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临深渊》甜心啵崽

6、陵州旧事

　　清晨的火车站弥漫着咖啡与消毒水混合的气味。宁璃站在检票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单程车票的边缘。她穿着一件从未穿过的米色风衣，发髻松散地挽在脑后，看起来像是刻意要抹去平日的影子。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周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今天没穿惯常的西装，而是一件深灰色高领毛衣，衬得下颌线条格外分明。宁璃注意到他手里提着两个纸袋，散发出热腾腾的食物香气。
　　"我答应过的事从不食言。"宁璃接过他递来的豆浆，温热透过纸杯传递到指尖，"不过别误会，我只是对孙浩的线索感兴趣。"
　　周洛嘴角微微上扬，没有拆穿她显而易见的谎言。三小时的车程里，宁璃假装专注地翻阅设计杂志，实则余光不断瞥向窗外飞逝的风景。铁轨规律的咔嗒声像某种倒计时，提醒她正在远离精心构筑的复仇堡垒，前往一个未知的领域。
　　"陵州站到了。"列车广播响起时，宁璃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
　　"你流口水了。"周洛一本正经地说，在她慌乱去擦时突然笑出声，"骗你的。"
　　宁璃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却在看到他眼角的笑纹时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周洛真正开怀的笑容，像是冰封多年的湖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透出底下鲜活的水流。
　　陵州的天空比城市低得多，铅灰色的云层压着青瓦白墙的老城区。他们搭上一辆破旧的出租车，沿着蜿蜒的山路向上行驶。司机是个话痨，不停地介绍当地景点。
　　"你们是来扫墓的吧？清明刚过，现在人少。"司机从后视镜里打量他们，"去哪个墓园啊？"
　　"青松园。"周洛简短地回答。
　　司机突然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低声音说："那地方...不太平啊。去年有个看墓人莫名其妙失踪了，监控只拍到他半夜往老墓区跑，像被什么牵着走似的..."
　　宁璃感到周洛的身体瞬间绷紧。"什么时候的事？"他声音异常尖锐。
　　"就去年十月份吧。哎，到了。"司机停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明显不愿多待，"需要我等你们吗？"
　　"不必。"周洛付完车费，从后备箱取出两把黑伞。尽管此刻并未下雨，陵州的空气却湿冷得能拧出水来。
　　墓园比想象中荒凉许多。杂草从石板缝中钻出，几座老墓碑已经倾斜，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周洛熟门熟路地拐上一条偏僻的小径，宁璃跟着他，高跟鞋不断陷入松软的泥土。
　　"就是这里。"周洛停在一座朴素的黑色大理石墓碑前。碑上只刻着简单的几个字："慈母周林氏之墓"，没有生卒年月，也没有立碑人姓名。
　　宁璃看着周洛从包里取出香烛和水果，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当三支香点燃，青烟袅袅上升时，她注意到墓碑右下角有一处不自然的划痕，像是被人用利器刻意刮过。
　　"这是..."她蹲下身，手指刚要触碰那道痕迹，突然被周洛一把抓住手腕。
　　"别碰！"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这下面..."话未说完，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周洛立刻将宁璃拉到身后，警觉地环顾四周。
　　一只乌鸦扑棱棱地从树丛中飞起。宁璃松了口气，却发现周洛的脸色更加凝重。他快步绕到墓碑背面，用手拂去积年的落叶和青苔，露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凹槽。
　　"有人来过。"周洛的声音紧绷如弦，"这个暗格是我十年前设计的，只有我知道。里面应该放着..."
