么来着，不也是你们学校的么？你问问他呀。我前两天还碰到他爹了，说他签了一个很有名的律所。反正是什么我也不懂，但是应该很厉害的样子吧，毕竟都优秀校友了。你看看你，你当年本科毕业说不工作就不工作，说要考研就考研，现在快毕业了，总不能说要考博吧？”郭友云说道。
　　“可别考博，听说女博士很难找对象。”陈桂珍端着汤过来，插嘴道。
　　“放心，反正我也考不上。”郭黎说道，“妈，你今天买的这个菜有点苦。”
　　“苦就别吃了。”陈桂珍夹了一口，“不苦啊。这菜还是你表舅婆自己种的，刚田里拔的嫩着呢。说起你表舅婆，她孙子终于要结婚了。”
　　“她孙子，谁啊？”
　　“你忘记了？就是那个比你小两岁的，在那个什么外贸公司做的。说起来，好不容易说媒说成了一家。临时工，找老婆也不好找。还天天叫着今年一定要结婚，年纪大了。”陈桂珍说道。
　　“噗，24就年纪大了？那我岂不是老了？”郭黎笑道。
　　陈桂珍看了她一眼：“你还不老么？说说26，虚岁27了。你同学这个年纪差不多都结婚了吧？别人来问，我都说你还在上学给你推掉了。明年，等你毕业，也差不多要考虑考虑这个事情了。”
　　郭黎一听这个话题，赶紧闭上嘴。
　　郭友云从衣服口袋里拿出几张请帖，说道：“说起喜酒，这个月底，老陈家女儿也要结婚了。”
　　“老陈家是不用发愁了，老两口都是公务员，到时候退休金也不少。他女儿好像今年也考上事业单位了，他女婿是干嘛的？”
　　“据说是在国企做的。在市区买了套新房子，三百多万呢。”
　　“啧啧啧。也不知道我们家这个以后怎么样。”陈桂珍一边露出羡慕的表情，一边看向郭黎。
　　“不会差的不会差的。”郭黎赶紧给两老口一人夹了一块红烧肉，被陈桂珍打了下筷子，“你不知道你爸糖尿病不能吃这么甜的红烧肉吗？”
　　“哦。”郭黎这才想起来，平时估计老妈都不做这个菜，因为郭黎喜欢吃，她才会下厨做一份。郭黎把肥肉掐掉，拣了块瘦肉放嘴里。
　　“你说我不在家，老郭上班的时候，你一个人在家吃的啥？”郭黎问道。
　　“泡饭，弄点干菜，人间美味。”陈桂珍随口说道。
　　“就这样？”
　　“对呀，你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也这样吃啊，又省钱又简单。”
　　郭黎再也没响，把嘴里的红烧肉咽了下去。

　　郭友云夫妇也算是穿戴整齐出席了老陈家女儿的婚礼。郭黎第一次见到这种汉式婚礼，新奇得不得了，拍了好几张照片发了个朋友圈，突然觉得这种婚礼比西式婚纱美多了，而且还显得特别庄重。主持人也不用再问你愿不愿意嫁/娶xx，新人也不用很仪式化地回答一句我愿意。
　　参加完老陈家婚礼的第二天，郭友云夫妇又带着郭黎去参加那表舅婆家孙子的婚礼。和城市里的婚礼完全不同，表舅婆家在村里搭了个大棚子，摆了十几张桌子，一堆人聚在里面吃个饭，除了敬酒，没有任何其他仪式。
　　虽然郭黎一直认为婚礼就是个程序而已，但是这一对比，她又觉得有个像样的自己喜欢的婚礼也是蛮重要的，毕竟可以穿平时从来不会穿的衣服，化很漂亮的妆。
　　可能因为在外读书久了，饭桌上的亲戚认得的不多，有些人一家好几口，老的小的都一起来，整个棚子里闹哄哄的。郭黎这一桌，听陈桂珍一直叫她跟人家打招呼，一会儿外太婆，一会儿表姐，再一会儿表姑舅，反正远的近的亲戚都见了一圈。他人看到郭黎都先是一副笑容，“郭黎都长这么大这么漂亮了啊。”接着就开始问：“做什么工作啊？”
　　等到陈桂珍回答说还在上学读研究生，人家就会说：“研究生好啊，这孩子从小学习好。有男朋友没？”
　　当听到没有的时候，人家就开始上心了：“还没有找啊，要抓紧了。这年头，好男生很抢手的。最好学校里可以找了，这样知根知底毕业就可以结婚了。”
