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袭卷》枕上夜雨

4、适可而止

　　早上八点，李云梦拦了辆出租车，一边吃早餐一边最后审查一遍为下午开庭准备的材料。

　　司机师傅通过后视镜观察来了她一会，忍不住好奇问到：“小姑娘，你去津江大厦，该不会是封联事务所的律师吧？”

　　李云梦从手抓饼里抬头，“啊，我是的。您认识我们所啊？”

　　“哎呦，那哪能不认识。”司机突然来了热情，“数一数二的律所噢，里面的年轻人一个个都是年轻有为的。我一看你就像，一眼就认出来了，你猜为什么？”

　　李云梦笑着，捧场道：“是吗，为什么？”

　　“现在的年轻人啊，那都是手机不离手。但你这个小姑娘一大清早还在努力工作，充实自己，一看就是优秀的年轻人。”

　　大叔说得激情澎湃，李云梦心里却一阵苦笑。

　　“都是打工罢了，工作量大，没办法。”李云梦把几个文件依次保存，发送给文件传输助手，终于能关了电脑好好吃几口早饭。

　　“哎，打工和打工哪一样呢。像我这，哎。”师傅笑着摇头，手腕在方向盘上拍了下去，“我姑娘今年就要高考了，我就给她说，要成为你们这样的对社会有用的人，别和他老爸一样，走到哪儿都没什么价值。”

　　李云梦抬起头，看着后视镜里中年人无奈的笑。他已经不再是壮年，微驼的肩膀除了是由于生活的劳累，也带着点没有做出什么成就的自卑意味。

　　她的眼睛垂下了片刻，轻轻把手抓饼的袋子团在手里，又起抬眼睛，笑着说：“可是因为有您，我今天早上不用迟到了呢。”

　　师傅灰暗的眼睛亮了，带着点惊喜的笑意，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这小姑娘，真会说话。”

　　“谢谢你啊。”

　　李云梦看着窗外，很浅地笑了一下。

　　到了律所，她和同事们打了个招呼，就径直跑到打印机旁边打印材料去了。

　　不知道是哪个天才同事最先想出来的把茶水间挪到文印室旁边，等待打印的无聊时间刚好可以喝杯热水，冲杯咖啡奶茶什么的。

　　李云梦捧着一杯热牛奶，隔着腾腾水汽发呆。

　　她又不自觉想起昨天顾明昭看着她的那句“把你追回来”，手指紧了紧。自从这句石破天惊的话之后，顾明昭倒是没再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有礼有节得简直不像她，反倒显得惴惴不安地她忧心过度了。

　　可能那句话也是随口逗人的而已吧。

　　“云梦啊，你的东西到了，我顺手给你放办公桌上了噢。”

　　“啊，知道了，谢谢你！”李云梦回头喊了一句，转回身的时候眼睛里却是满满的疑惑。

　　自己什么东西也没买啊。

　　她抱着材料走出文印室，感觉到同事们今天好像格外关注她，眼神里还带着点揶揄。

　　她有种不详的预感，加快了脚步。

　　看到桌子上那一大捧显眼的玫瑰花和更加夺目的几个奢侈品盒子，李云梦震惊地放大了瞳孔。她迎着旁边人调侃意味的注目礼，快步跑到自己桌子前面，拽起花上的贺卡。

　　“After a long separation,

　　You were so beautiful last night."

　　字体是手写的，仍旧是熟悉而飘逸的字体。低头一词一词读完，李云梦吸了一口气，猛地抬头，把贺卡倒扣在桌子上。

　　“呦，小情人写的什么啊，耳朵那么红？”

　　李云梦脸烫着瞪了一眼八卦偷笑的同事，知道她们绝对已经提前偷偷看过了，才会有这样的表情。她拿出手机，拨通顾明昭的号码，快步走到律所安静的楼道里。

　　罪魁祸首笑意盈盈的“喂？”话音还没落，就被李云梦带着愠意的谴责打断。

　　“顾明昭你到底在干什么！”

　　“什么，我怎么了？”对方很是无辜地控诉了一声，好像真的受了什么委屈一样。这一下搞得李云梦也愣了一瞬，开始怀疑自己难道是错怪人了。

　　谁料下一句，她的疑虑就被直接打散了：“我不是都说了我要追你吗，总不能给你送一些拿不出手的破烂吧？”

　　不顾这边李云梦气得想锤墙，大小姐仍自顾自道：“哎呀，我精心挑选了好久的，都特别适合你。怎么样，喜欢吗？”

　　李云梦叹了口气，闭着眼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给我一个地址，我给你寄回去。”

　　“啊？我不要……”

　　“而且你昨天问我在哪里工作，同事关系怎么样是在套我话，对吧？”李云梦语气冷淡地打断道。

　　对方异常地安静了几秒钟，再开口时语气低低的，带着点乞求讨好的味道：“李云梦，你生我的气了吗？”

　　一句话把李云梦问得哑了火，她张了张嘴，但又说不出什么。

　　“你根本不明白。礼物贵重的从来就不是价格，而是心意。你说要把我的礼物寄回来，那我倾注了那么那么多的心意呢？你也要给我原路打回吗？”

　　顾明昭语气委屈得像要哭了，李云梦顿时感觉自己的良心像被放在火上烤。她语气连忙缓和了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那既然你没有这个意思，我就当你要收下啦。”顾明昭语气突然重回往日的自信活泼，转变得堪比川剧变脸，“但是如果你实在是觉得良心不安，这周就再请我吃一回饭吧。”

　　紧接着，没给李云梦拒绝的时间：“你不反对的话，那就这么定啦。”

　　“顾明昭！”这下李云梦再好的脾气也要生气了，“你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吗？”

　　顾明昭闻言轻哼了一声。语气是轻的，但却带着点懒洋洋的笑意： “对啊，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从来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