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尔安乐》楼新南

10、初入万福县

　　“应该就是重名了吧，这个何钱毅的母亲和师父重名。”耿星河道。
　　“......”
　　于凤华刚要说话，被郁善洲抢白了。
　　他讽笑：“耿师弟还真是质朴单纯的很呢，这么简单直白的藏头诗都看不出来吗？”
　　耿星河已经被他调侃为难习惯了，脸也不红，只是继续认真地看信：
　　“家有异象，乞君相助。原来是这个意思啊。我还真是愚笨。谢大师兄指点。”
　　郁善洲一拳打在棉花上，扁了扁嘴，站到了一边。
　　于凤华：“既然是封请托信，请托人的地址也写的很明白，在万福县，谁要跟为师去一趟？”
　　何淼：“抱歉师傅，我研制的一味丹药正到了关键时期，走不开。”
　　耿星河：“对不起师父，我要照顾星荃，也去不了。”
　　于凤华看着懒散倚在桌沿上的郁善洲和站在不远处的万俟旻：“那就善洲和小旻儿随我去一趟吧，明儿出发，今天简单收拾一下行李。”
　　万俟旻毕恭毕敬回道：“是，师父”
　　郁善洲依旧懒散：“哦，好吧”
　　他们一行三人未入万福县，就听到了嘈杂喧嚣的叫卖之声。
　　进入镇中，入眼即是熙攘人群，孩童嬉戏追逐，老人街边坐谈。各商贩摊前都围着人，店铺内也是人头攒动，叫卖议价之声起此彼伏，好一派繁忙景象。
　　郁善洲隔着衣袖牵着万俟旻的手，跟在于凤华身后挤入人群里。
　　他们想找个人问问何钱毅何家在哪里，但大家似乎都很繁忙，抓了几个人都是未听完言语，便不耐烦地走开了。
　　直至行至一个算命摊子前，于凤华停了脚步，郁善洲和万俟旻也紧跟着站住了。
　　那个算命摊子不大，摆着一张桌案，桌案两边各挂着一块布幡。
　　左边布幡上书写“黄半仙”三个大字，另一块布幡上写“财业婚疾寿，无事不可算;风水家运择吉日，样样都精通”。
　　桌案上摆设着卦具：三枚古铜币，表面磨得发亮；一个竹制签筒，里面装着写有吉凶的签文；一块龟甲，一个上刻天干地支和八卦方位的古旧罗盘，还有一本书页泛黄的《易经》。
　　摊子前只站了一个人，是位姑娘。
　　“大师，我想问问，我什么时候会死？”
　　那姑娘面容精致，肤白似雪，只是眼圈乌青发紫，嘴唇苍白，眼中无神，声音发涩。
　　“姑娘，根据你刚才掷出的卦象来看，是泰卦，预示着困境即将过去，顺境即将到来，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挺过了这段逆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算命的是一位白发老者，慈眉善目，极为亲切。
　　那姑娘悄无声息地落了泪，声音发颤：
　　“哪有什么柳暗花明，不过是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却不见得就一定是好事。”
　　老者的表情严肃，语重心长：
　　“好姑娘，我算得你的寿命长远，福禄深厚。顺应天道，就是最大的天机，切不要随意轻生，很多事情发生了就再也没法弥补了。”
　　“唔，谢谢大师，我知道了。”
　　那姑娘掏出帕子拭泪，放下一串钱，便低头走开了。
　　于凤华上前一步，在桌案上放下一些碎银，笑道：
　　“老先生，能否帮我的两位徒儿算一算？”
　　老者打量了于凤华一眼，便仰起头瞪着小眼睛去看郁善洲和万俟旻。
　　郁善洲颇为不满：
　　“师父，咱们很闲吗？我以为......”
　　“按照规矩，他们两个，我一个也不能算。”
　　郁善洲嗤了一声，冷笑道：
　　“你装什么鬼神，我师父让你算你就算。”
　　“哈哈哈，”老者睨向于凤华，朗声道，“你这个徒儿，一身傲骨，冲天的江湖气，大义之人，怎能算得？我怕泄了天机，后果不堪设想呀。”
　　“那他呢？他为何也算不得？”
　　郁善洲伸手拍了拍万俟旻的肩膀。
　　“他......”
