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占有欲 ...
-
不用上班的时光总是格外的快乐。
伊塞亚靠在床头，正望着窗外流动的云海发呆，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喧闹声。
“我就说他肯定醒了！”
门被猛地推开，一张伊塞亚很熟悉的脸出现在房间里。
剧团里最活泼的天使莉亚第一个冲进来，怀里抱着一大束花，“伊塞亚，你看我们带什么来啦！”
她身后跟着三四个天使，都是之前一起排练的同伴。走在最后的是然德基尔，那双金色的眼睛里少见的含着笑。
“你们······”
伊塞亚有些无措地看着突然热闹起来的病房。
“别动别动！”莉亚把花束塞进花瓶，又手忙脚乱地按住想要起身的伊塞亚，“拉格里说你的伤至少要养三个月，别等下又把伤口扯开了。”
房间里很快吵成一团。
“咳咳。”
然德基尔适时地打断乱成一锅粥的嘈杂，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食盒，递给伊塞亚，“尝尝，第四重天最有名的糕点。”
清甜的果香从盒子里弥漫开来。伊塞亚捏起一枚和他手指差不多大的点心，小口的咬下。浓腻的奶油在口中爆开的瞬间，还有一股极为少见的辛辣。
味道有点奇怪，但是还不错。
更重要的是，这是伊塞亚少见的，从别人那里得到真切的关怀。
三个月后。
“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排练简直乱成一团。”莉亚一边帮伊塞亚整理着戏服的衣领，一边絮絮叨叨，“临时顶替你的那个天使，连台词都记不住，其他的就更别说了。”
伊塞亚忍不住的轻笑出声，三个月的休养让他的气色好了许多，眉宇间还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沉静。
“今天只是彩排，不用太紧张。”然德基尔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部分我都简化过了，没有什么高难度的动作。”
大剧院的金色穹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伊塞亚站在后台，透过帷幕的缝隙望向观众席。那里空空荡荡，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调试灯光。
“准备好了吗？”莉亚小声的问。
伊塞亚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熟悉的舞台灯光亮起，他迈步走向中央，新生的羽翼在灯光下泛着黄金般的光泽。
“我从深渊归来——”
他的第一句台词刚出口，整个剧院都安静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嗓子的原因，伊塞亚的声音和受伤前有些区别，更加低沉，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质感，像是经历过烈火淬炼的金属。
灯光汇聚在舞台中央，伊塞亚单膝跪地，他缓缓的抬头，眼中倒映着“至高之父”的身影。
“父神啊。”
伊塞亚的声音此时带着砂砾般的粗粝感，右手抚上胸口，“我带着地狱的烙印归来。”
然德基尔的金色长袍在光线下流转着神性光辉。他微微俯身，眼眸闪过一丝讶异——
伊塞亚即兴添加的这个动作，让原本平淡的台词突然有了刺痛人心的力量。
“迷途的孩子。”然德基尔也同样的即兴发挥，指尖凝聚出一缕光晕，轻点在伊塞亚的额头上，“你可否知罪？”
舞台侧面，拉格里穿着纯白圣袍登场，手持光之法杖。
“光之御使大人。”跪在地上的天使仰起头，嘴角勾起一抹破碎的微笑，“您可曾听过，那来自黑暗的哭声？”
然德基尔迅速的接戏，权杖重重敲击舞台。
“放肆！”
特效的圣光轰然炸开，却照不亮伊塞亚周身的阴影。
“我放肆？”伊塞亚低笑出声，伤痕累累的羽翼在舞台上完全展开，每根羽毛此刻都镀着不祥的暗金色光泽。他松开握住法杖的手，鲜血滴落在纯白的舞台地板上，“那将同袍遗弃在地狱中的，又是谁？”
拉格里假装踉跄的后退。
然德基尔的长袍无风自动，他猛地将权杖顿地，“够了！”
圣光特效启动，将整个舞台照得如同白昼。
在这刺目的光芒中，伊塞亚缓缓的站直了身体。他的翅膀上的羽毛开始片片的剥落，暗金色的羽毛化为灰烬飘散。
不得不说，伊塞亚也得承认，天堂的特效做的确实不错。
这是剧本中天使悔悟的关键转折，此刻却因他真实的伤痕而显得格外震撼。
“我见过最深的黑暗——”
此刻，伊塞亚的声音变得清澈起来，“才知道光明的珍贵。”
他向着“至高之父”伸出双手，这个动作让袖口滑落，露出布满伤痕的手臂。
“你的罪已被鲜血洗清。”然德基尔凝视着他，向他伸出双手。
拉格里举起法杖，念出自己的台词，“归来吧，迷失的兄弟。”
管风琴终于奏响了终章，伊塞亚站在光柱中央，新生的羽翼从伤痕中缓缓展开。
当最后一片暗羽落地时，伊塞亚仰起脸。舞台顶部的穹顶突然打开，真正的天堂之光倾泻而下。他沐浴在这光辉中，眼角有泪光闪烁。
“我回来了。”