　　仿佛大家来喝的不是新人的喜酒，而是郭黎的自我推销酒会。
　　“郭黎啊，要抓紧，等你结婚了一定要记得请我喝喜酒啊。”饭桌上又有一个人说道。
　　“我为什么要请你喝喜酒？我又不认识你。”郭黎实在有点窝火地喃喃，心想自己就应该留在家里吃泡面。
　　她拿起手机开始刷朋友圈，看自己收到的赞，看别人发的东西。
　　顾澄的朋友圈除了转发法律文章就是转发研讨会信息，陆怡安的朋友圈很久没有动静，唯一一条停留在放假前的巧克力——那个巧克力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贵，郭黎还记得。她继续刷，刷到唐韵的朋友圈，好家伙，这姑娘居然去了西藏。
　　唐韵，郭黎的高中同桌，大学去了当地一个二本学心理学，本科毕业的时候回老家进了一家国企当文员，某一次在□□上聊天和郭黎互加了微信。微信上从没聊过天，就靠朋友圈点赞维系着这份曾经的同桌关系。郭黎成天看唐韵发一些旅游的照片，心里想着唐小姐的工作可真是有钱有闲啊。然后郭黎在下面点了一个赞。
　　西藏，嗯，不错。郭黎暗暗思忖着。

　　游手好闲了一个多月，郭黎决定回学校去捣鼓毕业论文，顺便买几本考公务员的书，复习下考试，同时找找实习单位，多管齐下。
　　有些事情虽然没想好要怎么做，没定好目标，但是路总是越走越清晰，人总是越活越明白嘛。作为纠结症患者的郭黎，每次都这么跟自己说。
　　“钱够吗？”陈桂珍一边帮忙整理东西，一边问。
　　郭友云在把桌上的干菜、水果拿出来打包，然后递给陈桂珍。
　　“有，吃饭花不了多少钱。”郭黎答道，“而且学校里勤工俭学也有补贴，今年如果去实习还有补贴呢。”
　　郭黎想到陈桂珍自己一个人在家吃泡饭的情形，忍不住说：“妈，你自己在家也要吃好点啊，泡饭没营养。最多你去外婆家，跟外婆一起吃好了啊。”
　　“知道了。”陈桂珍笑着说，“你就不要担心了。”
　　“要是准备考试，就好好准备。要是不考公务员，就早点找工作。现在工作不好找啊。”郭友云说道，“总归早点了了一桩事。上海找不到称心的工作，就回来，我去问问老陈。”
　　“别。”郭黎最怕郭友云去跟别人欠人情，“你女儿好歹研究生，不会那么糟糕吧。”
　　“行了，知道你刚正不阿，不喜欢托关系。你以后就算当了官，别人也找不了你。”郭友云说道。
　　“去吧，到了记得发信息。”
　　郭黎背着包推着箱子走到楼下，她知道，此刻老郭夫妇应该就在窗口望着她远去。有时候离家，让她总是很不忍心。
　　她也一直好奇，养个孩子到底是种什么感觉，培养她，看着她有一天远去，心里一直牵挂，一辈子有了软肋，希望她永远健康平安。

　　暑假还没结束，学校里还是比较安静。留校的人不是在自习，就是还在实习没下班。
　　郭黎到宿舍整理了下自己的东西，看到桌子上放了一箱葡萄和一盒巧克力。
　　“陆怡安这小妮子最近越来越会吃了啊。”郭黎边说边给陆怡安发微信。
　　“桌上的东西随意吃。”陆怡安回复，“我过一会儿就回去。”
　　郭黎边往嘴里塞葡萄，边翻朋友圈。巧克力还没拆开，她就不好意思太主动了。
　　唐韵还在西藏，这个假够长的啊。
　　西藏的蓝天白云，实在是美。郭黎忍不住在下面留言。
　　很快，唐韵回复了郭黎的留言：是美，你必须亲自来一趟才行。
　　然后唐韵可能觉得朋友圈回复留言太麻烦，直接微信聊天框冒出来：“郭黎！你这个高级知识分子终于有空给我留言了。毕业了没啊？回家了么？”
　　“没有啊，还有一年毕业呢。”郭黎感觉自己作为一个学生，和这些工作的人不是同一个世界的。现代人出去吃饭，自然而然会按自己的社会属性选择座位：职场的人坐一起讨论工作和市场，结婚的坐一起讨论带娃和老公，学生坐一起讨论论文。感觉就像是一条鄙视链一样，学生在最底层，因为缺乏各种生活经验，永远还没成长。
