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潮湿心事》偏题蕾丝

2、天色将暗

　　初中毕业的那年夏天，一如往常炎热。
　　母亲秦书梅把她从北宜接回了随南，结束了她持久的噩梦。
　　但多年未见的母亲也早已不是梦中的模样，宋梓只得战战兢兢地跟在她身后。

　　经过一路的奔波，她累的只想睡觉，但车子驶向的别墅又让她不得不强撑起精神。
　　宋梓和秦书梅坐在后排，但从未说过话，车里只有单调的导航音在指向她未知的方向。

　　“记得喊陈叔叔。”
　　秦书梅说了多日来对她的第一句话。

　　宋梓还记得在警局见秦书梅的第一面，她就像天神下凡，所有的光都聚拢在她身边，而她如牙牙学语般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妈妈”。
　　但当淡漠的眼神向她投来的那一刻，她的心又收紧了，不敢震！动。

　　“好的”，宋梓乖巧回答。

　　司机将车缓缓开入一高档别墅群，小区内路灯昏黄，远光灯照射的不远处，宋梓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
　　她跟着秦书梅下了车，亦步亦趋地跟上前去。

　　“你怎么出来等？”秦书梅天生有姣好容颜，即使年纪上来了，也保养得当。
　　男人一看应该是身居高位多年，行为举止颇有威严，但依旧温和地说：“出来接一下你们。”
　　秦书梅向宋梓递了个眼神，她立马心领神会，礼貌地喊：“陈叔叔好。”
　　陈志诚呵呵笑了下，“回来了就好，快回家吧。”
　　秦书梅挽着他的手进了门，宋梓亦捏紧了背包带子跟着走进去。

　　刘净云是陈家多年的保姆，看见他们进门，忙上前去拿包包行李。宋梓没好意思把自己的背包给她，微笑着说不用了。
　　陈志诚向来很少管家里的琐事，今天难得开口对她说：“刘阿姨，房间收拾好了？”
　　刘净云赶紧回：“收好了，昨天就收拾好了。”
　　宋梓会跟着秦书梅回陈家这事不是突然通知，所以刘净云早早收好一间房间等人回来。

　　陈志诚点了点头，说自己还有公务在身回了书房。
　　秦书梅看了一眼低眉顺眼的女儿，也转身上了楼。

　　只剩下宋梓一人孤零零立在客厅，刘净云在陈家多年，早养成了眼观鼻鼻观心的本领。她见两人都上楼了，对孤身来到陌生环境的女孩儿说：”你的房间在二楼，我带你上去吧。”

　　宋梓点点头，刘净云带她上了二楼拐角处的一个房间，房间不算特别大，但布置的还算温馨，甚至床单被套都置换成粉色，是早已知道房间新主人是个女孩子。

　　“一路回来饿了吧，我给你煮点宵夜吃？”
　　“没事，我不饿的。”
　　宋梓向刘阿姨道了谢，晚上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
　　“房间里有浴室，你累了就早点休息。”

　　送走了刘净云，终于把房门关上，宋梓握着门把手迟迟未动，僵硬着身躯靠在墙上。只有这个瞬间，她才感到心脏血液好像在回流。
　　房间里没有开灯，走廊灯光透过门缝溜了进来，渺小也无法照亮任何一隅。

　　这个夜，宁静月光洒进房间，照着被细心放在桌上的几支郁金香。
　　夏天还能在随南将郁金香养护得这么好，看来养花人费了不少心思。

　　手机亮了下，宋梓点开来看，是一则短信：一切还好吗？
　　她活动了下身子，一头栽倒在柔软的床塌上，回：一切都好。
　　对方很快又发了一条信息：那就好。

　　第二天，刘姨敲门叫她吃早餐，她才惊觉自己就这么和衣抱着背包睡了一晚。
　　宋梓应和了一声，收拾好自己出了房门。

　　红木餐桌上并没有其他人，刘净云提了一嘴说先生和夫人一般不在家里用餐，两位都是大忙人，平时神龙不见首尾。
　　宋梓沉默的用完餐，想帮刘姨收拾厨房。
　　刘净云笑笑，把她推出了厨房。察觉自己无事可做的宋梓又回了房间。

　　她翻出了自己包里的数学题本，写了会儿题就看着书桌前的窗户，窗外树影斑驳，她掏出了自己的画本用笔勾勒线条。
　　阳光刺眼，这一低头就是一天。

　　一连几天，宋梓都没有看到秦书梅和陈志诚的身影，在陈家基本上只有她和刘净云，偶尔两人的秘书会回家取些文件，但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和刘姨平时的闲聊中，她也了解了一些两人的事情。
　　秦书梅是一家大企业的高管，为人做事雷厉风行，在家说一不二，平时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多说话，宋梓想起月前初见她的那面确实如此。
　　陈志诚则是随南市某单位局长，平时公务缠身，为人较随和，只是多年威严压身，气场也不同凡响。

　　宋梓在陈家待了半月有余，倒也乐得清闲。

　　午饭后，她如往常般给自己倒了杯水，拿出透明塑料包装里装的药丸，面不改色的吞了下去。
　　刘净云收拾干净厨房走过来，佯装不经意地问：“你天天吃这药，是治什么病？”
　　宋梓咽下最后一片药，“小病。”
　　随即她又浅浅笑开，白皙的面庞瞧不出血色，“刘姨，我想去市里看看。”

