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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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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过得很快,转眼就要上班了。许多懒了一会儿床,爬起来穿钱来搭配好的衣服——自从钱来买了很多衣服后,衣柜里五颜六色什么衣服都有,如果是他自己,每天早晨穿衣服都要纠结一上午。
钱来很好,早早的就把他要穿的衣服挂在落地衣架上,他手一捞,拿过来就穿上了。
“你说今天咱们谁先下班?”许多捧着豆浆,看钱来把牛奶馒头掰成四块,裹上蟹黄酱喂他嘴里。
“我先。”
“这么肯定?”许多眨巴眨巴眼,“你们上班时间几个小时呀?”
怕他又要羡慕,钱来裹好蟹黄酱放在盘子里,让他自己吃。它转身去厨房盛午饭,装进食盒。端出来时,他已经吃好了,也忘记了刚才的话。
它把餐盘全部送进清洗桶,桌布一并扔进去,褪去围裙,穿上许多给它买的睡衣——混着许多的衣服洗的,他们一起用同一种洗衣露,是同一种香,昨晚穿着和许多一起睡觉,还染了许多的香。它老喜欢了,没事干时,忍不住闻一闻,嗅一嗅。
他们一起出门,一起乘电梯下楼,一起出小区门。在红绿灯路口分开,钱来把午餐递给他,理理他的头发,“下午我去接你下班。”
许多往东,钱来往北。
一个在主城最富裕的地带,一个在主城最破烂的地下。
许多去研究室检查学生们的工作,陶乐在旁边喋喋不休问他最近一个月去哪儿玩了,他好几次去何修家找他,家里都没人。
许多笑眯眯的,“你去何修家,怎么找得到我?”
陶乐怔住了,然后尴尬地咳一声,“不就是想见许老师,才去何修家吗……而且,我搬过来了,就隔壁一栋,10楼,许老师什么时候有空,叫上学长,上我家吃饭啊。”
“周末吧。”
“行,那周六,就周六,咱们喝点酒,周末还能睡一天。我中午跟学长说去。”
许多拿了一些材料,制金属皮。
……
钱来心情好,不论黄毛在旁边说什么,都有兴致“嗯”上两声。
“钱哥,你那个顾主,听说是设计师,那技术好啊,钱哥,要不你问问他来不来这边上班,工资什么的一定不比他在那边少。”
“他不来。”钱来毫不犹豫地拒绝。
“怎么,嫌工资不高啊?你让他说,要多少工资,我开!”黄卷毛嘿嘿笑,“钱哥,您看啊,他来这边上班,你们就能一天到晚都在一起了。你看,他搞设计,你搞维修和程序,简直是郎才男貌,珠联璧合,打遍天下无敌手!放眼天下,绝对没人比你俩强!”
郎才男貌,珠联璧合。嗯,形容得不错。钱来欢喜。
“钱哥,您是不是不知道,大公司瞧着体面,其实啊,内里又脏又乱,内斗多得去了,今天你看我不爽要把我弄下台,明天我看你不爽要把你搞下去。那些手段啊,真真是,想着就头疼。你顾主上班累吧?”
钱来点了个头,“累。”
“这儿不累啊!你看你是老板,他来了,想干就不干,不想干就休假,工资我照给他开,有你在,他轻松啊,自由啊,灿烂啊!无拘无束多好。”
钱来一扳手敲断机器人的大腿,皮肉裹着钢筋哐当砸在地上,吓得黄卷毛一哆嗦,“哥、哥……您轻着点,您这价值千金的手,要是砸到了怎么办?”
扳手扔在地上,钱来警告他:“别打他主意。”
“得了!听钱哥的。”黄卷毛举起双手,阿臾着,笑着的眼睛深处精光闪闪。
钱来重组了机器,让他抬走。卷毛一走,诊所里登时清净下来,前面地下歌厅的劲爆歌声传过来,踩着节拍点,进来个穿花衬衣的男人,米蓝色长卷发散在肩上,耳朵一排银钉,右手戒指银光耀眼,进来就问:“听说你这里什么机器都改?”