　　哎，到处都是鄙视链。
　　“回家了也从没有找过我。”
　　“你工作咋那么多假啊，整天在游玩。”郭黎换了个话题。
　　“工作就是一份工作嘛，请假出去玩啊。趁年轻，多去看看世界。”
　　“你们老板不炒你鱿鱼啊这工作态度。”
　　“老板？我老早不在公司做了，现在在做化妆品直销。自己做代理，多自由。不说了，我到纳木错了。先去拍照。”
　　好好的国企不呆，跑去做化妆品代理，不知道她是怎么说服她家老唐的，郭黎想。不过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
　　陆怡安一改往日的穿着，一身飘逸的裙子袭进宿舍。
　　“呦呦呦，我就觉得不太对劲，说，干嘛去了？”郭黎赶忙起身围上去啧啧啧不停。
　　“跟人吃饭。”
　　“吃饭穿成这样，不简单。那个叫周然的真在追你啊？”周然这名字，郭黎听陆怡安提过，刚开始实习的时候认识的隔壁所的律师，“这人靠谱吗？”
　　“还行。”
　　“有我们班男生们靠谱？还是有顾澄靠谱？”
　　“哪有这么比较的，各有各的特点呗。”
　　“没贬低，看来周然还是有谋略的。毕竟我们班好几个男生都失败了。”
　　“别瞎说。”陆怡安嗔怪道。
　　“啥时候请我吃个饭，考察考察？” 郭黎突然想起来什么。
　　“你考察？搞得你阅人无数经验丰富似的。”陆怡安嗤之以鼻。
　　“一次失败的恋爱也好过一次都没有过的恋爱，对不对？”
　　“说的也是。”陆怡安说，“夜宵吃不？难得今天没去律所。”
　　“那必须的，走起。我要去隔壁师大后门那家烧烤，搞个爆炒螺狮，再来瓶啤酒。”
　　9月份的天气，还是热的。郭黎她们学校前门公园后门筒子楼，每次想要吃点什么，都要跑去隔壁师大的后门才能吃到各种小吃。
　　快八点钟，学校草坪上还有几对情侣并排坐着吹风聊天。
　　郭黎和陆怡安到常去的那家小店铺，要了几份金针菇、茄子、鸡翅，又要了一份爆炒螺狮，坐在店铺门口的凳子上。
　　“你说你穿这个裙子来吃烧烤，到底是斯文呢还是斯文呢？”
　　“穿什么又不影响吃。有些人外表看起来斯文，其实内心很狂野。有些人则相反。所以不能以貌取人。”
　　“你的意思是，你内心住着一个狂人咯。”郭黎哈哈哈笑起来。
　　“哪有人那么泾渭分明的呀。”陆怡安给俩人各倒了一杯酒，喝起来。
　　“话说哪有人约会那么早回来的呀。”郭黎问道。
　　“他家里有事，先回去了。”
　　“所以你吃饭了没有？”郭黎惊讶道。
　　“吃了。”陆怡安没有把后面的“一半”说出来。她和周然本来是去吃火锅，结果周然接了个电话说家里有事情赶回去，急急忙忙撤了，陆怡安自己一个人吃也没啥意思，就坐地铁回学校了。
　　“两位美女，今天我们店里有默契猜词小活动，你们要参加吗？”
　　“当然当然。”郭黎忙不迭说道，“先让我看看是什么小礼物。哦，小企鹅、小兔包、不倒翁，嗯，这个，仙女棒，这个仙女棒可以有。”
　　郭黎她们玩得不亦乐乎，但是老板说每桌只能有一样礼物，郭黎缠着老板以熟客身份腆着脸又要了一个。
　　于是，夜宵后郭黎和陆怡安一人拿着一根仙女棒，走在回学校的路上，惹得好几个对面走过的人回头。
　　“像不像刚看完演唱会回来？带着一身烧烤味的演唱会，哈哈。”郭黎说道。
　　“的确。”后面传来一个声音，是顾澄，“大快朵颐去了？”
　　郭黎回头：“是啊，可惜你要上班，没得吃。”
　　“那周末给我补一顿不就解决了吗？有啥可惜的。”顾澄说道，然后转头看陆怡安，“今天没去律所啊？”
　　“我今天有事，明天去所里报到。不过我们团队今年也不一定招人，哎。”
