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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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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星澜心灰意冷地离开公主府,温修远生怕她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便暗中派了一个亲信跟着她。
亲信回禀说星澜没有回江宁,而是留在了汴京,温修远担心昭华公主会再次对她不利,又加派了人手暗中保护她。
他知道自己此生已然和星澜再无可能,如今,护她周全,便是他苟活于世的唯一动力。
此后,亲信每日都会按时前来向温修远汇报星澜的一举一动,得知她没有一蹶不振,很快便重燃斗志,在一家叫“仁心堂”的医馆找了份差事,还交到了好朋友,他欣慰的同时又不免有些落寞,她竟这么快就放下了他。
这天,亲信匆匆踏入温修远所供职的翰林院,神色略显慌张地向他禀报:“驸马,今日萧二公子去了仁心堂找星澜姑娘,他们还避开众人,单独到后院说了许久的话。”
温修远一听,手中的茶杯“咣当”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萧烨在汴京城可是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整日拈花惹草,招蜂引蝶,星澜美貌出众,被他盯上并不奇怪,可星澜向来对这类人敬而远之,怎么会和他单独交谈?
温修远强压下心头的忧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吩咐亲信:“继续观察,看看他们之间还有无往来。”
三日后散衙,亲信火急火燎地回来向他复命:“驸马,大事不好!萧二公子在星澜姑娘的住处附近等她,二人有说有笑,末了,还交换了什么东西。”
温修远听闻此言,彻底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来,桌上的文房四宝被碰得散落一地。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咬着牙说道:“备马,我要去找她!”
即便明知此举可能会被昭华公主发现,他也顾不得了。
入夜时分,星澜所在的小屋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线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忙活了一天,她简单给自己做了顿晚膳,不过是几样清粥小菜,却也吃得津津有味。饭后,她像往常一样,净了手,坐在桌前,翻开一本厚厚的医书,专心致志地研读起来。
看了一会儿,突兀的敲门声骤然打破了这份宁静。星澜心头一紧,除了上次萧烨晕倒在她门前那回,还从来没有人在晚上来找过她。
她警惕地站起身来,迅速走到柜子边,从里面取出那罐平日里用来防身的药粉,紧紧攥在手中,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声音带着几分戒备地问:“何人敲门?”
门外传来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星澜,是我。”
星澜登时愣住,仿若被一道闪电击中,大脑有那么一瞬的空白。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呆立在原地,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手微微颤抖着伸出去,缓缓拉开了门。
门开了,果不其然,温修远就静静地站在门外。
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他身着一袭帝释青圆领袍,头发用梁冠式青玉发冠整齐地束在头顶,面容有些憔悴,眼眸中透着复杂的情绪,有思念,有愧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自从与温修远在公主府决裂,星澜便努力地用忙碌来填满自己的生活。她每日早出晚归,在仁心堂里忙得脚不沾地,跟着苏老先生学习医术,帮着苏木香抓药看病,闲暇时便钻研医书。因为她怕自己一闲下来,那些被刻意深埋的伤心往事就会如潮水般汹涌袭来,将她彻底淹没。
努力了这么多天,她好像真的慢慢放下了,可没想到,再次见到这个曾让自己肝肠寸断的男人,眼睛还是不受控制地发酸发胀,竟像是要落下泪来。
她立即仰起头,将不争气的泪水憋回眼眶,确定自己不会再失态了,才故作冷漠地开口,声音冷得像冰碴:“你来干什么?”
温修远站在门口,目光自始至终都贪恋地胶着在星澜身上,似是要把这些日子的思念都弥补回来。听到她的问话,他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道:“我能进去坐坐吗?”
星澜有些想不通,当初在公主府,那个一脸决绝地让她不要再出现,亲手将她的希望碾碎的人是他;如今,却又为何要装出这副旧情难忘的模样站在她面前。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嘲讽地问道:“驸马今夜到此,昭华公主知道吗?”
温修远被“驸马”两个字刺得心中一痛,神色黯淡下来,缓缓收回目光,看向地面,自嘲道:“她不知道。”
听他亲口承认自己是背着昭华公主来找她,星澜有些愤怒地质问:“你把我当什么了?”
温修远见她动怒,连忙解释:“星澜,你别误会,我没有看轻你的意思。我此番前来是为了提醒你,萧烨不是好人。”
一听这话,星澜不由更加愤怒,对他怒目而视,“你派人监视我?!”
温修远有些心虚,声音低了几分:“我只是担心你,怕你受到伤害。”
星澜怒极反笑,“担心我?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干!”
