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九章 陌上轻雷听渐隐(三) ...
-
屋内弥漫着一股淡然的茶香,如他一般,令人舒心。
邹随捧着紫砂壶,挑了一个素净的茶盏,低头,把温热的茶水倾倒在其中。一绺乌发逃出了木簪的禁锢,垂在耳鬓。
“子悠,前几日追杀你的人可曾查出?”邹随问道。
殷子悠微讶,道:“是爹告诉你的吗?殷家上下对此事都是保密的——幕后策划者应是谢家,不会差的。”
邹随眸光一凛,道:“这个谢家!”
殷子悠道:“谢家暂时还不能动,但也逍遥不了几年。毕竟他们手头没有兵权。”
邹随轻轻摇头道:“上京城中,有属于他们的一部分军队。谢家事不能急,但我也不愿你再受到这些刀枪剑影的苦了。”
闻言,殷子悠看向邹随,他正端着茶走来,隔着氤氲的热气,眸光荧荧。
殷子悠忽而低下了螓首,本是平静的心湖似泛起了涟漪。
她接过茶盏,轻道:“谢谢。”
“子悠,莫要和谢辞阙走得太近。”邹随启唇道。
“我知道。”殷子悠颔首道,“不早了,我回去了。”说完,殷子悠起身,邹随忙迎了上来,道:“我送你。”
院门出,正要道别,却听邹随的一声轻唤。
“何事?”殷子悠问道。
邹随修长的手指伸入袖中,取出一串湛蓝的念珠,在清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这是蓝珀,晶莹通透,与你……最为相配。”邹随道。双眸中似有清泉流过,眼波荡漾。
殷子悠默默地伸出手,邹随上前,执起那纤细的柔荑,手指微动,蓝珀念珠自然地滑到了皓腕上。
如触电般,他缩回了自己的手,道:“夜深了,子悠一路慢走。”说完,缓缓地回过了身,夜色下,连背影都隐入了暗色中。
次日,卯时初,斗转参横。
一驷马高车立于殷府门口。流云骢气度非凡,英俊高大。
一旁,殷飞墨一身对襟白袍,分外扎眼。
“爹。”殷子悠肩上背着行囊,站在马车边。
殷飞墨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十几年前。彼时正是意气风发,剑指边关。女子一身素衣,默然相别。谁道,竟是一纸相思血泪!
“子悠,一路小心。莫要逞强。”殷飞墨道。
“我记下了。”殷子悠道,“爹,王府的事,多费心了。”
殷飞墨稍稍露了些许的笑意,道:“等你回来,带你去你娘的故乡。”
殷子悠的眸光一亮,正欲言,却听及一声轻唤。
“郡主。”清朗温润的音质。
“时候差不多了,该走了。”
殷子悠回转双眸,一蓝衣的少年撩袍从朱门走出,清湛的双目正向殷子悠望来。
殷子悠淡然地扫了一眼,转身,上了马车。
过了会儿,感觉到一阵清风拂面,正是邹随挑帘而进。
车壁开始晃动,马夫浑厚的吆喝声隔帘传来。
解下行囊,殷子悠坐在榻上,闭目养神,并不理会邹随。
邹随淡然一笑,斜斜地靠在车壁上,抱臂而睡。
日上三竿,马车忽而停了下来。
殷子悠倏地睁开双眸,跃出了马车。
一着青莲色锦袍的男子,歪倚在一翠色乱舞的柳树上。此人手中拿着一柄玉扇,似卖弄风骚般地绵绵扇几下。
殷子悠秀眉微蹙,正要回身,一声呼喊由远而近,射入双耳。
俊逸的身姿从枣骝滑下,正好落于殷子悠身前。
“姐。我和你一起去。”殷碧珩一脸希冀道。
殷子悠凝神看着他,将手摊在他面前,冷淡地道:“有圣旨吗?”
殷碧珩的脸色瞬间黯然,轻声道:“没。”
“回去。”殷子悠道。语气中夹杂着一丝的严厉。
殷碧珩不甘心地盯着殷子悠,双目泄露着委屈与哀怨。
“回去。”殷子悠道。
他紧咬着下唇,瞬间跃上了马背,深深地望了一眼殷子悠,扬起马鞭,绝尘而去。
“啪!”扇面合拢,男子露出魅惑之笑道:“好一场离别!”
“谢大人,一路多委屈了。”殷子悠淡漠地道。
“良辰美景,如花美眷,怎么会委屈呢?”谢辞阙反问道。也不待殷子悠说话,上了马车。
天空万里无云,上京郊外,一片光风霁月。
马车背离上京而去。殷子悠心中默道:“别了,上京。”
远州。
民安物阜,人杰地灵。
“逍遥楼”是远州城中心的一家酒楼。腰缠万贯,行路匆匆的商人,常在此小憩。街道边是一溜的商贩,各色货物,一应俱全。
殷子悠一行三人将马匹交给小二之后,拾级上了二楼。
殷子悠与谢辞阙相对靠窗而坐。殷子悠单手托腮,向窗外望去。
谢辞阙拿出玉扇,装模作样地扇了几下。眸光紧锁着殷子悠,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两世血泪的凝结。”
“千年的夙愿,今世了结。”
老者当时的言语在耳边划过,谢辞阙一惊,瞬间敛了笑意。
看到谢辞阙变幻莫测的表情,邹随好奇道:“谢大人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谢辞阙收了玉扇,两指夹起茶盏,茶水如经一抛物线,稳稳地落于红唇内。
“菜来嘞!”随着小二的一声呼叫,各色佳肴鱼贯而上。
“八宝豆腐”,五彩缤纷;“糖醋排骨”,色泽红亮;“油焖茄子”,晶莹透亮。
“谢大人,有心了。”邹随道。
谢辞阙仿若未闻,执起竹箸,正欲下手,却被突兀出现的竹箸打偏。
抬首,殷子悠笑得缥缈。
“谢大人,何时找的替身?”
谢辞阙双瞳一缩,瞬时又换上了放荡不羁的表情。
“不愧是平南郡主。”他笑着称赞。
殷子悠冷眼盯着谢辞阙,道:“你欠我一个解释。”
谢辞阙敛了笑意,道:“我们南下,关乎各方利益。为免去一路追杀,找了几个替死鬼。高头大马,本就过于显眼。此前未向郡主告之,实为抱歉。”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事,索然无味。
离去时,驷马高车已然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朴素无华,由两匹成色一般的马拉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