　　“那你还在那里混什么？赶紧找下家，万一干到毕业了还不招你，那不是亏死。”郭黎说道。
　　“我也在想要不就不实习了。要不咱俩一起考个公务员试试。”陆怡安说道。
　　“这个不错。”顾澄插嘴道，“郭黎，反正你也一直不知道自己要干嘛，只能多手准备了。到时候公务员考不上实在没地去，我帮你律所问问呗。”
　　“乌鸦嘴，谁说我考不上。”
　　他们在半路分开。因为学校离地铁站比较近，又因为老师帮忙弄了张新的饭卡可以在学校解决吃饭问题，顾澄毕业后就在学校附近的老破小租了一个房子。

　　周末快中午的时候，郭黎说话算话，从菜场买了一堆火锅食材，找到顾澄住的地方。
　　“你说你一个赚钱的人，还要我一个学生请客吃火锅，好像没有这个道理。”郭黎把食材往厨房一放，直接坐沙发上。接着又站起来开始参观顾澄的小房子。
　　“嗯，这房子格局不错，虽然小吧，但是整体还可以，关键是通风、亮堂，租金应该不便宜吧？”她往房间望了一下，“就是这房间，你能不能把窗帘拉开得大一点。”
　　“拜托，我说吃火锅是指晚饭，而不是午饭。大姐，我刚起床啊，昨晚看案例弄到今天5点才睡，要不是你打电话，我这会儿还在床上睡觉呢。你不知道一个刚入职的小律师有多艰难。”顾澄穿着T恤踢踏着拖鞋，眼神迷离。
　　“哎哟喂对不起对不起，可能我对职场人的作息有误解。要不您再去睡会儿，我自己吃？”
　　顾澄瞪了郭黎一眼：“你好意思在我家吃独食？作为学长，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句，该有的尊重还是需要有的。”
　　“别在我面前摆谱啊，咱俩都认识那么多年了，你肚子里几条蛔虫我都知道。”
　　“既然这么熟，要不你洗菜？”顾澄咧着嘴问道。
　　郭黎回了他一个白眼。郭黎站在顾澄的书桌前，翻着桌上的案例书，很自觉地不去看电脑上的资料。然后又在柜子前瞅了几眼，柜架上其中一格摆着顾澄的乐高模型和几个相框。
　　“你女朋友和你很有夫妻相啊。”郭黎八卦地说道，“这么多年，你这是隐恋啊。”
　　“哪来的女朋友？那是我妹，你高中时候应该见过的，她经常跟着我妈来学校接我。”
　　“是吗？不记得了。”郭黎说完，乖乖坐到小餐桌边等着吃。
　　“你倒是自觉过起了饭来张口的生活啊。”顾澄拿着洗好的菜摆到桌子上，又把一些丸子啥的倒进盘子，然后从厨房柜子里搬出来一个小锅子。
　　“对，正事。去拿酒杯来。”
　　“你真是，一个女孩子怎么动不动就喝酒？”顾澄边说又边去厨房拿出两个杯子，“家里没酒杯，就水杯。”
　　“小酌怡情，小酌怡情，哈哈。你上次不是说买了某个牌子的青梅酒么？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还不是买来等我来喝的？我不主动提说不过去啊。”郭黎打开冰箱找冰块。
　　“脸皮真的厚得不行，再这样下去，估计要单身到老了。”顾澄说道。
　　“彼此彼此。不给社会添麻烦。”郭黎端起酒杯，“虽然不怎么正式，但是，顾澄同志，今天这顿火锅宴也花了我好几百块钱，一来庆祝你终于毕业了，二来庆祝你找到了好工作，三来预祝你将来罩着我。干了吧。”
　　“别别，青梅酒干了你就直接躺下了。”顾澄笑着说，“知道你豪爽，没想到这么豪爽。高中的时候只听闻我们郭黎同学学习成绩还可以，上大学了知道郭黎同学文学细胞满满还很有毅力，读研究生了知道郭黎同学嘴皮子利索外加是个酒鬼，不知道以后还能发现什么？”
　　“你想发现什么？”郭黎嗔道，“我都说了，虽然我们认识时间长，虽然我当年考研也得到了你不少帮助，但是不代表我们很熟啊。高中时是竞争对手，年级排名你总比我分数多那么一丢丢，大学时我除了蹭你们的课也没什么其他活动，还要被某人误会我跟你有什么不正当关系或或有的不正当关系，研究生做你的学妹得你指点一二，也就仅此而已。”
