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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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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萧烨的精心照料下,星澜的伤势日渐好转,她背上那一道道狰狞的伤口,已然开始结痂。为了不让她留下疤痕,萧烨又从宫里拿了好几瓶舒痕胶给她用,还吩咐厨房变着花样给她熬各种补汤。
星澜只觉受之有愧,心中满是不安,尽管萧烨一再强调自己只是在还恩,可他施予她的,早已超过了她那微不足道的恩情。
尤其是当她得知,萧烨还不声不响地动用了诸多关系,替她办好了更籍的手续,让她从此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汴京,不必再担惊受怕被遣返回江宁受苦。那一刻,她的眼眶不禁湿润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对她这般好过。
人心都是肉长的,萧烨的一举一动、点点滴滴,星澜不可能不动容。然而她也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判若天渊的差距,况且,温修远带给她的伤痛才刚刚愈合,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既然无法给出自己的心,她便只能在其他方面偿还这份厚重的情谊。
时光匆匆,半个月转瞬即逝,星澜的伤势终于痊愈。这一日,她早早起身前往厨房,亲手做了一桌色香味俱佳的菜肴,然后让钟叔帮忙邀请萧烨过来。
佳人主动相邀,萧烨受宠若惊,虽然星澜在他府中住了半个月,但平日里他都恪守礼节,生怕唐突了佳人,这是他们第一次同桌用膳,还是星澜亲自下厨,怎能不令他欣喜万分,他决定盛装出席。
萧烨当即拉开衣柜门,双手在衣物间来回翻找,一件一件地取出,比划在身前,口中还念念有词:“这件太过华丽,不妥……这件又太过素净,也不合适……”
如此反复,衣服换了一套又一套,始终没定下要穿哪套。
钟叔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公子这般模样,不由哭笑不得,摇头劝说道:“公子,您龙章凤姿,穿什么都好看,还是别让星澜姑娘等太久了。”
萧烨如梦初醒,尴尬地笑了笑,手停在一件涧石蓝直裾深衣之上。这件衣裳颜色仿若静谧的深潭,透着几分深邃与高雅,领口与袖口处绣着精致的暗纹,配以九环白玉蹀躞带,更显华贵大气。
他轻轻取下,穿戴整齐,又对着铜镜,仔细端详,抬手整理发冠,反复确认完美无缺后,才疾步朝星澜暂居的主院行去。
此时的星澜,已将精心准备的宴席摆在了院中的金桂树下。金桂树枝繁叶茂,金黄的小花星星点点地散落枝头,微风拂过,花香与饭菜的香气相互交融,令人食指大动。
不似萧烨那般盛装打扮,星澜身着一袭素色衣衫,没有过多的修饰,只随意挽了个发髻,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旁,仿若水墨画卷中走出的仙子,出尘脱俗,清新淡雅。
萧烨见此美景,脚步不自觉地顿住,仿佛被施了定身咒,愣在了原地,只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星澜察觉到他的到来,抬起头,盈盈浅笑,轻声招呼道:“萧二公子,这边请。”
她的声音犹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瞬间将萧烨从失神中唤醒。
萧烨轻咳一声,试图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他缓步走上前,在星澜对面落座,望见满桌的美食,惊讶不已:“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吗?”
星澜眼神清澈明亮,含笑点头:“萧二公子平日里吃惯了山珍海味,我这桌粗茶淡饭,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萧烨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一道菜品尝了一口,十分捧场地称赞:“好吃,山珍海味太腻,我还是更喜欢粗茶淡饭。”
即便他说的只是客套话,星澜还是被取悦了。
见她笑靥如花,萧烨也不禁扬起唇角,状似无意地问:“星澜,你今日怎么突然想起要请我吃饭?”
