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三国/玄亮]许一世灯火长明》白无名

6、第六章

　　自此之后，赵云再未向诸葛亮提出过任何疑问。那番话触动他甚深，之中所包含的，已绝非君臣之情。而赵云，向来是明白的。
　　那日刘备站在诸葛亮身侧，心中五味杂陈，却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应对。有一瞬间他甚至十分庆幸诸葛亮看不到自己。有些无法言明的东西，以前他不曾表露过，而今，却有些后悔。他的想法和心意……现在才知道要表达，已是无可挽回。

　　北伐以来刘备一直随着大军驻扎营地，几日前马谡来告知诸葛亮曹休接管兵权的时候，刘备就站在军帐一旁的角落里沉思。诸葛亮命人在长安散播司马懿谋兵自立的事情，刘备也是知道的。其实他本可以随意进出曹营，即便是处在雍凉的司马懿暗中筹谋的那些计划，刘备若是想，也是能够提前获悉的。但他无意如此。与其知晓一切却只能急在心里，倒不如在旁静观。
　　至少诸葛亮仍在，赵云仍在，于刘备，已是幸甚。

　　他正自出神，却见兵士匆匆来报说王朗死在军中。诸葛亮吃了一惊，喃喃道：“我本只欲挫一挫曹军士气，没想到竟就此去了……王司徒博雅高才，我还是很敬重的。”
　　末了又道：“他说我逆天而行，反倒赔了自己性命。当真是时也，命也。”
　　仍思索着，李丰又携密信来报。说李严劝了孟达反曹，他麾下众将皆愿同诸葛亮里应外合，共诛曹睿。诸葛亮一时止不住快意，大笑道：“当真是天助我也！有孟达相助，数日内必见曹睿首级。李丰，你爹这一次可是立了大功，该当留名青史啊！”
　　李丰尚有些没理会得及，只说：“多谢丞相。”

　　诸葛亮当即便遣人前去告知会军之期，又喊赵云留下，将往后行军布阵之法都在沙盘上详细拟了一遍，这才如释重负般跪坐在榻上。他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欣喜之色。“若孟达此举成功，”诸葛亮低声自语，“若孟达此举成功……汉室复兴之日不远矣！”
　　刘备拢袖立在一旁，看着诸葛亮眼角那一点笑意，也不由翘了翘嘴角。

　　到了晚上却辗转许久不能入睡。
　　诸葛亮起身燃了油灯，披一件狐裘立于大帐之外。刘备本在闭眼小憩，听到动静，便用余光追随着诸葛亮，却未起身。

　　姜维在离诸葛亮军帐不远处守夜，看到他掀帐而出，踟蹰片刻还是过去问道：“丞相须统筹军务，还是应该多休息才是。”
　　诸葛亮放下军帐，阻隔了刘备的视线。只听到他略显疲倦的声音道：“伯约，白天我命你去做的事，可都办妥了？”
　　“都已办妥了。”姜维顿了顿，语气中有一丝担忧，“丞相……可还有什么担心的？”

　　诸葛亮噤声片刻，终是叹一声，道：“孟达虽反，我仍是不放心。曹真曹休二人，我从未视他们为患，可司马懿非等闲之辈，只要有他在一日，我便不能放心一日。”
　　“我已遣人时时注意司马懿的动向。”姜维的语气还是如一贯的低沉，却意外地有一种安抚的力量，“丞相先去休息吧。”
　　他给诸葛亮的感觉和赵云不同。赵云是能以性命交托的人，而姜维则是能够承担他身上对汉室所背负的一切使命。
　　“你去轮值罢。”诸葛亮半个身子已经入了军帐，转过头来又补了一句，“我今晚所言，勿对任何人提起。”
　　刘备隔着不远的距离看到姜维快速地点了点头，提起佩剑离开。

　　诸葛亮侧卧在榻上，终于抵不住多日困顿，沉沉睡去。他眉心紧紧蹙着，已经许久没有舒展过。刘备坐在他身侧，只是静静地描摹诸葛亮的睡颜。
　　和隆中相比已是大相径庭，但他总觉得变化不大。或许人和人相处得久，模样就刻在心里，无论风霜如何使其变老，记忆却不会再改变。
　　刘备有些遗憾而无奈地想，假如他能够握住诸葛亮的手。于是他真的伸出手，想像当年将诸葛亮从隆中握出来一样，隔着阴阳抓住现在的诸葛亮。
　　时间似乎静止了一秒，然后刘备“感觉”到了手中真实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