　　老者盯着万俟旻的脸，正色：
　　“他的命，不由天定，没法预测。”
　　“谢谢大师，麻烦了，这银子您收下吧。”
　　于凤华颔首。
　　“往前一直走，在第二个街角处转弯，何家就在那个巷子里。”
　　老者收下了银子，说完这句话，就开始闭目凝神。
　　他们按照算命先生的话找到了何家，敲门后一位身姿挺拔、有点发福的中年大叔疾步迎了出来。
　　“你们就是凤华山来的仙人吗？”
　　大叔有点激动，看了一眼于凤华后，就一直上下打量着郁善洲。
　　于凤华：“我们是凤华山修士，先进屋说吧。”
　　“哦，对对对。”
　　大叔赶忙让开身子，请他们进来。
　　一边走，大叔一边满脸微笑地盯着郁善洲：
　　“我有三位女儿，尚未出嫁，都是如花模样，不知公子婚配与否？多大年岁了？”
　　“咳、咳”
　　于凤华本来想笑的，但一想到这时候笑估计要惹自家一身傲骨的徒弟生气了，便假意咳嗽起来。
　　“哦，尚未婚配，不过已经有心仪之人了，此生非他不娶。至于年岁，山中无岁月，我也不记得自己活了多长时间了，也许有五百年了吧。”
　　他信口胡说，但大叔和万俟旻都听愣了。
　　大叔讪笑：“哈哈，那就祝福公子能早日能与心爱之人喜结连理呀。”
　　穿过大院，到了厅堂。入座后，于凤华问：
　　“你就是写信的何钱毅先生吧？有何事需要我们凤华山？”
　　“正是在下。”
　　他为他们斟茶，面露伤感：
　　“说起来，我们县里的异事，从半年前就开始了。但因为没有涉及人命，也没人太在意。直到前几天，轮到我们家出事了，才想着要请修士来。”
　　“我们县粮行周氏幺子与我家大女幼时定了婚约，可那周氏前不久刚刚去世，他那幺子便来找我商议婚娶之事，这也太不识礼数了。我虽然只是一个教书秀才，可到底也是读了半辈子圣贤书的。当即便以长辈的身份训斥他。他不但不反思道歉，还冷笑说‘礼法桎梏，亡人弗受’。他走后，便一直写信催促。”
　　何钱毅喝了一口茶，表情懊恼：
　　“我越想越不对，越想越害怕。就约他再见一面，商议退婚之事。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大张旗鼓地抬着花轿，带着聘礼来了。我与家人同他周旋，提到了退婚，他没表明自己的态度，只是提议要在我家住一晚上，可就是那一晚出事了。我设家宴依礼款待他，可他却半夜给我们下了迷药。第二日醒来，我是头晕眼花，两脚虚浮，根本走不动路。我在屋里懊恼，听到外面锣鼓声响，鞭炮震耳......呵呵，当时我还侥幸以为只有大女被带走了，没想到，我的三个女儿都被带走了。休息三天后我才缓过来，急急忙忙跑到周家要人，可他们大门紧闭，死活不肯开门，还扬言再纠缠就要揍我。这本来是民间纠纷，报官就行了，哪里劳动到你们仙人？可那县令向来与周家交好，根本不把我当回事。就在苦恼万分的时候，镇上又有几家的黄花闺女被周家强抢了去。便开始有流言说，夜里听到从周家传出来女孩们的惨叫，还有说从周家院墙上看到了瘆人的绿色妖光，闻到了血腥味.......我一寻思就觉得很不对劲，与那几户人家商议，决定去请修士帮忙。不管真相到底如何，我们都要先把女儿救出来呀。”
　　于凤华：“既是有意请修士，为何要把信伪造成家书？”
　　“这是因为半年前我们县里来了一个算命的，自号黄半仙。他先是免费给我们县太爷算了一卦，算准了，哄得我们县老爷欢心。他又给县里的一众乡绅也算了命。那富贵人家总比穷人更惜命，也更迷信些。算的自然是无差，那些乡绅对他深信不疑，宾礼相待，县里的老百姓捕风捉影，亦步亦趋，也成群结队的去找那黄半仙算命。那黄半仙对我们知县老爷说，要在我们县里呆上半年，把县里想算命的人的命都给算一遍。他又装神弄鬼道，自己算命与其他算命先生不同，自己不仅是简简单单的给别人算命，算完命还能交给他改命的秘法，但这是触犯了天道，万不能被修真人发现。他说自己义务为万福县的百姓们算命，冒着触犯天规的危险，也愿意让万福县的百姓们过上更好的生活。我们县老爷被感动，专门贴出告示，这半年里不许修真人入县城，也不许我们请修士。我们这往南不出二十里地就是巫神山，寄往南方的信都会被严格审查，更别说寄给巫神山了。我们的女儿被掳走之后，也试过往巫神山寄信，却都被拦下了。那寄信的人也被抓进了县衙里，在监狱里关了几天，还被打了二十大板，放出来时屁股都被打烂了。我们着实焦头烂额的一阵子，后来不知听谁说北方的风华山上新立了一个门派，便想试试能不能把你们请来，千恩万谢，菩萨保佑，你们真的来了。”
　　何钱毅突然压低声音，神情诡秘：
　　“你们在镇上可要小心行事，切不能被那些当差的发现了。”
　　他们其实已经料到了把请托信伪造成家书是为了掩人耳目，自然不能堂而皇之的亮明自己的身份了，出发前便把桃木剑用绸布缠裹起来，也换上了普通衣裳。
　　只是，刚才那个给他们指路的算命先生是不是也叫黄半仙？
　　如果真如何钱毅所说，整件事情与黄半仙有关，那修士来到了万福镇的消息，怕是瞒不住官府了。
　　郁善洲问：“你们镇上，有几个黄半仙？”
　　“这个嘛，真的黄半仙只有一个，我听找过他算命的人说，黄半仙算命时都是白纱罩脸，只露出一只眼睛，那眼睛猫一样的小巧圆溜，即神奇又有点瘆人。其他在大街上摆摊算命、打着黄半仙名号的，都是些蹭热度，给一些不知道实情的人算算。你们应该也遇到‘黄半仙’了吧？”
　　三人暂时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