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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下个天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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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的窗帘被风掀起一角,正午的阳光斜斜切在江临川脚边,将消毒水的气味蒸腾成苍白的雾。
江临川到医院时,来献血的某人已经离开了,屋内很安静,只有制氧机轰隆隆的响声和风拂过树梢的沙沙沙。
“哥,你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江遥伸出打有留置针的手,推了推压在脸上的氧气管,苍白的脸微微的笑着。
“嗯,今天下午没有课,早些来看你,好点了吗?”江临川伸手摸摸江遥的头,语气温柔。
“好多了哦,你别担心。”
江临川无奈的笑笑,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犹犹豫豫的开口:“那,谢燃他…… ”
“谢燃哥哥呀?他刚走没一会儿,”江遥从枕头旁拎出一个纸袋,晃了晃,递给江临川“他给你留了东西,嘱咐我一定要拿给你,喏。”
他接过纸袋,袋子里的物品相撞发出叮当的响声。
江临川扯开袋子,将东西掏出来——是两瓶抑制剂,隔着玻璃瓶还能嗅到谢燃掺杂其中的信息素味。其中一瓶瓶身上还贴了一张粉红的便利贴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被水渍晕染开:「72小时,记得补药哟~还有,江教授,要按时想我!!!」
这家伙还真是……
偷看过纸条的江遥忍了忍笑意,抚上了江临川颤抖的手臂:“哥哥,你被感动哭了吗?”
“……”江临川缓缓转头望向她,该怎么解释自己是其实是被气笑的呢?
“没哭,你什么时候见过你哥我哭的?我是感动。”
江遥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像是鼓起了勇气,举起了扎针的手:“那个,哥……我,我不想治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手中的抑制剂滑落,掉在了床上。江临川像是想立马打断,仓皇抬头:“不行,小遥你别多想。”
江遥盯着哥哥颤抖的双手和漂亮双眼下的黑眼圈,忍不住红了眼眶,哽咽着解释:“可医生都说我病情加重了……现在这么治下去最多只能续命,好不了的!而且,我不想再麻烦谢燃哥哥,更不想再拖累你了!”
“不会的!小遥,你会好起来的……”江临川努力把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生生逼退,深呼吸几下将心情平复下去,他屈膝半跪在病床前,视线与江遥齐平“小遥,哥哥不累。你放心,就算找不到其他配型,我也会去求谢燃,他不会不救你的……”谢燃就算出于情谊,也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他自己也不太确定。
“我还以为,你们和好了呢,都怪我,当年要不是因为我……”江遥喃喃道。
“你不用管这么多,当年是我提的分手,错的是我,是我不想拖累他了,怎么会怪你呢?”
江遥蜷缩着抱住自己的膝盖,还是很自责。她感到温暖的大手揉了揉自己的头,抬头望向江临川:“那你们还会和好吗?要不是为了我,你也很喜欢谢燃哥哥的,也不想和他分开的,对吧?”
那只手顿了顿,随后伸向落在病床上的两瓶抑制剂,拿起来放在鼻尖嗅了嗅,是熟悉的艾草信息素,混着些青柠的淡香。
“或许吧,不是为了你,也还会有别的原因,现实就是这样……”
在残酷现实面前,有多少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一片没有尽头的锈海,永远没有船只能开出去。
江遥立即摇摇头,输液瓶和针管也跟着晃出声响:“我不管现实怎样,你已经为我放弃了太多了,江浔,你到底要逞强到什么时候?”
江临川抬头莞尔一笑,沙哑的开口:“江遥小姐这就生气啦?竟然直呼起你哥哥的大名了,不怕我揍你?”
“你倒是打我一顿啊……还是本名好听……啊,你干嘛?”
“你在那儿小声嘟囔什么呢?”他伸手敲了敲江遥的脑袋“你别再说傻话了,也别胡思乱想了。咱就好好的治疗养病,其他的我来办,你可得长命百岁呢!”
江遥张了张口,又把话咽下去了。“叮铃铃”又一阵风吹过,雪白的窗帘透着光飘起,窗户上吊着的一串风铃缓缓作响,窗外玉兰树枝丫上洁白的花簇拥着。
“哥,等下个晴天,你带我出去看花儿吧?”
