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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喂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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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照似乎没想到寻知能认出自己,微微一愣。
“还不说吗?”寻知双手环胸眼神略显挑衅,“丞相大人怎么知道是卑职?”裴照转身看向寻知。
寻知猜到他会这么问,像是早就准备好了演讲稿似的,“体型,朝中这个体型擅于行刺的只有你——裴照。”
裴照也懒得装了,摘下那个黑色阎罗面具,英俊的面庞暴露在空气里,与那个面具成了一个对比。
(来描述一下阎罗面具的样子:整体色如能吞噬一切光照的哑黑,额角突兀地隆起两枚扭曲犄角,宛如被雷火劈焦的古树枝桠,眉心一道竖痕裂开猩红细缝,似闭非闭的第三只眼渗着血锈,两侧颧骨却夸张地外扩,形成倒三角的阴鸷轮廓,嘴角拉长至耳根,用朱砂掺着骨粉描出向上勾起的笑纹——那绝非活人肌肉能牵动的弧度,倒像被铁钩生生挑开的腐尸伤口,最骇人是眼洞处镶嵌的琉璃,外层蒙着蛛网般的灰翳,内里却隐约游动着暗红流光,当烛火摇曳时,那两点红光便如地府业火般忽明忽灭,仿佛面具深处囚禁着尚未死透的恶魂,下颌边缘刻意做出龟裂效果,斑驳处露出森白底色,像正在剥落的人皮,每当佩戴者转头,那些裂痕便随着肌肉起伏张合,恍若面具正用无形的獠牙啃噬着活人的面孔。)
“丞相大人倒是聪慧,你我不曾见过几面,便能将我的样貌细节全都掌握住。”裴照左手拿着面具,嘴角微微勾起,像是欣赏,又像是不屑。
寻知轻笑出声,“裴大人说笑了,只是……这尸体摆在我府里不好吧?毕竟是裴大人您自己弄脏的。”寻知的眼神中带这些威胁和压迫感。
“那请丞相大人帮卑职清理一下,卑职先走了。”说着裴照便翻墙走了。
寻知上前一步,“哎!”裴照在墙外开口,“此事劳烦丞相大人帮卑职保密,日后有什么事尽管叫卑职便是。”
寻知没回话,只听到一阵急剧的脚步声,显然是裴照带人走了。
“来人。”寻知冷冷的开口。
“在。”一个穿着黑衣的健硕年轻男子走到她面前,手中握着放在剑鞘上的剑柄上。
“处理了。”寻知走到那个尸体面前,踢了踢,“真没用,生前没什么用,死后还脏了本相的眼。”寻知金棕色的瞳孔在黑夜里泛着微光,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是。”
寻知还没来得及把一身玄色织金蟒袍脱下,换成常服,反正她也懒得换了。
她肩披雪狐大氅,指尖摩挲着翡翠扳指,似笑非笑的开口,“等等洛辞。”
没错,这个穿着黑色素衣的年轻壮硕又不显得老大粗的男子叫做洛辞,是皇上派下来给寻知当贴身暗卫的,皇上是真的看好寻知,不少王侯贵族想要这个权利都没有,当然,寻知就算没有贴身暗卫也能保护好自己,毕竟习过武不是假。
“怎么了主子?”洛辞停下脚步,拎着那个“尸体”的手把“尸体”放了下来。
“脚还动着呢。”寻知手中拿着一把骨扇,手上轻轻扇着。
寻知金棕色的瞳孔一闪,“还不起来?还要本相请你起来不成?”寻知闭了一下眼,场面一度陷入沉默,周边只有风的声音。
寻知见那人还没有动,猛地睁开眼睛,朝他低吼道:“妈的,他捅的是你最左边,又不是你的中偏左!”
寻知说完走上前,直接扯起他的头发,那人尖叫出声:“啊啊啊啊!疼!疼!”
寻知的脸阴沉的很,在黑夜里让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他妈的,谁派你来的?”寻知把他往前面一甩,那人直直摔在墙根那,“你叫什么名字?”寻知说完这句话就用左脚踩上了那人的伤口。
那人沉默不语,寻知见状,脸阴的更浓了,“不说是吧?我所有东西看一眼便能记住,你……我见过,史部尚书崔矢崎的其中一个贴身侍卫——张琛宴,怎么?你家主子这就坐不住了?”说罢,寻知把脚上的力道加重了些。
张琛宴疼的直冒冷汗,嘴上发出痛苦的声音,“啊啊啊!啊啊……啊!”
