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驿站》醉雨听风

3、第 3 章

　　3.美食啤酒朋友

　　陆胜澜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四点了，提议问：饿不饿，要不要留下来吃饭？

　　莫茹高兴地点头，不说都忘了，她确实有点饿了。

　　“那就打扰了。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边说边跟着陆胜澜往旁边的厨房走去。

　　打开冰箱，里面还放着不少食材，有中式的各种蔬菜，也有西式的芝士、牛油果。陆胜澜看了一圈，提议道：要不要吃意大利面？比较方便。

　　他抱歉地笑了笑：下次给你做大餐，今天有点晚了。

　　莫茹自然是不介意的，还很高兴地应和道：“不用麻烦，意大利面就很好，我自己在家就经常做。啊，你也用这个牌子的意面酱？可真是太巧了，我最喜欢这个牌子的味道了。”

　　陆胜澜笑了笑，没说话，毕竟这个牌子真的是很经典的老牌子，几乎整个欧洲都会用。他又问：吃牛油果吗？吃的话，就做牛油果意面了？

　　莫茹从善如流地点头，说实话，她之前还真没吃过牛油果味的，毕竟为了图方便，她一般做意面都是直接用的现成酱料，只要把面煮好，撒上酱和一些配菜就行了，所以她对牛油果意面还是相当期待的。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陆胜澜从冰箱里拿出两个熟透的牛油果、一个柠檬、一袋罗马番茄和一些冷冻大虾，又走到外面从菜园里摘了一些西芹。莫茹看着绿油油的菜园，各种小葱小青菜，还有罗勒叶迷迭香等香料，真的实名羡慕了，她住的是公寓，没有这么大的后院，因此实在体会不到种菜的快乐。

　　但听很多人说，大多数国内移民都很喜欢在后院种菜，而且都种的很好，这大概就是一种种族天赋吧。

　　她笑着道：“我算是明白种菜的快乐了，随摘随用，绿色无公害还健康，狠狠羡慕了。”

　　陆胜澜也笑了，嘴唇动了动，轻声回：“打发时间而已。”

　　洗干净蔬果，陆胜澜去煮面，莫茹自告奋勇地去切菜，按照他给的菜谱，西芹叶切碎、西红柿切丁、牛油果去核切块、拍几瓣蒜，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大厨来加工调味了。

　　陆胜澜看着摆放整齐的配菜，还有已经清洗干净的菜板菜刀，竖起大拇指，十分不吝啬地夸奖：最佳助手！

　　他把牛油果、蒜末放进搅拌机，挤入柠檬汁，还加了盐和胡椒粉搅打。不多时，细腻的青色酱汁打好倒入已经呈盘了的意大利面，又用叉子搅拌，最后放上调好味的大虾、西红柿丁、西芹碎，一道美味的牛油果意大利面就新鲜出炉了。

　　陆胜澜尝了一口自己盘子里的，觉得盐味还行，但他口味一向比较清淡，也不知道合不合对方胃口，只得让她也尝尝看。

　　莫茹深吸了一口气，牛油果的清香扑鼻而来。老实说，她一开始并不习惯这个味道，还是出国这几年练出来的，毕竟国外确实没什么太多好吃的，何况牛油果健康又营养，早上起来吃一个就上学，早餐就这么解决了，方便得很。

　　“闻着味儿，就觉得很好吃呢。”她尝了一口，忍不住夸赞：“好吃的，很清爽，一点不腻！”

　　牛油果的脂肪含量很高，而且单吃也没什么味道，反正她是习惯不了，只觉得很腻，但加一点柠檬汁正好，提味还解腻。

　　陆胜澜笑了笑，将两人的盘子放在托盘端着往楼上走。

　　若说楼下是魔法的世界，那么楼上便是田园风光。小屋的二楼有一半是露天阳台，其上摆着藤编桌椅，黄橙橙的日光倾泻而下，又被周围大片茂密的树林过滤，只留下恰到好处的光亮。陆胜澜收起遮阳伞，邀请莫茹坐下，两人安静享受着美食，听着时不时归巢的鸟儿欢叫，轻松而惬意。

　　吃到一半，陆胜澜忽然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透明玻璃罐，里面装着大半瓶黄色小辣椒，表皮有褶皱，看起来是腌制好了的。他问：怕辣吗？

　　莫茹眨了眨眼睛，她家里是吃辣的，她不算特别能吃辣，但比起欧洲人来说，她是挺能吃辣的，更何况她在英国这些年还真没吃过什么特别辣的辣椒，所以不是很慌张，甚至还有点想念国内那种辣到她头皮发麻的辣椒。

　　“还行，我试试。”