　　“刚才还说我肚子里的蛔虫，这么快就否认了。不过人生那么长，好歹咱们缘分还算不浅。敬缘分吧。”顾澄主动举起酒杯。
　　“谢谢学长。”郭黎终于用了回敬语，“你现在在高中算是名人了，毕竟签了一个红圈所，以后当个合伙人岂不是更加出名，最好搞个什么助学基金，然后每年受邀回去开讲座，啧啧啧，我看到你就绕道走，省得被人鄙视。”
　　“红圈所，只是给外人听的。刚进去的律师，在哪个所都一样，都要从基础学起。你看我可怜的收入，还要蹭你火锅吃。恨不得一日只吃一顿。”
　　“切。”郭黎撇嘴。
　　“那你想好毕业做什么工作了没？”顾澄涮了一片牛肉，加进郭黎碗里。
　　“没有。感觉我学这个专业也是凭一腔热血呢，不知道自己要干嘛。反正我如果找不到工作了，给你做助理行不行？”
　　“那我压力有点大，毕竟还得发你工资。就你那么能吃，我怕我工资不够发你的。”
　　“哎，那我只能委屈自己，先去考个公务员试试了。”郭黎咬着筷子。
　　顾澄给郭黎夹了一根油条。
　　“可以呀，也是多一条路。咱们学校每年进体制的可不在少数，而且还能落户。再说了，公务员的女生据说比较好嫁人。”顾澄狡黠地一笑。
　　“去你的。我做了公务员，我眼光可高了。一般人我看不上。”
　　“所以暑假没被你爸妈逼着去相亲？”顾澄话锋一转。
　　“我还是学生好不好，以学业为重好不好。倒是你，毕业了咋还不去相个亲找个对象？”郭黎还是蛮好奇顾澄的情感经历的。
　　“怎么，突然想了解我一下？”顾澄笑道。
　　“你不在我的审美范围内。眼睛太小，啧啧啧。”
　　“郭黎，你这就肤浅了不是。眼睛小聚光。娱乐圈这么多单眼皮帅哥，不要太香哦。”
　　“行行行，你说得都对。”郭黎脑海中闪现了娱乐圈一众帅哥，果然单眼皮有毒，“要不下午去人民公园逛一圈？”郭黎突发奇想。
　　“干什么？”顾澄感受到了一些危险气息。
　　“去看看长长见识。”郭黎说，“快吃快吃，都几点了，等到那里太阳都要下山了。”
　　两个小时后，两人站在了人民公园门口。顾澄被郭黎催得直翻白眼。
　　“你这急性子，啥时候能改一改？”
　　“不急随你的话，今天就来不了了啊。”郭黎拉起顾澄的手臂就往里找。
　　顾澄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任由郭黎带着进去。
　　人民公园果然如传说中一样热闹，随处可见各种牌子一堆伞，牌子上密密麻麻写着字，伞上三三两两挂着纸片。凑近一看，都是些征婚启事，关键启事上的主角条件都非常好啊，什么海龟啊，什么家里几套房啊。
　　“这种条件还要来这里找？”郭黎说道，“这种条件配你，绰绰有余吧？”
　　顾澄看了郭黎一眼，有些生气：“你这是给我匹配来了？”
　　“不不不，我就是看看现在上海的婚姻市场是什么水平，看看你在其中是哪一层次。”
　　“结论呢？”
　　“悬。”郭黎站在一块板前，上面写着的征婚启事是：女，25岁，海龟，财务，年收入20+，家里在市中心一套房，郊区两套房。希望男方是长三角人，已落户，高知，年收入比自己高。
　　郭黎拉拉顾澄衣袖：“哎，哎，我觉得这个你合适啊，年龄，收入都匹配，最关键是人家在上海三套房，三套，娶了这种，你以后就不用熬夜看案例了。是不是，爽不爽？”
　　“你怎么不给自己看看？”
　　“我有自知之明，我不够优秀，我不配，哈哈。”
　　“走吧。”这回是顾澄拉着郭黎头也不回地撤了，喃喃道，“太优秀的我也驾驭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