钱来躺在躺椅里,撑着脸,睡衣的衣袖滑到脸边,恰好能嗅到衣服上许多的香味。它没抬头,就那么嗅着,舒舒服服地闭上了眼。
“战机,做吗?”
躺椅上的机器只是懒洋洋伸出一根手指。钮星澜没明白,“多少?”
“一亿。定金80%。”
把人当萝卜干宰,钮星澜抽了抽嘴,“超过20%的定金是违法。”
“去告。”
钱来脚一伸,搭到椅子上。睡衣的摆从腿上滑下去,露出完全金属质地的肌肤。雪银色,漂亮得不像话。
衣摆快拖到地上时,它撩了撩,珍惜地夹在膝盖窝里,像在膝头抱着一个人似的,稳稳妥妥。
钮星澜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机器人,像人,浑身找不出一点程序设定,它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像人类接受教育,在教育中自然生长出来的那样。
会小心翼翼对待珍贵的东西,会凭心意做事,全然不顾。它的程序没有枷锁,在那具漂亮的躯壳里自由奔跑。
“谁造的你?”钮星澜眯起眼睛。
那台机器终于肯掀开眼来看他一眼,纯黑色的眼瞳轻轻往他身上一扫,跟看一片灰尘似的掠过,“没钱别来。”说话老多,烦死机器了。
“能花一亿的高级顾客都不多接待一会儿?”钮星澜嗤声,世上哪儿去找那么多一亿的顾客。
人家却说:“不缺。”
这句话的含量太多了,多到钮星澜蹙起了眉——如果它真能改造战机,那黑市……是除军区之外,最不缺战机的地方了。
事情发展比他们预料的还多,他们原以为还拥有的时间,其实早被压榨得一点不剩。
钮星澜干脆利落地付完定金,“一周内能不能交货?”
钱来敲敲桌面上的本子,“留给电话,等通知。”
……
半小时后,钮星澜带来了机器,用黑色塑箱封口。
“裸机,没装程序。”他拍拍塑箱,“你可以随意调整,尽你最大的能力,我要最完美的战机。”
“知道了。”躺椅里的机器不咸不淡地回一声,抹开手背露出屏幕来,看了一眼,笑起来,然后在上面敲敲写写,用心得不成样。
钮星澜悄声挪过去,扫了一眼,是在给人发信息,说得很肉麻——
今晚吃虾饺好不好,刚才看见外面卖的虾很新鲜,做青椒虾饺好吃。小青柑也很新鲜,听说是刚摘回来的,我下班去买一点。
——不要,酸。
——不酸,我选甜的,再多加些糖……
敲字的手指蓦地顿住,它一把抹上屏幕,瞪向钮星澜:“你看什么?”
这机器人怎么屏幕里屏幕外截然不同,屏幕里矫情得要死,屏幕外,凶悍得能把人原地截肢了。
钮星澜干咳一声,“我什么都没看见。行了,我走了,你快点帮我搞。”
见他真走了,钱来继续给许多发信息,发完了,把聊天从头到尾看一遍,才不舍地关上屏幕,去拆封箱。
全金属的裸机。钱来一眼看出来,这是许多做的。战机的形态,许多做的。稍稍一想,便猜到许多前半个月加班就是做这玩意儿。
就这么个玩意儿,还得许多加班,黑眼圈都加出来了。钱来就来气,想一巴掌拆了,手放到机器上,又舍不得,这是他日夜不休心血。他喜欢在手肘留一条褶皱,喜欢把膝盖窝捏成两个半月牙的拼接,用他的话来说,这样行动更灵活,其实就是他喜欢这样捏。
半月牙的金属骨块圆润光滑,握在手心,像握了一把可爱的月亮,银银洒着光。
主城开始请外援做战机,它的时间也不多了。
钱来将裸机提到后室去,洗干净手,让机器人关门下班。
“钱老板这么早就下班呀?”隔壁卖水果的大婶提着嗓子问呵。钱来挑了两斤小青柑,大婶一边称重一边唠嗑,“最近钱老板不咋开门,咋滴,不赚钱啦?”
