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烂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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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乡正式结束的时候，已经过了小年。
大部队先撤了，留着李枝姚远一些骨干还在收拾。
李枝想着谷婧，瞧着时靖题发来消息，知道谷婧情况已经好很多，李枝便放了心。
“都收拾好了？”姚远提着行李箱，特地过来接李枝一起走。
“嗯，都收拾好了。”
姚远点点头，侧着身进了李枝房间的卫生间，水声传来，姚远在洗手。
“没什么遗漏的东西了？”姚远从里间出来，环看一圈，扯了张床头柜上的纸巾。
“哎呀，都好了，谷婧的东西之前就拿走了，我这边也没啥漏的。”李枝觉得今天的姚远废话好多，叽叽歪歪的，知道他操心，紧着时间把他推到电梯门口……
屋子里确实没什么遗漏的，姚远还想说什么，闭了嘴。
两人出了酒店，一块打车去了火车站。先后等了会，各自踏上回程的火车。
李枝是回昌市，虽然内心有些排斥，但是大过年的……
到昌市的时候还是下午，李枝出了站，倒不着急先回去。这个点的家，冷冷清清。就算那两人都在家，估计也是争吵谩骂。
高铁站紧挨着江边，李枝倒也不着急了，索性拉着行李箱欣赏江水风光。
江面很长很宽，旁边还有着卖豆腐脑的大爷大妈。李枝买了杯豆腐脑，坐在河旁边的石凳上。
江边也没啥人，空气有点冷，她把羽绒服的帽子戴上了，一边呼着热气一边嘬着豆腐脑。
还是有一点阳光的，至少她看着天空的时候，眼睛还是有点睁不开。
石凳旁还堆着一些积雪，李枝用鞋子蹬着，桥上建筑发出着细微的风铃声。
等到日光渐渐褪去，李枝内心叹了气，拉着行李箱回家了……
冷冷冰冰的家，一个去给学生补课了，一个去参加生意应酬。李枝倒也没了脾气，一天舟车劳顿，便换了衣服去会周公。
在那之前，还是给徐宗煜回了信息。
聊天框那边的人也忙，两人的回复像是有时差。
快过年了，除夕之前的病人大多都被安排在这年前最后一个礼拜做手术。徐宗煜自然忙得不可开交。
李枝也心疼，好在之前给他买的按摩仪还蛮好用的，她多少宽慰些。
约莫睡了四五个小时，窗外已经黑漆漆一片。李枝出了房门，两个人还没有回来。手机屏幕亮起，是徐宗煜的回复……
李枝看向左上角的时间，凌晨一点，这么晚啊……
“这么晚吗？手术是不是很难啊？”
手机那头的人还在码字，李枝去厨房接了杯水，温水入喉，内心的不安稍稍淡去。
平常就算两个人再怎么吵架，也不会夜不归宿。退出和徐宗煜的聊天框，李枝才看清，父母都已经给自己发了消息，只是方才睡熟了，错过了。
是说都有事，等过年再回来……
过年啊？李枝内心不免愤愤。冷清总比吵闹要好，她真的很讨厌争鸣声……
“嗯，是有一点难，下乡结束了？感觉如何？”徐宗煜坐在值班室，电脑屏幕上是一份新的手术记录存档，密密麻麻，像是论文。
桌上手机提示音响起，徐宗煜拿起，是自己的小女朋友，会心一笑，“辛苦李医生。”
李枝躺回房间，相比徐宗煜，自己这边倒也不是特别累。瞌睡又来了，叮嘱对面的人早点回去休息，便窝进了被子里……
徐宗煜放罢手机，继续对屏幕上手术操作填写。
叮咚声响，信箱收到一封邮件，徐宗煜点开，
“宗煜，我已找寻当日榕城内外纸报电信，并未有证据证明，当日榕城沦陷、灯笼坊大火时，徐文无去了国外。以下附赠具体凭证，望回复。——童煜。”
徐宗煜默声，指尖仿若被禁锢。良久，给童煜回了信。
“周老年事已高，你已找到文无先生踪影，目前正梳理凭证。祝好，——徐宗煜。”
电脑合上，值班室内的光源渐渐被无望覆盖。徐宗煜紧着眉心，内心无奈却不知该作何。周少炳前些日子生病入了院，这些年便是靠着能找到文无先生、希望能给江离姑娘有个交代才撑到现在。
倘若当年信息有误，文无先生当真葬身于乱世中，周少炳也是时日无多。
徐宗煜想要安排妥帖，但是现在反馈回来的消息皆是要让亲者痛切。
“受苦终生令得解脱”？
江离以前便是靠着这句话，一直等到老死。
倒也有好消息，周少炳入院后，精神不济，徐宗煜那日从黔东南返回，便带来了远方故人的纸笔。
“这老顽童，这些年的字倒比我还好看些，可见是费了一番心思！好啊，好啊……”周少炳又是咳，说话都断断续续。
还想打听更多故友的消息,
“老先生说，他这辈子最庆幸的，便是有了江姑娘这位恩师，还有，您这位挚友。”
