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新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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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下学期的课程很少，当李枝反应过来的时候，整学期的课程都已经结束。
随即，是提前的期末考试。
李枝翻开有机化学的卷子，二十分钟就写完了，估摸着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才可以提前交卷出考场。
有机化学是开启暑假的最后一门科目，但今年有些不同，学院里安排好了各班同学大五实习。
当然，如果有自己联系的医院的话，就可以不用去榕大合作的医院。
“我不是很想回去”，李枝刚出了考场便见到了徐宗煜，后者替她拿着书包，半搂着她的腰，缓缓往停车场走。
徐宗煜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李枝发泄。
“他们又吵架了，我都不知道有什么好吵的，过不下去就离呀？”
他们，是指李枝父母。
李枝满脸不开心全挂在脸上了，还想说什么，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耳畔传来尖锐的声音，哪怕在旁人看来，并没有什么刺耳的，但是李枝却走不动道。
内心翻涌着什么，眼眶存着湿意，实在不想在徐宗煜面前发作些什么。
徐宗煜搂在她腰间的手力愈发重了些，这个位置多少能听到些对面那人对婚姻的吐槽、发泄。
徐宗煜抿了抿唇，缓缓将怀里的人搂到自己怀里，两只手都掩着她。
无言，但李枝感知到的，便是他粗重平缓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耳边，缓解了自己内心强烈不适的躯体反应。
“嗯……知道了，我还有几门考试，考完我就回来。”
李枝掩着哭腔，抬头望向抱着自己的人，随即，眼泪再也藏不住，只能埋头到他的颈窝，努力平息着自己……
“妈……”，李枝缓了缓，“实在过不下去，就离吧，没必要委屈自己。”
电话那头又传来，“你什么意思李枝？你是向着你爸和那个狐狸精是嘛？你是我生的，是我的女儿，你怎么可以抛下我？李枝你有没有良心？你爸的事情我都知道，但怎么说他也是你爸呀……一个家里，怎么可以没有一个男人？你要拆散咱们家吗？”
李枝不想再和她争辩，糊弄几句，把女人哄好了，那端自然满意挂了电话。
李枝收了声，情绪崩溃般，隐忍着嚎啕，回抱着徐宗煜，“我妈住院了，和我爸吵架，两人动起手来，我妈就住院了。刚刚我表哥给我发消息，我妈还去了心理精神科……”
“其实我知道我妈不对劲了，我家里结构也不对劲。我妈把我当成她精神上的老公了……我妈觉得只要占有我，我爸就不会背叛她……可是她在杞人忧天啊，我又不能不给她，哪怕我曾想过离开那个窒息的家庭，但是我妈生病了，我的良心让我狠不下心……”
徐宗煜摩挲着她的背顺气，待她抽泣声平稳些后，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替她擦拭满脸泪渍。
“我过段时间需要下乡，只要不是国外，我都可以选择地点。”徐宗煜看着她，鼻尖都哭红了，内心不免越发疼惜，今天尚且如此，她以前生长的环境怕是比现在还要窒息。
“？”李枝抬起头，身子暖和些了，恐惧感退散少许。
“我可以……陪着你。”和她一个城市，一起等着她毕业？
“但是，我想到我实习的事……”
“嗯？”
“下个月就要确定实习单位，我妈现在这样，我又狠不下心……”
言下之意，是她只能回自己家那边的医院实习一年，而徐宗煜又不能待那么久……
“榕城到昌市的飞机可以直达吗？”榕城初夏泛着些许燥热，连带着徐宗煜这话，都烫耳朵。
李枝一时间没缓过神来，“你是……你是说每周往返两地吗？”
徐宗煜笑，腰间的手移到她的手腕，牵着她继续往前走，“也不是不可以。”
“那……那……”一三五做手术，还有学术会议什么的，往近了说他还得写论文升职称，每周都往返两地，铁人也吃不住。
“好了，李医生，就这么决定了，咱们再不开车离开，平煜他们就该等急了。”
李枝脑回路短路般，什么平煜，还有他们？
“什么什么？”
徐宗煜摸摸她的发顶，“平煜的灯队拿了奖，在电话里说想给你看。”
“嗯？什么时候？现在吗？可我没准备什么？”
“就是现在，什么都不需要准备，你去了他就开心了。”
徐宗煜牵着她的手耐心地解释着，李枝眼尾带着笑意，心情也舒展些。自己内心不免舒了一口气，每周往返两地是麻烦了点，但至少现在，李枝是开心的。
徐宗煜回头望了望方才她接电话的地方，是当时自己在图书馆看到她惊恐发作的地点，记忆中快递盒占据的草地上已经长出来不知名花枝。
所以啊，李枝方才已经无形中迈过了自己曾经害怕的路径。
不能再重复她十六岁时候的事情了，徐宗煜想着，这一年只怕她会情绪波动很大，但无论如何，自己也要陪着她……
李枝的行李都打包好了，下午的高铁，她没让徐宗煜去送。
一路上都是忐忑着，李枝内心紧绷着，好几次，都想从口袋里掏出百忧解。
但是还能忍，她不想吃药，虽然姚远也说要自己遵医嘱，但是潜意识还是在和抑郁情绪作斗争。
回到昌市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李枝直接打车去了医院。
病床上的女人精神涣散，直到瞧见自己女儿，情况才好些。