“好,天很快就会晴的。”
——
“今天是2023年2月17日星期五上午8点整,接下来播报最新的天气预报:自开春以来a市阴雨频繁,空气潮湿,近日各地区多为阴或多云,平均温度5℃至10℃……”
江临川关掉手机上播放的天气预报,抖了抖手中的雨伞,晶莹的水珠滚落。
他还没来得及去握办公室的门把手,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嗨,江教授到这么早啊?几天不见,有没有想我啊?”谢燃将嘴里的草莓味棒棒糖取出,嬉笑着摇晃,糖精味儿扑鼻而来。
江临川往后退一小步,将手机揣到兜里,无语的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人:“你不也来的挺早?以前上早八次次都迟到。”
“那是以前,我现在可是助教,洗心革面了!”
“哦,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吃糖,而且,这是我的办公室,就算知道密码也不能想进就进,更别说偷拿我的衣服穿,你不嫌小吗?”他挑起面前这人的身上还没来得及扣的白大褂,有点嫌弃。
“喂!怎么着?只准你喝草莓牛奶不准我吃草莓棒棒糖啦?”谢燃假装气愤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吊儿郎当的语气“我外套下雨打湿了,借一下前男友的白大褂有什么问题吗?”还特地把“前男友”三个字念得很重。
他见江临川不搭理他,扭头就走进办公室,急忙跟上:“江教授,你发情期过啦?我让江小遥给你的东西你用没?够贴心吧?”
“嗯,不用白不用,很贴心行了吧?你都快趴我身上了,凑这么近干嘛?”
“闻闻你身上还有没有信息素啊,你这工作服上一点味儿都没有……”谢燃越说越小声。
江临川拉椅子的手顿了顿,随后又径直坐下:“我一直都把自己的信息素管的很严,你又不是不知道。”
谢燃没在往前蹭,停在了办公桌前,与江临川面对面对视着。
“我还以为是我身体出现了问题,对信息素感知能力退化了呢。”谢燃垂下眼,又抬起袖子闻了闻“算了,又不在易感期,想要你的信息素也只是因为想你罢了……”
阴雨天的光线昏暗,屋内没开灯,两人手腕上的信息素抑制环发着微弱的光。
注意到对方情绪有些低落,江临川忍了忍还是开口“你,下次易感期我可以帮忙,提供信息素什么的,毕竟以前都是我陪你过的……”
“真的?江教授这么好心?”谢燃眼睛立马亮起来,灿烂的笑了一双弯成月牙的桃花眼十分勾人,就差摇尾巴了。
“毕竟之前你也帮了我,就当还你了。”江临川垂下眼,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知道自己欠谢燃的太多,太多了,目前还得起的也就只有这个。
“那,到时候可以让我咬一口吗?就一次临时标记。”谢燃说这话时丝毫没有小心翼翼,像渣男式的撒娇。
“你别得寸进尺。”
“好吧。”尽管有些失落,谢燃还是笑盈盈的比了个ok的手势。
窗外传来鸣叫声,雨中常常有鸟儿飞过,细雨敲打着玻璃窗和树上的嫩叶花苞。
医学院的花大多都开的较晚,最近又多雨,好不容易长出的花苞,时常挂着雨珠,偶尔还会被雨水打落几个。
谢燃抬头望向江临川,又望向他身后的窗户,视线落到树梢上,轻声开口:“江浔,今年医学院的花还会开吗?”
“会的,每年都会开。今年或许要等天晴,暖和点吧?”江临川没搞懂谢燃没头没脑的新话题,没怎么思考,嘴就比大脑先一步给出了回应。
“那你能陪我一起赏花吗?我的意思是,我也想看看你在这里工作学习7年,年年都能看到的美景,和你一起。”谢燃炽热的目光定格在江临川脸上,笑的温柔,这是江临川7年前,时长看到的笑容,也是他这7年,常常在梦里看到的笑容。
或许是梦境重演的太突然,又或是太想念,江临川愣住了许久,感觉除了眼前这人,四周的光线画面都变得更模糊昏暗起来。
“好,我陪你。”
江临川知道这不是梦境,也清楚自己不能,但他这次不想放手,就像7年前,他选择离开,却又不愿遗忘关于谢燃的回忆。
就当是做了场美梦,江临川这么想着。因为是谢燃,他甘愿重蹈覆辙,再次沉溺在这片海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