　　宋梓来随南这段时间从未出过门，倒不是秦书梅限制了她，而是她压根没想起来要出去逛逛。

　　“也好，该出去多晒晒太阳。”
　　刘净云主动说带她出门，她人生地不熟，免得在外面迷了路都不知道怎么回家。

　　宋梓当然没什么问题，即使刘净云不说她也会请她一起出门。
　　对于随南这个城市她可以说是完全陌生。

　　宋梓只在新闻频道上见过报道说随南是沿海城市，经济发达。
　　没说的是，随南作为南方城市头一回把宋梓这个外乡人热得难受。
　　她摸摸自己的额头，下意识以为自己发烧了。

　　本意只想在大街上四处逛逛的宋梓被刘净云拉进了最近的大商场。
　　探到商场里沁人心脾的冷气，宋梓才缓了过来。

　　刘净云看她好似头回热得大汗淋漓，不由得呵呵笑了下，“要不要喝点什么？”
　　宋梓忙不迭地点头，看见一家貌似是卖饮品的店对刘净云说了句“我去买，刘姨你先去上洗手间吧。”便直直地进了店里去。

　　饮品店与商场内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同，里面顾客不算多，宋梓来到前台看了眼招牌，才发现这精致装修的原来是家咖啡店。
　　她不喝咖啡，店员礼貌地问她想喝些什么，她愣了会儿和别人大眼瞪小眼。
　　在思考了半天咖啡对于解渴的有用性后，宋梓发现店员小姐姐一直瞪着双大眼睛望着她，脸上的神情竟有些异样的火热，她准备认命地点两杯喝喝看。

　　宋梓被晒得喉咙有些发痒，轻轻问店员：“你好，请问有什么推荐的吗？”
　　“嗯，我们这边可以试试抹茶奶芙呢，最近很多女孩子都爱喝的。”
　　“那好吧，来两杯这个。”
　　得到推荐后，宋梓迅速结束点单，走到一旁的等餐区等待。她瞥见刚刚的店员小姐姐用一种更为清甜的声音在询问她后面排队的客人。

　　宋梓漫不经心地往后瞄了一眼，噢？原来是个帅哥。她的嘴角弯弯勾起，刚刚她还以为这么炙热的目光是向着自己呢。帅哥俨然是这家常客，夏日酷暑，他一身白衣黑裤，斜挎着个包，戴着顶鸭舌帽遮掩了大半面容，宋梓看不真切。嗯，氛围感帅哥？

　　帅哥察觉到她的目光，状似投了个眼神过来，吓得宋梓立马缩起脖子不敢再张望。

　　他随意看了眼餐牌，点了杯不加糖的冰美式，小姐姐亮着眼睛直勾勾看他，可无奈他是毫无察觉拿着号牌又站在了她的身后。

　　宋梓不自觉地站直了点，扣着手指在等自己的饮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这咖啡店的工作环境挺特别的，特别慢。她没带手机，但耗的时间有点久，刘净云担心出了什么事进来找她。

　　结果一看人还在等餐，真是哭笑不得。

　　刘净云走过去，宋梓心不在焉地还没注意到来人。
　　“宋梓？”刘姨轻声开了口，宋梓恍如初醒，正巧店员小哥把两杯绿油油的饮品端上了桌。
　　“时间不早了，我叫小程过来接我们。”
　　“好，我们走吧。”

　　坐上车后，宋梓品了一口手里拿着的“咖啡”，没想到和咖啡完全不沾边，抹茶的清新溢满了口腔，没那么甜腻，不愧她等了许久，虽然觉得定价有些贵，但也算是物有所值。

　　车子驶入车流前，路过商场大门，宋梓又看见那个高瘦的身影，他单手捏着杯口，另一只手在手机屏幕上翻飞。落日余晖照在他身上，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影，只不过这转瞬即逝的相遇让她无暇把注意力放在路人身上，她满心只剩下刘净云的那句话。

　　“夫人今晚回家吃饭。”
　　听见这话，宋梓心脏忽然一滞，直到下车时有刺痛感袭来。

　　刘净云还在考虑着晚上烧什么菜好，一回头的功夫就听后面一声“扑通”。
　　宋梓体力不支的倒在地上，人还清醒着。刘净云一下慌了，赶紧上前去想扶她起来。
　　宋梓大口喘着气，“刘姨，我、我没事。”
　　看得人眼眶都要红起来，这孩子什么时候了还在说自己没事。
　　“我的老天爷啊，你这是怎么了，小程！”
　　司机还没把车开回车库，倒了回来，刘净云生怕出什么意外，“小程！帮我把她扶上车去医院！”
　　小程之前是军人，身体心理训练有素，当下没刘净云慌乱。
　　跨着长腿一把把倒在地上的人捞了起来。
　　两人急忙把宋梓送去了最近的军区医院。

　　这时的宋梓已经陷入昏迷之中，呼吸渐渐微弱，吓得刘净云咬破自己的唇。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这孩子可别出事啊……”

　　而天色将暗，距离黎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