看着她面对他如同面对敌人一般,浑身竖起了锋利的刺,温修远心中难受至极,哑声道:“你别这么说,即便我们做不成夫妻,你也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我只希望你一辈子都好好的。”
星澜眼中满是疏离,冷笑道:“我一介平民,不敢高攀皇亲国戚。只要你不要再出现,我自然会好好的。”
温修远当初在公主府说那些违心话,本意就是想让星澜恨他,然后彻底断了念想,离他越远越好,免受昭华公主的迫害。可如今目的真的达到了,看着她眼中的冰冷与厌恶,他的心却又痛得像被撕裂一般。
他脸上的血色褪尽,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强自支撑道:“既然你不想看到我,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但萧烨并非善类,你千万不要被他光鲜亮丽的外表蒙蔽,离这种人远一点。”
星澜原本也不想和萧烨再有什么来往,可温修远这番前来指手画脚的举动,却激起了她的逆反心理,她当即反唇相讥:“萧二公子再如何不堪,也不曾背着家中妻子,星夜跑去别的女子面前诋毁他人。希望驸马好自为之,谨言慎行,不要给他人招致灾祸。”
说完,她再没看温修远一眼,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
***
温修远失魂落魄地从星澜居住的小院离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她决绝又冷漠的面容,那字字如刀的话语在耳边回响,将他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不知不觉,他来到了矾楼。此时的矾楼,灯火辉煌,热闹非凡,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酒客们的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可这一切在温修远耳中却如同噪音。
他进了一间阁子,让小二上了最烈的酒,一杯接一杯地灌着自己,妄图用这辛辣的酒水浇灭心中的愁绪,将近子时,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浑身酒气地回到公主府。
昭华公主端坐在他日常栖息的书房,似是已等候多时,见他进门,立即起身迎上前去,关切地问:“这么晚了,夫君去哪了,还喝了这么多酒?”
温修远心力交瘁,不想与她虚与委蛇,便随口敷衍道:“和翰林院的几位同僚去矾楼聚了聚。”
昭华公主目光紧盯着他,追问道:“是哪几位同僚,为何不事先知会我一声?”
温修远本就心情郁结,满心的痛苦无处宣泄,如今听她这般刨根问底,心中反感至极,嘴角蓦地勾起一抹冷笑,反问:“难道臣连交朋结友的自由都没有,还要事先征得公主殿下的同意吗?”
昭华公主被他这话噎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委屈,她轻轻咬了咬下唇,放软了语气,说道:“我只是担心你,夫君,酒喝多了伤身。”
他疏离地点了点头,语气冷淡:“谢公主关心,臣以后会注意。”
语毕,他抬腿就要往内室走,可喝了太多酒,脚下一个不稳,身子向前栽去。
昭华公主眼疾手快,急忙伸手扶住了他,柔声道:“我服侍夫君就寝。”
温修远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避开了她的触碰,眼神中透着几分厌恶与抗拒,“臣今夜喝多了,怕冲撞了公主殿下,待到旬日,臣自会履行丈夫的义务。”
因温修远迟迟不肯与她圆.房,昭华公主恼羞成怒地进宫向皇后哭诉:“母后,您可要为女儿做主啊!驸马与女儿成婚至今,连碰都不肯碰女儿一下,女儿从未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这个温修远真是不识好歹!”皇后听了也是怒不可遏,轻抚着爱女的后背,安慰道:“乖女儿,莫哭,母后定会为你讨个公道。”
说罢,当即命人召温修远入宫。
温修远接到传召,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强打起精神,入宫拜见皇后。
皇后坐在凤椅上,不怒自威地看着他,先是装模作样地嘘寒问暖了一番,然后才切入正题,开口敲打道:“修远啊,你与婉儿成婚已有时日,本宫还想早日抱上外孙呢,你可莫要辜负了婉儿的一片深情。”
温修远低垂着头,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嵌入掌心,心中满是屈辱与愤懑,却无力反抗,只能应道:“臣谨遵娘娘教诲。”
从那之后,温修远每逢旬日都会例行公事地与昭华公主同房,其他时日,无论昭华公主是威逼还是利诱,他都不为所动,坚决宿在书房,与她划清界限。
昭华公主也不敢逼他太狠,想着来日方长,等他们之间有了孩子的羁绊,一切就会不一样。
其实她心里清楚,温修远今晚去找了星澜,也知道他碰了壁。起初得知这个消息时,她是愤怒至极的,当场就想派人去矾楼把他叫回来,兴师问罪。
乳娘孙氏苦口婆心地劝道:“公主啊,您可千万不能这么冲动。男人嘛,都是吃软不吃硬,您若是放下公主架子,像寻常妻子一样对夫君温言软语,他迟早有一天会发现您的好。”
昭华公主听了孙婆婆的话,犹豫再三,才按捺住性子,待温修远回来时,对他好言关怀。可没想到,即便如此,他依然避她如洪水猛兽。只要有星澜在,他就永远不会看她一眼。
昭华公主心中的摧毁欲如同野草般疯狂生长,她强忍住怒气走出书房,咬牙切齿地对孙婆婆道:“婆婆,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要杀了那个女人,只有她消失,驸马才会回心转意!”
孙婆婆大惊失色,连忙拉住她的手,劝阻道:“公主,万万不可啊!您若是这么做,只会将驸马越推越远,到时候可就真的挽回不了了。”
闻言,昭华公主不禁又气又委屈,无助地哭着问:“那我该怎么办?”
孙婆婆眼珠一转,凑近昭华公主,低声出主意:“公主,要想让那个女人消失,无需用这么极端的方式。老奴派人去江宁查过那个女人的底细,她的养父母可不是什么善茬,想将她卖给当地一个年过五旬的富户做妾来贴补自己的亲生儿子,她是逃婚偷跑出来的。只要咱们把她的行踪告知她的养父母,他们自然会来抓她回去,这样既解了公主的心头之患,又不会让驸马察觉是咱们动的手。”
昭华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擦干眼泪道:“就按婆婆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