徐宗煜起身，调整输液管的流速，“他还说，不是不知该回了，只是漂泊惯了，身似浮萍倒也潇洒些，还望老友莫怪。”
徐宗煜语调平平，听者有心，周少炳眼眶渐渐红润，平复着心境，“这小子，倒是潇洒肆意。也好，也罢……”
忙得，又是一阵咳，周少炳摆摆手，让人都撤了。闭目养神般，内心却都是遗憾与无奈……
徐宗煜关掩上门，便是知晓，需得快些找到那故人踪迹……
*
除夕很热闹，热闹到李枝独自一人在除夕夜，从昌市连夜跑回榕城。
几个小时前，屋子里一片狼藉，男人正被几个朋友送回，下一瞬便被按在沙发上。众人劝导着他酒喝多了，男人不听，还在狡辩，破口大骂瘫坐在地上的女人。
像一条狗，一条发了疯的狗！
女人不依不饶，非要男人要个说法。
说法？什么说法？包办婚姻？还是这个男人和另一个女人？
又或者，是女人也不爱男人，只是长久的折磨中，不甘心而已。
谩骂中，李枝平静地听着，听明白了上一代的恩恩怨怨。
那自己呢？自己的存在，像个笑话。无奈将两人捆绑住的笑话？
可是，她真的很无辜，她才是那个没得选的人……
社交软件传来提示音，不用看也知道是群发的拜年短信，多的是“合家团聚美满”的文字，何其讽刺。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过一个好年了。李枝无奈，只能看着满地荒唐隐忍这。
受伤的不止当事的两个人，还有她！
过年前冷冷冰冰的住宅，还有现在窒息的“一家三口”，李枝觉得好累，累到她真的知道她没有家了！
李枝第一次反问自己，一定要留在这种窒息的环境里吗？李枝顿了顿，看着一地的狼藉，平静地对着这对夫妻说，“你们两离婚吧？过不下去的话没必要折磨自己。”
两人皆是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李枝也累了，转身回了房。几分钟后，地板上传来滑轮的声音，李枝收拾好了行李。
“我今年，还是在学校过年吧，不用担心我，相比外面，这个家里更加冷清，也更加让人待不下去！”
火车站也冷清。
车座对面的是一对老夫妻，是从城里务工回家过年的。女人的皮肤黝黑，磕着瓜子，牙齿也是黄黄的。
男人从包里拿出两盒方便面，不知名的牌子，一桶黄色包装，一桶红色包装。
男人去了开水机打水，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鸡蛋，打在了黄色的里面。泡好了，端过来，自己面前放着红色。
女人把瓜子壳包好，放在垃圾袋里。过了几分钟，面好了。
女人揭开封盖大口吃着，随后便咬到一口荷包蛋，男人就看着她。
女人舀起来，看了看男人，男人一边笑一边狼吞虎咽。
女人也笑了，把蛋又舀到了男人的碗里。男人有点生气，又把蛋夹了回去。
女人没辙，咬了一大口，把剩下的一小半放到了男人那，男人这才吃了。
男人把汤都喝了，女人说自己刚吃完蛋，吃不下了。把自己剩下的面都分给了男人。男人摸了摸脑袋，觉得自己太能吃不好意思。
质朴却又让人羡慕。
李枝穿着厚厚从羽绒服，抱着包，静静看着，心里不舒服。
她看着窗外，零星着几盏灯火。她有点忍不住了，努力忍着，把扎起来的头发放下，挡在面前。营造一种她只是感冒了，她没有在哭的假象。
包里有药，她深吸一口气，吞了好几片百忧解。
其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吃过了，此时却……
手机零点跳转，前方车座上传来春晚恭贺新春的贺词……
喜气洋洋的……
“过年了”，女人对男人说。
“是嘞，新年快乐”。
方言，但李枝听得懂。看了看手机，零点已过，还有很多条徐宗煜发来的消息……
她忍不住了，但车上都是人，她不喜欢别人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自己。
她用手捂着嘴，不敢发出声音。靠着窗户，假装在看风景。这样，就真的没有人知道她在哭了，没有形象地大哭。
那种崩溃感，那种濒死感，那种无力，她又一次经历了……
到榕城到时候已经很晚了，好在榕大寒假期间的宿舍楼依稀亮着几盏灯，看起来没那么恐怖。
李枝将行李随便放在一旁，整个人恹恹的，毫无半分生机。
李枝很累，累到连衣裳也没脱环膝蹲在地板上，瞧着空荡荡的宿舍，这才有几分实感，她真的离开家了。
屋外是绚烂的烟花爆竹，声响浩大，李枝却没心思。
徐宗煜的电话打来，除夕夜没给他回消息多半不正常，怕他听出什么，李枝赶紧清了清嗓……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