　　接过对方手里的玻璃罐，莫茹打开瓶盖，捏着一个辣椒蒂把辣椒送进嘴里咬了一口，顿时呆住了：这是真的辣啊！

　　一股辣意直冲脑门，她只觉得自己嘴里要喷火了。也顾不得形象，莫茹边用手扇风哈气边找水喝，“水……哈哈……”眼眶发涨，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陆胜澜赶忙给她递水，又说：“快吃面！”

　　好半天，莫茹才压下这股辣味，像是被抽了魂般瘫软在竹椅上。陆胜澜歉意地看向她：对不起。

　　她忙摆手，“不关你的事，我确实没想到会这么辣，你去哪里找到的？我有时候想吃辣，超市里能买到的大多数是辣椒粉，要不然就是去亚超买韩国泡面，新鲜的比较辣的辣椒真的很难买到。”

　　陆胜澜写：墨西哥小辣椒，朋友推荐的，说辣度适中，下饭很过瘾。我偶尔会吃一点，也不太能吃辣。

　　莫茹不由苦笑：“好吧，我必须承认我应该是飘了，以为自己能吃辣的，其实不能。”

　　陆胜澜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并表示：我也是这样，总以为老外不吃辣，所以能吃辣的自己就变得相当厉害了，其实不然。

　　“你说的可太对了，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少吃辣比较好。不过我听说，匈牙利菜在整个欧洲算是比较出名的辣了，你有吃过吗？”

　　陆胜澜摇头，拿出手机开始搜索并递给莫茹，屏幕上显示着一道名叫Fisherman’s Soup 的菜肴。莫茹看着鱼汤里红彤彤飘着的辣椒粉，不太确定问：“看着好像还挺辣？”

　　陆胜澜解释：主流上还是喜欢用甜辣椒粉，辣度上应该同你刚才吃的小辣椒差不多。

　　“怪不得总觉得看上去不太辣，比川渝地区的差远了。”

　　陆胜澜：过两天去买食材试一试？

　　莫茹想了想，点头答应：“红彤彤的确实看着很有食欲，不知道食材好不好买，要是买不到河鱼，也可以换别的。啊，辣味牛肉炖汤就很不错。”

　　莫茹指着手机上的图片给陆胜澜看，“反正炖什么不是炖，对吧？”

　　陆胜澜直接拍板：那明天的午饭就做这个。

　　“好，食材我来买！”莫茹急忙举手揽活，生怕晚一秒她就要吃白饭了，毕竟她也就只是打个下手而已，总不好让对方又出力又出钱吧。

　　陆胜澜却严肃拒绝：那不行，说好了不给工资只包饭的，我可不是黑心老板！

　　最后的感叹号被他着重勾勒了好几遍，一个圆滚滚的饱满身体跃然纸上，像是个实心的小黑人在叉着腰表达不满。

　　莫茹被这胖乎乎的感叹号逗笑了，毕竟对比起一旁简洁美观的中文字，它实在是太惹眼了，尤其是陆胜澜一直给她一种话不多性格腼腆的错觉，于是这种反差感就更突出了。

　　她不由好笑道：“你确实不是黑心老板了，可我不就变成吃白饭的员工了吗？”

　　陆胜澜无奈一笑，停顿片刻，想了想又提笔写：我住得近，平常都是走路来驿站。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麻烦你偶尔送我回家？还有，一起去逛超市？

　　“那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莫茹十分高兴地接受了提议，不再纠结于买食材的事情。

　　陆胜澜又写：谢谢啦。再来决定一下后两天吃什么。

　　两人商讨了一阵儿，将菜单都定了下来，都是一些从前没吃过的但做法还算简单的各国菜谱。莫茹忽然对未来充满了期待，眼神亮晶晶地看向对方，“总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饭搭子呢。之前总是一个人住公寓，做饭也是能简单就绝对不复杂，一个人吃就很随便，能吃饱就行。现在就觉得，天啊，好有期待感。”

　　陆胜澜也笑起来，橙黄色的夕阳打在他的白衬衫上，像是下午波光粼粼的湖面。地面上，两人的侧影被无限拉长，似乎在某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交汇相拥，静静依偎。他说：“我也是，荣幸之至。”

　　莫茹微微睁大了眼睛，心口忽地剧烈跳动了一下，她弯了弯眉眼，不由感叹：“有人陪着一起捣鼓美食，一起吃饭，环境还那么好，这日子简直不要太爽！”

　　陆胜澜同意点头：美食啤酒旅游，现代年轻人交友三大利器。

　　“精辟！”

　　莫茹刚说完，就听到有晚归的鸟儿叽叽喳喳地飞近，不怕生地落在藤椅上，探头探脑地也想要品尝一下盘子里残留的牛油果酱的味道。莫茹只好轻轻挥开它们，无奈地说：“小可爱们，这些可不兴吃啊，加了料的。”

