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神君学会偷窥之后》青溪漱月

53、灵骨

　　青浣预想中的危险并没有出现，一路畅通无阻行至地脉眼处。地脉在一片寂无之中泛着阵阵柔光，十分显眼。根茎止住去势，她隐约能听见地脉灵力流淌造成的嗡鸣，如同钟磬清音让人十分舒心。

　　青浣小心翼翼地去摸，几乎是接触到的瞬间，磅礴的力量反客为主，顺着根茎就朝她涌来，无数的灵力如同坚硬的壁垒，将她死死困住。她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蕴含上古之势的灵力将其淹没。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她刚想呼救，就发觉地脉似乎并不打算伤害她，反之磅礴的灵力正在修复她青玄斗法过程中受的伤。伤势渐渐痊愈，地脉就如同一个母亲一般，将她紧紧地拥在怀中。

　　青浣感受到无比心安，甚至生出些贪恋，有些不愿离开。

　　她颇为眷恋的闭上眼，此时，安置在胸口的星辰晷突然发出强光，洛炟的身影在光芒中显现，女人闭着眼，青丝已尽数枯白。地脉之力裹着星辰晷朝深处游去，洛炟的身影之于此处，就如同浩瀚的激流中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虽微不足道，也激起了阵阵波澜，不同的是波澜是从外而起，尽数朝她涌去。

　　青浣听到一声碎裂声，星辰晷上的金光结界仅仅是同波澜轻轻一碰便碎落一地，融入洪流之中。

　　“发生何事？”容危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听见他的声音，青浣像是溺水之人脱水而出，边回答无事，边思索这份不正常的安心从何处而来。

　　此处的地脉有着不同于京城的气息，她更纯粹，也更加强势，像是有神智一般知晓青浣的目的。地脉之力侵入洛炟经脉，干枯的白发渐渐有了光泽，死气散去渐渐有了活气。

　　“我去找你。”容危似是有些担心，一直从容的他不再从容。

　　青浣不愿他也入险境，他在外面守着还有条退路，于是出言阻止：“不用，洛炟已经保住了性命，我们一会儿就回去。”说完看了一眼汹涌澎湃的柔光，再次开口：“我觉得，此处地脉有神志，她认识我。”

　　“什么？”

　　“等下！”

　　青浣尝试着析出灵力，灵力刚一离体，就有无数的地脉之力涌来。明明是两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此时却互相缠绕，交织得密不可分，二者相交一起游荡进光晕的最深处。她的全部心神也被牵引了过去，容危还在说些什么，青浣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一阵强光射来，将整个黑暗的空间照得彻亮。

　　她听见一个饱含悲悯的女声，“你来了？”不等她分辨，额间剧痛，接着就被一股强劲的力量弹了出去。

　　风雨停了！

　　繁茂的草木一瞬间消失不见，万事万物像是埋葬在茫茫素白之下。容危见此异状呼吸一滞，几乎是本能反应，顺着青浣的气息就要动身去寻，然而被一道强劲的力量挡住去路，整个人弹出去两三丈远，他跪倒在地，强压下喉头的腥甜，准备运气硬闯。

　　就在此时两道身影凭空出现，星辰晷也率先一步回到容危的手中，他连看没都没看一眼，直直走向倒在地上的人。

　　青浣额间泛着莹莹辉光，本来红色的衣裙变成了素白。容危三步并作两步将她捞入怀中，低声轻唤：“青浣！青浣！”可怀中的人儿没有一丝反应。他又去掐她的脉搏，脉象强劲，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只是有红色的血线游移。他分出一线目光瞥向旁边的洛炟，洛炟同样未醒来，不过脸色已恢复了正常，发髻虽凌乱但也变回了正常的黑色，摊开的手腕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容危一双剑眉深深拧起。

　　他在此处一刻不曾离开，青浣也没有感受到其他人的气息，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此处的地脉作祟。

　　容危握着青浣的手尝试着往她的身体之内输入神力，却发现她的经脉像是被什么东西裹了起来，他的力量根本进不去。

　　内心头一次生出了无措感，他想知晓她们在下面发生了何事，却又不放心将青浣自己留下，一时间进退两难。

　　青浣与他心有灵犀一般，眼睫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容危正在看她，是以她没有错过男人眼中的惊慌失措。她心中一暖，没忍住发笑。这人向来淡淡的，只见过他发火，还没见过如此可爱的神情，没忍住抬起手在他白皙的脸上抹了一把，触感凉凉的。

　　“扶我起来，我有发现。”

　　刚才那股力量实在是霸道，虽然没有伤害她，却在她体内横冲直撞，刚才竟是直接将她冲晕了过去。她靠着容危手臂站起身，拍了拍沾到身上的雪花，有些已经化作了水，洇湿了一片，风一吹凉得刺骨。

　　她用指尖带着湿润，举到容危眼前，笑道：“不愧是圣子，猜得真准。这雪真的是瑶池圣泉所化。”