寻知的眸光闪了闪,把脚放了下来,“洛辞,把他带下去,好好审,好带到圣上面前,如果一字不说就和我说,我亲自好好的审。”寻知把最后一句话语气压的很重,像是警告他赶紧说出来,也像是他的死期就快到了。
洛辞右手握拳,左手覆于右拳上,躬身15-30度(俗称抱拳),“是,属下这就去办。”
洛辞的性格似乎和寻知的性格有些一样,碰巧洛辞又懂得怎么配合人的心。
洛辞用着寻知将他甩到墙根的姿势拖着他前行,走到哪血流到哪,“脏死了。”寻知用骨扇遮了一下嘴和鼻子,脸上全是嫌弃的表情。
…………
第二日,京城已然下雪了,一片白茫茫的,唯独丞相府中带着鲜艳的红。
洛辞突然走到了寻知的旁边,寻知早已见怪不怪了,暗卫哪个不神出鬼没的?“主子,他还是不肯说。”
寻知微微皱了皱眉,“我亲自去。”
说着她便拢了一下雪狐大氅,向丞相府里的牢狱走去。
寻知打开了门,扑面而来的焦味、血腥味、汗臭味朝寻知的身上冲去。
“呕……呕呕……”寻知扶着门框干呕起来,眼里满是嫌弃。
“主子……”洛辞刚要上前查看却被寻知叫住,“没事。”
寻知走了进去,找到审张琛宴的地方。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反正我一个字都不会透露的!”张琛宴头发凌乱,嘴角溢着一丝血。
寻知眯了眯眼睛,嘴角微勾,“瞧瞧,瞧瞧,这么狼狈。”
说着她拿起一旁烧红的烙铁,“你说在你胸前按一个印记会怎么样?嗯?”
张琛宴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恐惧,“我是史部尚书崔矢崎的人,你不能动我!”
寻知把烙铁往火里又烧了一会儿,她看向张琛宴,“不能动?凭什么?他我都敢杀,你又算的了什么东西?只能算是一条狗罢了!”
还没等张琛宴接话,寻知又接着开口:“一、条、没、有、理、智、的、疯、狗!”寻知一字一顿的说道。
“你放屁!”张琛宴的身体被锁链绑着,他跟拼了命一样往前扑,呵,白费力气,只能增加疼痛罢了,谁叫他要刺杀寻知呢?
“我想,你这样应该很疼吧?”寻知看了一眼烙铁,烧的通红通红的,寻知重新拿起,最末端都有些烫,寻知皱了一下眉头,很快又舒展开来,拿了一块布,包起来,拿着烙铁朝张琛宴走去。
“滋——滋——嘶——嘶”
煎烤肉的声音、水蒸发的声音和张琛宴的声音充斥了整个牢房。
“你叫什么?我这是在帮你止血啊。”寻知阴测测的声音在张琛宴的耳边回荡。
寻知降低了声音,凑近他的耳朵,“你只要说出口,我就放了你,怎么样?你最好考虑慎重些,不然……我可无法保证你会不会被我整的连个骨头不剩,当然,你说了我也没法保证。但你最好说,毕竟不说死是肯定的,说的话半生半死可选,至少还有路不是吗?”
寻知看出了他的犹豫,也知道他在犹豫些什么,“你放心,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剩下的人只要知道我全杀了。”寻知闭着眼睛笑,在以前可能是很活泼很好看的,可现在不一样,阴暗。
张琛宴最终还是深呼吸一口气说了出来,“崔矢崎在你当上丞相时就每天食欲不佳,不管谁劝都没用,之后他找上我,让我杀了你,事成之后会给我一笔钱……”
没等张琛宴说完,寻知跟之前差别人话的性格是一点没变,以前会被人说是没家教、没礼貌,现在谁又敢说一个贵高望众的人呢?
没有人。
“他给你多少?”
“100两银子,好了,我告诉你了,你现在能放了我了吧?”张琛宴动了几下锁链,示意寻知打开。
“谁告诉你我要放你了?我说过吗?”寻知说着,又对着门口的侍卫补充了一句,“好好的‘招待招待’他。”
“是!”
…………
三日后的夜晚。
寻知坐在椅子上,对着洛辞说道,“你带着人,把他喂狼吧,脏死了,像他那样的人,就应该被狼吃的连一根骨头都不剩。”
“是。”洛辞抱完拳就转身走了,寻知也打了一个哈欠。
——
铁链哗啦作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
张琛宴被两名侍卫拖拽着前行,他的双手被粗重的铁链锁在背后,每走一步,脚踝上的镣铐就与地面摩擦出火花。月光下,他裸露的手臂上布满了鞭痕和烙铁留下的焦黑痕迹,但那张被血污覆盖的脸却异常平静。
"走快点,畜生!"左侧的侍卫狠狠踹在他膝弯处。
张琛宴踉跄了一下,差点跪了下来,但很快调整步伐,继续向前。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前方黑暗中的某处,仿佛那里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倒是条硬汉,"右侧的侍卫冷笑道,"挨了三天的刑,居然还能自己走路。"
张琛宴没有回答。他知道自己活不过今晚,所有的言语都是多余的。三天前,他潜入丞相府行刺,却在即将得手时被裴照用刀捅到,准确来说,他打不过寻知,不能说是将要得手,而是根本得不了手。
山路的坡度开始变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味。刺客的鼻子抽动了一下,那是死亡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了。
转过一个山坳,眼前的景象让即使见惯生死的他也微微屏住了呼吸——
乱葬岗。