　　他的话戛然而止。凹槽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张被雨水泡烂的纸片残骸。宁璃凑近观察，隐约辨认出纸片上半个模糊的印章轮廓——像是某种银行专用章。
　　"我母亲死前交给我的东西不见了。"周洛的手指死死抠住大理石边缘，"是孙浩...一定是他的人。"
　　宁璃突然想起什么，迅速打开手机相册："你母亲长这样对吗？"她调出在咖啡馆看过的那张照片。
　　周洛点头，随即震惊地瞪大眼睛："你怎么会有其他照片？"
　　"这不是照片，是我刚拍的监控截图。"宁璃将屏幕转向他，"昨晚有人入侵了我的云端相册，搜索关键词是'周林氏'。我设置了反向追踪，IP地址显示就在陵州！"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他们到陵州不是巧合，而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就在这时，宁璃的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她调出监控软件，画面里她的公寓正被人系统性搜查，而领头的人赫然是孙浩。
　　"调虎离山..."周洛咬牙道，"他故意让我发现那些资金异常，知道我会带你离开城市。"
　　宁璃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另一个隐藏摄像头："幸好我早有准备。"画面切换到孙浩掀开她床板，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档案和照片——全是关于校园暴力案和简彤之死的调查资料。
　　"他找到他想要的了。"宁璃的声音出奇地冷静，"现在该我们反击了。"
　　她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输入简彤的生日，屏幕上立刻弹出数十段录音和文件。"这些年我收集的不止是复仇证据...还有孙浩父亲金融犯罪的线索。简彤死前交给我的U盘，我一直没敢完全破解。"
　　周洛震惊地看着她："你是说...简彤的死和金融案有关？"
　　"我一直以为只是校园暴力，但现在看来..."宁璃的声音微微发颤，"简彤可能发现了什么不该发现的秘密。"
　　一阵冷风吹过，墓碑前的香烛突然全部熄灭。远处传来引擎的轰鸣声，几辆黑色SUV正沿着山路向墓园驶来。
　　"来不及解释了。"周洛一把拉起宁璃的手，"我知道一条下山的小路。陵州有我母亲的老朋友，他能帮我们。"
　　他们弯腰穿过灌木丛，沿着陡峭的山坡向下滑行。宁璃的风衣被树枝划破，手掌也被碎石磨出血痕，但她顾不上这些。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喊叫声，距离在不断缩短。
　　"跳！"周洛突然喊道，抱着宁璃跃过一道山涧。他们滚落到一条干涸的溪床上，周洛迅速扒开厚厚的落叶，露出一个隐蔽的洞口。
　　"这是..."
　　"抗战时期的地道，直通城里。"周洛推着她钻进去，"我小时候常来这里玩。"
　　地道阴冷潮湿，弥漫着霉味和泥土气息。宁璃打开手机照明，光束照出墙壁上斑驳的旧标语和弹孔痕迹。他们沉默地前行了约莫二十分钟，前方出现一丝微光。
　　"到了。"周洛推开一块伪装的木板，外面竟是一家老式钟表店的后院。一位白发老人正坐在藤椅上喝茶，看到他们钻出来丝毫不惊讶。
　　"十年不见，小洛。"老人放下茶杯，目光转向宁璃，"这位就是宁小姐吧？你母亲会为你骄傲的。"
　　宁璃困惑地看向周洛，后者轻声解释："秦伯是我母亲的老师，当年那起金融案的首席审计师。"
　　秦伯颤巍巍地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把古老的黄铜钥匙："他们找的是这个吧？你母亲临终前托我保管，说等时机成熟再交给你。"
　　钥匙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柄部刻着繁复的花纹。宁璃倒吸一口冷气——这花纹她见过，在简彤日记本的最后一页！
　　"这不是普通的钥匙。"秦伯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它能打开瑞士银行的一个保险箱，里面存放着孙家转移资产的证据...以及一个女孩用命换来的秘密。"
　　宁璃感到一阵眩晕，简彤模糊的照片和银行单据在她脑海中闪回。周洛紧紧握住她的手，温暖从交叠的掌心传来，在这阴冷的地窖中像一盏不灭的灯。
　　"简彤不是偶然死的..."宁璃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她发现了孙家的秘密，所以才..."
　　秦伯沉重地点头："那个勇敢的女孩，她本可以全身而退的。"
　　地窖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秦伯脸色一变，迅速将钥匙塞进周洛手中，推着他们走向后门："快走！去苏黎世大银行的127号保险箱。记住，密码是你母亲和那个女孩的忌日组合。"
　　后门刚关上，前门就被撞开了。透过门缝，宁璃看到几个黑衣人围住秦伯，而老人只是平静地端起茶杯，嘴角带着决然的笑意。
　　周洛拉着她穿过错综复杂的小巷，直到确认甩开追兵才停下。黄昏的陵州老街华灯初上，游客的欢笑声与他们的喘息形成诡异反差。
　　"现在怎么办？"宁璃看着掌心那把泛着冷光的钥匙，八年来第一次感到迷茫，"去瑞士？"
　　周洛掏出手机订票："今晚最后一班去上海的飞机，然后转机苏黎世。"他顿了顿，"但我们需要更多线索。孙浩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他在怕什么？"
　　宁璃突然想起什么，迅速翻看手机："我公寓的监控拍到孙浩拿走了一份文件..."她放大画面，文件抬头隐约可见"审计报告"字样，日期是简彤死前一周。
　　"是当年学校的年度审计！"周洛猛地抓住她肩膀，"简彤是学生会财务，她一定发现了账目异常！"
　　街角的电视突然插播一条新闻："今日下午，陵州一处老宅发生煤气爆炸，造成一人死亡..."画面闪过秦伯钟表店的残垣断壁。
　　宁璃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钥匙的纹路蜿蜒而下。这一次，她没有流泪，只是将钥匙紧紧攥住，像握住一柄终于出鞘的剑。
　　"我们走。"她抬头看向机场方向，眼神比墓碑上的大理石还要冷硬，"为了所有被他们夺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