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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得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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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校场旌旗蔽日。
柳知夏身披玄色锁子甲,甲叶上的铜锈与暗红血渍交织,腰间那柄龙吟剑正是当年护国公阵前斩敌的佩剑,此刻剑柄缠的红绸在风中猎猎作响。
三百旧部手持缺口的长刀、锈迹斑斑的铁盾,却站得笔直如松,铠甲缝隙间露出的皮肤布满征战留下的疤痕,像是镌刻在血肉上的军功章。
当帝王的鎏金车架碾过校场碎石,柳知夏猛地抬手,寒芒闪过,佩剑出鞘三寸:
“报数!”
“一!二!三……”
声浪如惊雷炸响,惊得城楼上白鸽扑棱棱乱飞。
铁甲侍卫们下意识握紧长枪,却见那些衣着陈旧的老兵们,每一声呐喊都带着黄沙百战的苍凉,连校场边的旌旗都被震得哗哗作响。
柳知夏单骑而出,战马踏碎满地霜华,在距车架十步处急停。
玄甲下隐约可见昨夜旧伤渗血的绷带,她却挺直脊背朗声道:
“陛下!这些儿郎曾随家父踏过漠北的雪,饮过南疆的血,即便护国公府蒙冤十载,他们仍在等一个重披战甲的机会!”
剑锋突然转向天际,晨光顺着剑刃流淌,
“今日我等在此立誓——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刀山火海,绝无二话!”
帝王扶着车架缓缓起身,龙袍下的手微微颤抖。
他望着那些虽面容沧桑却目光如炬的老兵,忽而想起二十年前护国公率八百轻骑夜袭敌营的壮景。
苍老的指节叩响车架:
“好!好一个筋骨未锈,热血未凉!”
话音未落,象征调兵之权的鎏金虎符已重重拍在柳知夏掌心,
“从今日起,你便是镇国中郎将!持此符,可调动京城周边五万驻军!”
校场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
太子死死攥着腰间玉佩,指节发白,绣着金线蟒纹的袖口下,青筋突突跳动。
柳知夏却将虎符贴在心口,冰凉的金属隔着甲胄烙得生疼:
“臣遵旨!但臣斗胆请陛下——”
“恳请陛下重审旧案,还我父亲一个清白!还护国公府八百冤魂一个公道!”
风突然停了,整个校场落针可闻。
帝王望着柳知夏脖颈处与护国公如出一辙的疤痕,想起当年挚友临终前用血写的绝笔信。
他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准了!三法司即刻开审,若有冤情……”
龙袍扬起,直指苍穹,
“定要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柳知夏猛地单膝跪地,虎符在掌心压出深深的纹路,她仰头时,晨光刺破云层,正落在她染血的眉骨上:
“谢陛下!臣愿以性命为契,若查不出真相,提头来见!”
话音未落,校场东侧突然传来轰然巨响,三匹快马踏碎晨雾疾驰而来,马上的斥候浑身浴血,箭支还插在肩头。
“报——!”
斥候滚鞍下马,在帝王车架前重重叩首,
“丞相府大火,所有账本典籍付之一炬,守夜家丁二十余人尽数暴毙!”
太子袖中的手指狠狠掐进掌心,绣着金线的袖口微微发颤。
柳知夏却冷笑一声,剑锋挑起地上半片焦黑的残页:
“陛下请看,这是臣昨夜派人潜入丞相府取得的密档残片——”
残页上“护国公构陷案”几个字虽已烧得模糊,边缘却还留着朱砂批注的痕迹,
“有人怕旧事重提,急着毁尸灭迹呢。”
帝王的脸色瞬间阴沉如铁,龙袍下的手紧紧攥住车辇的鎏金扶手:
“封锁丞相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滴落在明黄龙纹上,惊得随侍太医慌忙上前。
柳知夏趁机再度叩首:
“臣请陛下恩准,由护国公府旧部协助三法司彻查!这些年我们从未停止追查,掌握的线索……”
她目光如刀扫过太子苍白的脸,
“足以让某些人寝食难安。”
“准了!”
帝王喘息着将诏书摔在地上,
“柳知夏听封——特赐你‘见驾不拜,便宜行事’之权!凡阻拦查案者,无论官职高低,先斩后奏!”
太子踉跄后退半步,撞翻身后的青铜灯台。
当柳知夏接过诏书起身时,他突然暴喝:
“父皇!柳知夏一介女流,怎可……”
“住口!”
帝王的怒吼震得瓦片簌簌掉落,
“当年若不是护国公以命相搏,哪有今日的太平!柳知夏,你只管放手去查,朕要让九泉之下的忠魂……”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
“得以安息。”
暮色渐浓时,柳知夏站在护国公府废墟前,手中虎符与诏书在风中猎猎作响。
陆沉带着旧部整齐列队,刀光映着天边残阳:
“小姐,三法司已同意我们介入,丞相府的灰烬里,确实找到了伪造护国公通敌文书的印鉴残片。”
暮色将护国公府的断壁残垣染成铁锈色,柳知夏指尖摩挲着虎符边缘凸起的纹路,忽然转头看向陆承:
“行,你继续盯着东宫动静。把林七叫来——我要他陪我去趟春满楼。”
陆承握刀的手猛地收紧,甲胄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小姐,那春满楼鱼龙混杂,太子党羽常出没于此,您现在身份敏感......”
“所以才要去。”
柳知夏将诏书随意甩在石桌上,惊飞两只啄食血渍的乌鸦,
“圣上给了先斩后奏的权,总得做点让某些人睡不安稳的事。”
她的目光扫过远处东宫方向,
“告诉林七,带足家伙。”
不到半柱香时间,林七喘着粗气撞开月洞门。
这个总爱把飞刀藏在靴筒里的精瘦少年瞪圆眼睛:
“小姐找我?去春满楼?”
他上下打量柳知夏素色劲装下若隐若现的软剑,
“您不是最烦那些莺莺燕燕......”
“今时不同往日。”
柳知夏忽然抬手,用染血的帕子替他擦掉脸上的煤灰——那是方才探查丞相府废墟时蹭上的,
“得了这么大的权,光查案可不够。”
她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
“春满楼里那些欺男霸女的公子哥,不该教训教训?”
林七瞬间来了精神,后腰三把短刃发出兴奋的轻鸣:
“早看他们不顺眼了!上个月还把卖花姑娘的手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