大街小巷都知道“许多诊所”的老板见钱眼开,只要钱。
钱赚了很多,够许多用了。而它的时间却没多少了,剩下的时间,它只想和许多待一起,看他吃饭,看他睡觉,只要和他在一起,就好。
买大闸蟹,买九节虾,买大青芒,蔬菜要特供蔬,拎着回家。才下午三点,蒸上饭,开始榨小青柑。
阳台有两盆琴叶榕,一盆是许多买回来的,一盆是它从花坛那里带回来的。许多加班的半个多月,它时不时晃到公司门口看一看,有一次恰巧碰见工人翻新花坛,它给要回来了。
那盆琴叶榕不好,奄奄的,要死不活。没病没虫,就是有种快要死掉的迹象。
许多五点就下班了,本想按时按点走的,一不小心看见楼下花坛边站着个熟悉的人。他戴着眼镜,将将看得很清楚,钱来提着老式水壶在那儿等他下班。
那时才四点过,他匆匆把手里的东西清理完,实验室没什么活,便提前走了。
看见他从公司奔出来,钱来登时笑起来,迎上去,拧开杯盖,给他喝,“不酸,你尝尝。”
许多皱着眉尝了一口,是他喜欢的清甜味,当即多喝了好几口,“你怎么做的呀,很好喝。”舒服得眼睛弯弯。
“你休半个月假,我教你。”钱来拧上杯盖,牵着他的手,回家。
许多瞪大眼,“不学。有你做,才不学。”
“你太依赖我。”钱来皱眉。
许多无所顾忌地举起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放在它面前,“是你先动手的。你没来我家之前,我自己什么都做。就算现在,我也很独立,吃饭张嘴,喝水知道咽,走路知道左脚和右脚换。”
“今早吃馒头,我喂的。昨晚喝水,我喂的。晚上睡觉,被子我盖的。就差……”钱来亮晶晶地瞧着他,“等会我帮你洗澡吧,我还没帮你穿过内裤。”
“不用!”许多羞愤地甩开它的手,没甩开,它牵得很紧。
“害羞什么,我是男性机器人。同属性,又不是没有。”钱来含着笑觑他,“你想看我的吗?”
往钱来身上瞟的视线登时像被抓住的小偷,许多囧得想原地猝死——他为什么这么想不开早点下班?
狠狠剐了它一眼,许多死死抿着嘴,怒视前方,不回头,不说话,活生生一副受气包的样。
“你这样子就像……”钱来欢喜地摸他的头发,“——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
仿佛往熔炉里扔了一台机器,许多的脸和熔炉腾升而起的火云一样红。他嗫嗫嚅嚅半响,竟说不出“不喜欢”三个字。
“可你从来没表达过你喜欢我。”钱来一脸委屈,“许多,我想提前过生日。”
“不过。”许多嘟囔,“还有大半年呢。”
“那你能满足我一个小小的愿望吗?”一改刚才的不正经,它扒拉着许多的手,巴巴望着许多,那双纯粹毫无杂质的眼睛让它看起来像条受了天大委屈的大尾巴狗狗。
许多差点就要心软嘴软说“好”了,强大的毅力支持着:“什么愿望?”
“你先答应我。”
“你先说说,我怕没法满足你。”
“你能满足我……只有你能满足我。”
“你……”许多总觉得这话越来越不对劲,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思想脏。他扭过身去,“你说我听听。”
钱来拉着他,将他拖到树荫的阴影中,夕阳斜斜投过来,橙红橙红的。
“你……能不能……”它有些害羞,不安地搅着他的手指,搅得很紧很紧,就怕下一秒抓不住了。许多被搅得发疼,忍着看它。
“——说‘你喜欢我’。我想听。”
它带着乞求,怔怔求着他。
“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