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凹地,四周都是陡峭的岩壁,唯一的入口就是他们刚刚走过的山路。月光惨白地照在这片死亡之地上,无数白骨杂乱地堆积着,有些已经风化发黄,有些还粘连着腐烂的皮肉。几只乌鸦被惊动,扑棱着翅膀飞向夜空,发出刺耳的叫声。
"就这儿了。"为首的侍卫停下脚步,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
刺客感觉到背后的锁链被解开,手腕终于获得了自由。他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没有试图逃跑——四周都是悬崖峭壁,而且他的脚踝还被铁链锁着。
"丞相说了,"左侧侍卫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像你这样的刺客,就该让野狼啃得骨头都不剩。"
右侧侍卫冷笑道,"丞相大人特意嘱咐让洛统领吩咐我们要让他清醒着看自己被狼撕碎。"
远处传来一声狼嚎,悠长而凄厉,在山谷间回荡。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狼群正在回应月亮的召唤。
一个侍卫把他身上的锁链解了开来。
张琛宴感觉到背后的锁链被解开,手腕终于获得了自由。他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膀,没有试图逃跑——四周都是悬崖峭壁,而且他的脚踝还被铁链锁着。
侍卫们迅速解开男人脚踝上的镣铐,然后退到安全距离外。男人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最后的自由空气都吸入肺中。
"好好享受吧。"左侧侍卫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听说这里的狼饿了好几天了。"
一行人开始沿着来路撤退,脚步声渐渐远去。夜风呼啸,吹动张琛宴破烂的衣衫。他缓缓蹲下,从靴筒内侧摸出一片薄如蝉翼的刀片——这是他们搜身时漏掉的唯一武器。
又一声狼嚎,这次更近了。
张琛宴环顾四周,迅速评估着地形。乱葬岗中央有个较深的坑,可能是雨水冲刷形成的,周围散落着几根大腿骨。他拖着受伤的腿挪到坑边,将几根较长的骨头捡起,用撕下的衣角缠成简易武器。
第一匹狼出现在山岗上。
月光下,它灰色的皮毛泛着银光,黄色的眼睛像两盏小灯,死死盯着张琛宴。接着是第二匹、第三匹...很快……张琛宴数到了八匹狼,它们呈扇形散开,慢慢逼近。
张琛宴握紧了骨棒,摆出防御姿态。他曾在北方边境与狼群搏斗过,知道它们的战术——试探、骚扰,最后群起而攻之。
领头的巨狼——比普通狼大了整整一圈——突然加速冲来。张琛宴侧身闪避,同时挥动骨棒,重重击打在狼的侧腹。巨狼哀嚎一声滚倒在地,但立刻又爬了起来,只是暂时退到了外围。
其他狼开始绕着张琛宴转圈,不时发出低沉的咆哮。张琛宴背靠土坑,张琛宴确保不会被从后方偷袭。他的额头渗出冷汗,多日的折磨和饥饿让他的体力早已接近极限。
"来吧...死畜牲们"张琛宴嘶哑地低语。
狼群像是集体听懂了他的挑衅,狼群几乎同时发动攻击。张琛宴的骨棒击中了一匹狼的头颅,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但另一匹狼趁机咬住了他的左臂。剧痛让他几乎松手,但他咬牙忍住,用右手的刀片刺向狼的眼睛。
狼松开口,哀嚎着退开,左眼血流如注。但更多的狼扑了上来——他的大腿被撕下一块肉,后背遭到撞击,整个人向前扑倒。
张琛宴在倒地瞬间翻滚,避开了致命的咽喉攻击,但一匹狼已经咬住了他的小腿,狠狠撕扯。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刀片胡乱挥舞,划开了那匹狼的腹部。
温热的狼血喷了他一脸,但又有牙齿嵌入他的肩膀。张琛宴感到生命正在快速流失,视线开始模糊。他拼尽最后力气,将刀片刺入最近那匹狼的咽喉,同时自己的腹部也被狼爪剖开。
剧痛。难以想象的剧痛。
张琛宴仰面倒在白骨堆中,看着满天繁星。狼群暂时退开,等待他失血而亡。他能感觉到温热的血液从腹部汩汩流出,浸透了身下的白骨。
领头的巨狼——它的一只前爪是铁灰色的,像是曾被捕兽夹伤过——慢慢走近,黄色的眼睛直视着垂死的男人。张琛宴认出了这匹狼,北方边境的猎人都叫它"铁爪",一个传奇般的狼王,据说已经活了十几年,比普通狼聪明得多。
张琛宴突然嘴角溢出鲜血。
铁爪低下头,嗅了嗅男人的脸,然后毫不犹豫地咬向他的咽喉。
咔嚓。
铁爪甩了甩头,满意地看着断气的猎物。它仰头发出一声长嚎,其他狼纷纷上前,开始享用这顿丰盛的人肉大餐。
月光依旧惨白地照着乱葬岗,照着一具正在被分食的尸体,照着一地白骨。远处丞相府的灯火依稀可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黎明时分,狼群吃饱喝足,消失在晨雾中。乱葬岗上又多了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几只乌鸦落在附近,等待着自己的机会。
风卷起一片破碎的黑衣,像是一面失败的旗帜,缓缓飘落在血泊中。
哦不,失败的旗帜是白色的,白色又代表着纯洁,那他的衣服不就成一个褒义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