“回来了？”女人笑着问她，从床上稍稍坐起，自说自话。
李枝低头，“嗯”了一声，随后便没再说话。
过了会医生晚间查房，李枝今天刚回来，女人便让她回去了，说自己过几天出院，也难为她小姑娘一个陪床。
李枝应下了，又问女人接下来怎么安排。
医生说需得静养，身边最好有人照应。
女人沉默半响，学校里因为她的身体给放了病假，但现在病好了，女儿也回来了，那便回家？
家？哪里的家？
女人说她要回李枝外婆家住几天。
“那也好……”李枝还想说什么，比如自己想要去榕大安排的医院实习？怎么也说不出口，也不想说自己要在昌市医院实习的话。到时候就知道了，没必要说……
李枝回到家的时候，屋子里冷冰冰的，尽管已经是夏天。
将行李放好后，李枝揣着钥匙，直接去了另一个女人家。
另一个女人，是李炎妈妈，自己的干妈。
干妈似乎没想到一开门会见到李枝，“小枝？你……你怎么回来了？”
干妈稍有震惊，但多年在生意场上驰骋，面子功夫也是不逊色的。
邀请着李枝进门，后者一直站在门口，缓了几秒，“我知道我爸不在这，我也知道，你们没有过分逾越。”
李枝轻声冷笑几分，出轨就是出轨，哪还需分精神出轨和□□？
“我知道我爸妈一直过不下去，我妈不甘心，我爸也不甘心。说好听点，是为了我……我也知道，你们是初恋，但现在已经各自有家庭了，你……你是李炎妈妈……”
李枝顿了顿，想到了李炎，语气稍有缓和。
“您是长辈，也知道我父母这样是因为他们自己，就算没有你还有其他人，但偏偏……”
偏偏就是你，就是李炎的妈妈。
“阿姨，生意上的事情我不太懂，但是我知道，不忠于自己家庭的男人，在生意上也不会有什么未来。现在为时未晚，阿姨还是可以悬崖勒马的。”
言罢，李枝转身便走，话已经带到了，都是聪明人，自己这番话至少能让他们这三角恋有个短暂的句号，至少自己的母亲精神状态能好些。
身后传来那人的答复，“小枝”，她匆匆跑过来，来到李枝身边。
“我知道我们大人做错了，但是请你相信我和你爸爸绝对没有更过分的事情，我们只是……”
只是暧昧的？
“不重要了。”李枝坚定地说，但是没有说出“小三终究是小三，不管是哪种方式”，相比用这种话去中伤一位当事人，另一位当事人——自己的父亲才是幕后杀手。
在来找干妈之前，自己便已经给男人打了电话。什么时候开始的，伤害过哪些人，男人都说了。
电话里，“你真的很没种！”
李枝说完，电话那头的男人一直没搭话，李枝还想说什么，比如你伤害了两个女人？比如不配做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你真的很失职！
都没说出来，李枝只觉得反胃，自己想说的这些“罪证”男人又岂会不知？他只会道貌岸然地装作充满歉意要重新做人的模样，重复着他的“犯罪”，给自己的行为添些正面的理由，从而伤害更多人。
李枝挂了电话，也不想和男人有过多交流。
不等女人继续说什么，李枝又言，“阿姨，如果我是您，在社会上好不容易有现在的成绩，我断然不会看上我父亲这样的男人，更不会去成为你和我母亲那样的女人。”
电梯楼层到了，李枝只觉心空空的。
但当自己在一楼瞧见李炎的时候，空荡的内心还是有着一丝涟漪的。
屋外下雨了，李枝没有带伞，雨势不大，但是李炎拉扯住她的衣角。
“我送你……给我个机会……”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
他知道不可能了，他和她以后都不可能了。
李炎低着头，李枝能看到的，是他带着自卑与惭愧的眼眸。
李枝眼眶发红，气急般，“李炎……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好没劲！和你有关系吗？你就这样？我们都是受害者！”
我们都是受害者，无关谁先发现谁后发现。
我们都是受害者，所以近一年的疏离都是源于想要保护好彼此。
可偏偏，偏偏在这个时候遇到他。
偏偏是个下雨天，非得是个下雨天。
让李枝油然而生地，自己对他充满愧疚。
“我送你回去吧，最后一次了。”李炎终于抬头，眸色里都是泪，彼此的秘密终于被戳开，他已经无地自容，这话是他仅有的尊严了。
“好。”
李枝顿默片刻，伸出手去牵他的，李炎抿唇微愣，随即反握住她的手。
两人家很近，只隔了几条街。
一路上，只有汽车鸣笛声，街头小贩揽客声，还有的便是街边偶遇的几对情侣或是一家三口喜气洋洋的玩闹声。
或许在旁人看来，他们两个也是恩爱的一对小情侣？
青梅竹马？互相陪伴？校园走到婚纱的希冀？
偶有的，还有微雨落到江边，在江面上泛起一阵又一阵涟漪。
但雨会停，李炎把李枝送到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屋前没有小水坑，也不用他背着她淌过去了。
青春期少男少女之间的粉红色懵懂，眼下全化作黑墨色的乌云朵朵，只求得好好睡一觉，第二天起来了，又是个乌云散去的大晴天。
“晚安。”李炎笑了，眼底带着苦涩，喑哑着声线和她诉说着告别。
“晚安。”李枝说，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随后，潜意识命令自己转身，一步一步地踏踏实实地走，告诉自己不要跑，不要快走，就让李炎最后再看看自己的背影吧。
身后那人，目光注视着她，内心祈祷着，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看她背影……
还有的，是感谢老天爷，今晚是个美好的雨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