　　可惜小可爱们不听她的，灵巧的小身体躲开她的手，又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钻过来。陆胜澜十分自然且及时地从兜里掏出一把粟米洒在地上，让鸟儿们啄去，这才成功解决了危机。

　　莫茹打趣地说：“该不会这附近的鸟儿你都承包了吧？”

　　陆胜澜：可以这么说，所以工作可不轻松。

　　“那没事，至少可以积累很多宝贵的经验嘛。”

　　陆胜澜有些好奇地又问：我还是第一次接触学动植物学的女生，周围学生物的朋友不少，但是学这个分支的还真没有，挺好奇你为什么会选这一门？

　　莫茹停顿了片刻，最终皱着眉苦笑：“不是一个特别好的故事。”

　　陆胜澜察觉到她的为难，忙安慰：“不方便就不说了。”

　　莫茹却摇头，“你总要知道的。”

　　陆胜澜不明白她的意思，只好继续听下去。

　　她说：“我十五岁那年曾经和爸爸妈妈一起来英国旅游，有一天早上我起的很早，在后院溜达的时候，正好碰到一对知更鸟。我那时候还不知道这是什么鸟，只觉得它们太漂亮了。知更鸟妈妈带着宝宝们练习抓虫子，看到有人靠近，也没有飞走。”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我当时鬼使神差地……就想要抓一只，因为知更鸟很亲人，所以我很容易就抓到一只小知更鸟。知更鸟妈妈估计也是没想到有人会对它们出手，反应迅速地就带着剩下的宝宝们飞走了，再也没回来。”

　　“那只小知更鸟应该是刚出生不久，还需要鸟妈妈喂食。我那时候什么也不懂，只会把面包屑掰碎放在桌子上让它吃，但是它根本不会自己进食。我甚至尝试把它的鸟喙掰开，可惜也没有用。我以为它要死在我手里了，还是后院的其他成鸟听到饥饿的小鸟叫声，主动飞过来喂食小知更鸟，它这才活了下来。”

　　“再后来，我们要离开英国了，我没法带走它，只能选择放飞。它当时还不太会飞，我看着它跌跌撞撞地往前飞，而后坠落，消失不见。我真的很希望它能活着，可是它还那么小，还不会飞，还需要喂食，没有从鸟妈妈身上学到生存的本领，我真的……”

　　莫茹声音有些哽咽，她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一直觉得是自己的无知和私心作祟害了它，并且这份负罪感不会随着时间消退，反而会在不经意的某一刻突然出现，越演越烈。所以高中毕业后，我想了很久，最终决定出国学习动植物学。”

　　她笑了笑，“不完全是为了抵消负罪感，更重要的是，学会尊重自然。”

　　陆胜澜有些讶异会听到这样一个故事，气氛微微沉闷，笔尖落在纸上晕染出一点墨色，他提笔写：或许有人捡到了那只小知更鸟并且抚养了它呢？

　　“希望吧。”

　　莫茹有些颓丧地想：她在小知更鸟腿上绑了一张字条，写了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如果有人收养了它，应该会联系她的吧？可是这么些年一直没有人联系，希望只是对方忘了或者不愿联系吧。

　　陆胜澜却答：“会的。”

　　他话语里的肯定让莫茹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地以为对方是为了安慰她才这么说的，于是更感激对方了：“谢谢你的安慰，这么一想，我就觉得好受多了。”

　　陆胜澜表示不客气，并适时转移话题：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微信还是？

　　“微信吧，方便快捷。”

　　两人扫码互加好友，莫茹自己的头像就是一只小胖啾，一眼就能看清，陆胜澜的头像则要复杂的多，看背景好像是在一座雪山。

　　她好奇地点开，这才看清楚这是一张滑雪照，照片的主人公戴着黑色的滑雪镜，全副武装，从高处俯冲而下被镜头捕捉到，身后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山和山顶的金色十字架。

　　莫茹越看越觉得喜欢，她一直很喜欢户外运动，可惜在运动天赋上的技能点太差，到现在都还没学会滑雪，所以对于运动达人一向很是敬重。她惊叹地问：“你还会滑雪，真是太酷了！这是哪座雪山啊？”

　　陆胜澜很快发来一段简短的文字：德国最高峰——楚格峰，滑雪胜地。他的指尖停顿几秒，又继续输入：值得一去。

　　“确实挺漂亮的，可惜我是滑雪菜鸟，不过有机会还是会去试一试的。”

　　微信一直跳动，陆胜澜发来了更多的有关楚格峰的旅游攻略，包括但不限于怎么去、何时去、要做什么准备等等，看上去对那里十分熟悉。

　　莫茹一条条看完，忽然想到要是对方能陪她一起去就好了，不过他们才认识不久，一上来就提这样的要求感觉也不太好。心想还是算了，以后自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