　　此言一出，就算是万事都在胸中推演过一遍的容危也控制不住地挑眉惊愕了一下。青浣在他的目光下张开首先，一块泛着蓝色幽光的石头在她的掌心出现，那石头如同玉一般。

　　没人会当它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在那荧光之中含着的是深不可测的力量。

　　“这是什么？”

　　青浣深吸了一口气，“净弥的骨头。”她的语气十分轻，仿佛一阵风就能带走，落在容危耳朵里却像是惊雷炸地，将他整个人震在了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相传上古时期，水火二神不合大打出手，撞断了天柱，世人皆知女神女娲炼五色石补天裂，却很少有人知道五色石是什么。每块五色石的背后都有着一个甘愿为苍生奉献自身的神明，那一块块五色石，是神灵的头骨。使他们在天劫出现之时将自己的生命奉献给了大地，为三千世界的苍生挣得一线生机。

　　此时青浣手中躺着的就是属于净弥的五色石。“这块石头一直在瑶池池底，可以说瑶池的力量就是她赋予的，没有她瑶池就和一湖普通的池水无甚差别。”

　　“我本就生于瑶池之中，现在体内有净弥的气息与神力，它便自己认主了。而且我发现，此处的地脉早已和它融合在了一起，它认我为主，就意味着此处的地脉也认我为主了。”

　　她本就想着夺取一部分地脉，机缘巧合之下还真让她实现了。

　　“我想我们有条件和青玄好好谈谈了。”她眼中像是有一团火，容危看得出神，青浣同他刚认识的时候不一样了，仅仅是短短数月，如今再提起净弥，她竟全是坦然。

　　“逝者已逝，再沉溺于过去不过是徒增悲伤而已！”她看懂了他眼中流出的意思，唇微微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你教我的。”

　　闻言，容危的眼中露出疑惑。青浣没有解释，反而故意说了句，“不告诉你。”容危敢于割舍过往，将一颗心全铺在眼前，她也没有理由再自欺欺人耽于过去。

　　寒冬肃杀，同时也隐藏着新生。

　　她拍了拍容危侧腰，走到一旁架起洛炟，“她的神智被地脉冲乱了，先将她送回去吧。”她还惦记着洛眠手中掌握的消息。

　　容危点头，想要伸手接过洛炟，青浣看着他的动作，秀眉一挑，并未松手。“你想抱她？”容危明显一愣，没有跟上青浣跳脱的思绪，脸上露出不解，这神情让青浣想到了小白，之前同它相处时，岁聿为了锻炼他的脾性，吃食都是自己猎获的，有次青浣在它捕食期间拿小鱼干诱惑它时，它也露出了同容危一眼的神情。

　　青浣想伸手揉揉他的头，可容危的个头太高，此时她身上还挂着一个洛炟，无奈只能抬手捏了捏他的脸，笑说：“逗你的！”说罢笑了起来。

　　笑声在白茫茫的旷野中传得十分远，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肆地笑过了，上一次应该还是在上清境之时，容危也被感染的勾起了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着她。

　　青浣将洛炟交给容危，自己则走在前方，左手手心神力凝聚，她细细地感受着这股熟悉有陌生的力量。周围的雪受力量吸引，化作的水雾朝她手心里钻，并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眨眼间三人就被浓雾包围。青浣右手将雾气打散，左手依旧发散着强悍的神力，且乐此不疲。

　　这股力量让她十分踏实，不仅仅是因为力量强大，更多是这一次净弥真正回到她身边，她要用这股力量为上清境报仇，同时也是为崔煜报仇。

　　回去的途中没有什么顾忌，片刻之后便回到来时洛眠的寝殿。此时的洛眠席地盘腿而坐，不知在做什么。青浣上去唤了两声才将人唤醒。

　　“你在做什么？”她拍着洛眠的肩膀问道。

　　洛眠显然是被惊醒的，刚刚睁眼，眼中的慌乱还没有褪去，看见他们明显一愣，然后下意识的朝青浣身后撇去，看见洛炟的身影之后，有些狼狈的起身，将洛炟接到自己的怀中，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她的脸，“她……好了吗？”

　　好是不可能好的，毕竟人还没醒，万一她的灵台经受不住灵力的冲击，就算身体无碍恐怕也再难醒来。只不过命是保住了。

　　她将情况如实相告，洛眠低头不语。青浣想上前宽慰两句，脚步刚一动，就被容危拦了一下，他说道：“此处地脉滋养你们狐族上万年，与你们血脉相通，地脉有灵，既然肯救，洛炟就一定能醒过来。”

　　他这话说得有理，可也太过武断。容危看了她一眼，继续道：“此界地脉以认青浣为主，你姐姐能保住性命全靠她，希望你能信守承诺。”他的声音温和又强势，青浣甚至在其中听见了威胁的意味，如果洛眠敢撒谎，她青浣就能将洛炟打回原形。

　　她看向容危眼神游戏戏谑，此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做到这种地步。容危却悄悄一低头，在她耳边耳语，“说不定洛炟没醒过来，是净弥故意的，她在给你创造机会。”

　　青浣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净弥说过的一句话，彼时在上清境净弥监督她修炼的时候说过“先发制人总比受制于人要好！”正契合眼下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