伊塞亚念出最后一句台词。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整个剧院鸦雀无声。
“这剧本太老套了。”
拉格里用叉子戳着盘中的菜叶，有些不满道。
“堕天使悔悟回归？这种结局骗骗刚诞生的幼天使还差不多。”
露天餐厅悬浮在第五重天的云海上，夕阳将两个天使的影子拉得很长。伊塞亚搅动着杯中的星光蜜露，闻言轻笑了一声。
“你知道这剧的原型是谁吗？”他压低声音，给了拉格里一个无语的眼神，“是路西菲尔殿下。”
拉格里差点呛到自己，“什么？！”
“嘘——”伊塞亚示意他小声，“‘晨星之子’的设定，堕落的开端，甚至连那句‘宁可在地狱称王’的台词，都是从晨星宫流出来的。”
拉格里的表情像是生吞了一条活鱼，“所以我们排的其实是······”
“经过十八层艺术加工的官方传记。”伊塞亚抿了口蜜露，嘴角还沾着一点金粉，伸手随意的抹了抹，“能让主角被黑暗污染已经是大胆突破了，你还指望真写成堕天实录？”
暮色渐浓，无数的星辰在天空亮起。伊塞亚眯眼望着西北方那颗格外明亮的星辰，突然笑道。
“不过说真的，要是哪天路西菲尔殿下真堕天了，这剧怕是要被禁演一万年。”
拉格里做了个夸张的驱邪手势，“别乱说！这种玩笑可开不得！”
“所以是如果嘛。”伊塞亚耸了耸肩，倒是不觉得私下里谈论这种话题有什么了不得的。
当然，伊塞亚也没有想到——
他随口说出的一句话，有一天会变成现实。
晨星宫。
半朦胧的光如碎钻般洒落在纯白的大理石地面。路西菲尔背靠在栏杆边，风青色的眼眸半阖，神色带着几分漠然。
“要我说，你就该直接把莉莉丝找个机会先亲了再说。”别西卜灌了口酒，站在路西菲尔的另一边，“都三万年了，连片羽毛都没摸到，萨麦尔你可真是天堂第一怂包。”
萨麦尔黑色的眼睛里压抑着愤怒的火焰，猛的扭头，盯着别西卜，“你以为谁都像你？上次在第四重天调戏别的天使，差点被加百列冻成冰雕的事情你是半点不提？”
“至少我敢说敢做。”别西卜瞥了眼沉默的路西菲尔，看着副君似乎没有阻拦自己的意思，“不像某些人，明明近水楼台，还能让人给跑掉。”
这句话别西卜本来用意是嘲讽萨麦尔的，事实却抽到了阿斯蒙蒂斯的脸上。
阿斯蒙蒂斯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他和伊塞亚的事情在圣浮里亚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伊塞亚这一百多年在圣浮里亚算是个名人，先后和路西菲尔跟梅丹佐都传过绯闻，之前没毕业时和阿斯蒙蒂斯的事情自然也没藏住。
虽然没有哪个天使胆大包天到敢当面议论这事，但他被路西菲尔抢人的事情在圣浮里亚私下里早就传的纷纷扬扬。
“别西卜——”他声音低沉，带着危险的压抑，“你最好管住你的嘴。”
别西卜嗤笑一声，“怎么，我说错了？”
他恶劣地扬起嘴角，“伊塞亚宁可去找梅丹佐，也不愿意多看你一眼，这不是事实？”
空气瞬间凝固。
萨麦尔微微皱眉，刚想开口缓和气氛，阿斯蒙蒂斯却已经猛地站起身，阴影如潮水般蔓延。
“你找死？”
别西卜丝毫不惧，反而挑衅地晃了晃酒杯。
“哟，急了？可惜啊，你再怎么急，伊塞亚也不会选你——”他故意拖长音调，眼神意有所指地瞥向一旁始终沉默的路西菲尔，“毕竟，人家现在可是攀上了高枝。”
这句话像是一把火，瞬间点燃了阿斯蒙蒂斯的怒意。
“闭嘴！”
天使长周身的力量暴涌，整个露台的光明力量都瞬间被吞噬，阿斯蒙蒂斯的指尖凝聚出一柄长矛，直指别西卜的咽喉。
“够了。”
一道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
路西菲尔终于抬眸，风青色的眼眸里寒意彻骨。
仅仅两个字，却让整个晨星宫的温度骤降，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
阿斯蒙蒂斯的动作猛地僵住。
别西卜的笑容也凝固了。
路西菲尔缓缓的站起身，他指尖在虚空中一点，阿斯蒙蒂斯凝结出的长矛就瞬间崩碎成无数光点。
“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的声音很平静，却让所有天使心头一颤。
萨麦尔默默后退一步，别西卜也收敛了笑意，唯有阿斯蒙蒂斯仍站在原地，深紫色的眼眸死死盯着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他嗓音低哑，“你凭什么？”
路西菲尔眸光微动，身周的光明力量无声流转。
“凭我是天国副君。”他淡淡道，“还是说……你想试试违逆我的后果？”
空气死寂。
阿斯蒙蒂斯的手指攥紧又松开，最终，他冷笑一声，六对羽翼猛地一振，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别西卜撇了撇嘴，“啧，脾气真大。”
萨麦尔揉了揉眉心，“你少说两句会死？”
阿斯蒙蒂斯和路西菲尔，甚至和他们之间，这些年的裂痕早就存在，只不过没人去提起。
路西菲尔没有理会他们的对话。
伊塞亚。
这个名字在他心底无声划过，带着某种难以言明的占有欲。
他允许伊塞亚拒绝他，允许他躲进戏剧团，甚至允许他和其他天使谈笑风生。
但唯独，他不允许任何人觊觎属于他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