“这段时日承蒙萧二公子的悉心照料,我无以为报,特做了这桌饭菜,聊表寸心。”星澜端起酒杯,郑重道谢,“这杯酒我敬你。”
她正要将杯中酒饮尽,萧烨连忙按住她,制止道:“你伤才好,不宜饮酒,以茶代酒便可。”
说罢,接过她手中的酒杯,换了一杯茶给她。
星澜心中一暖,饮了口茶,接着道:“萧二公子,我的伤已然痊愈,实在不好意思继续叨扰下去,今日宴请你不单是为了感谢,也是为了辞行。”
听她说要走,萧烨如被一盆冷水兜头灌下,心中的喜悦瞬间冷却了大半,纵然不舍,却也知道没有理由再阻拦。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沉重,星澜不想冷场,开口打破沉默:“萧二公子……”
刚唤出一个名字,就被萧烨打断:“星澜,我们如今算朋友吗?”
星澜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却还是点头回应:“当然。”
“既是朋友,那就不要再叫我萧二公子,我表字‘靖之’,你可以称呼我的表字,或者直呼其名。”萧烨试图拉近彼此的距离。
星澜觉得称呼表字有些过于亲昵了,犹豫了片刻,红唇轻启,唤了一声:“萧烨。”
虽然星澜只是中规中矩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但她的声音轻柔婉转,仿若春日里的微风,轻轻拂过萧烨的心间,让他的心河泛起层层涟漪,一圈又一圈,不断扩散。
萧烨心猿.意马之时,却听星澜神情严肃地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中的毒,中了什么毒?”
萧烨端正神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你为何想了解此事?”
星澜迎上他的目光,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想替你解毒。”
萧烨听闻此言,自嘲地勾了勾唇,那笑容中透着一丝苦涩与无奈,“没用的,此毒无药可解。”
星澜却不以为然,“万物相生相克,只要知道是什么毒,分析里面的成分,便一定能找到解法。”
自从知道自己中毒后,萧烨遍寻名医,那些所谓的杏林高手们面对他的病症,无一不是摇头叹息,束手无策,久而久之,他也渐渐不抱希望了。但星澜难得如此关心他,这份心意让他很高兴,哪怕明知希望渺茫,他还是决定对她和盘托出。
“我中的是凝脉断息散。”
“凝脉断息散”这五个字一出,星澜登时愣住了,脸上满是震惊。
她曾在一本古籍医书的残卷中偶然读到过这种毒药,深知其凶险。此毒无色无味,如同鬼魅一般,进入人体后毫无察觉,开始时,脉象只是偶尔微滞,如同水流受阻,日积月累,经脉逐渐凝结堵塞,气息愈发微弱,最终呼吸断绝,生机消逝。
震惊之余,星澜来不及多想,一把抓住萧烨的手,手指轻轻搭上他的脉搏,屏息凝神,仔细诊察。片刻后,她微微松了口气,庆幸道:“还好,经脉没有被完全堵住,还来得及。”
随后,她抬起头,望向萧烨,愤愤不平地问:“是谁这么恶毒,给你下这种剧毒?”
萧烨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仿若寒冬腊月的冰霜,笼罩了他整张脸。
“是我那个道貌岸然的嫡母。”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仇恨,“我娘也是死于她手,三十岁不到便香消玉殒。我永远记得娘全身瘫痪,无法动弹,绝望地在我怀里咽气的模样,若我将来也会和娘一样,那我只希望能在死前手刃仇人。”
他的双手紧握成拳,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是在极力克制内心的愤怒。
星澜没想到他虽出身钟鸣鼎食之家,背后却也有着如此令人痛心的悲惨过往,顿时油然而生一种同病相怜之感,脱口而出:“不会的,我会救你的,我一定会研制出解药,绝不会让你面临那样的时刻!”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如同誓言一般,回荡在院内。
萧烨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少女,就像在黑暗中长途跋涉了许久的旅人突然看到了一束光,让他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
他想,无论她是因为同情还是别的原因说出这句话,此生,他都不会再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