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山雾》天冬氨酸

2、宫宴识

　　初元七十六年，八月十五，乾清宫，每年八月十五，嘉庆帝都会带着宗室皇亲中的男子们以及臣子们参加，在乾清宫举行祭月仪式，宫中月供，与民间一样，供桌上摆月宫符像，还有一个十七寸直径，近乎十斤重的大月饼，月饼上印有玉兔药图案。大月饼周边各带小月饼数盘，摆酒、茶数盅。
　　供桌上还要摆应时鲜花和应时鲜果，中秋节“内廷供月例用九节藕”，“供月西瓜必参差切之，如建花瓣形”。
　　九节藕，是指西苑叁海莲花池内所出九节生在一根上的果藕，象征着“九九”至尊。莲瓣形的西瓜，则是用刀将整个西瓜雕成数瓣，每瓣绽开如一朵大莲花。
　　宫中的月饼制作也是极为讲究：由内膳房承做，把传统的苏式、广式、京式月饼合而为一，再加上精工细做，配料适中，创造了宫廷月饼独特风格。月饼皮上压有云朵、月宫、桂树、玉免，还上有各种颜色，有彩绘的、也有红心白边、白心红边的。有全红的或全白的，称为“自来红”，“自来白”。
　　祭月开始，由主祭官员宣读祭月文，再由执事官员净手点香烛，祭月讲究庄严肃穆，执事官员们开始将香烛分发给嘉庆帝等人，根据主祭官员的喊声进行拜月，最后将香烛插入祭月桌子的香炉上，祭月活动结束。
　　“陛下，摆驾西苑万寿殿吗？”嘉庆帝的贴身太监，苏方和，一个无须约莫四十左右的男子。
　　“走吧，各位爱卿们，中秋月宴，当尽兴才是”嘉庆帝看着众多少年才俊，更加欢颜。
　　“谢皇上。”
　　一行人跟在皇帝的步辇后面，直到万寿殿。
　　“皇上驾到。”
　　万寿殿内，通报声传来，皇后娘娘带着众位命妇们以及各家小姐们起身相迎。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万福齐天，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参见陛下”皇后一身明黄色宫装，尽显皇后的端庄贵气，皇后封号顺德，人如其名，贤德聪慧。
　　“皇后快快起来”嘉庆的一手托住顺德皇后的手臂，两人携手上前，给太后行礼，随即叫起方行李未起身的众人们。
　　嘉庆帝宣布宫宴开始，一水的浅粉宫装的宫女们鱼贯而入，开始上菜倒酒，这便是第一道亮丽的风景线，随后宫乐舞蹈上场。优美华丽的舞姿让宋遂觉得比她跟前的梅子酒更醉人。
　　“阿姐，尝尝这道冰糖湘莲。”宋覃今日梳着一个流苏髻，配着一套海清色点珠翠，西子色交领上襦，同色系罗裙，少女虽未全部长开，但依然初见闭月之色。
　　宋覃将碗盅放到宋遂的面前，宋遂用勺子轻搅一下，以帕子掩唇，不动声色的对宋覃说
　　“阿覃，要不要猜一下，今晚谁将会被指婚”宋遂今日碧山色珠翠点缀流苏髻，茭荷色上襦，月牙白罗裙，衬得她端庄又古板，配着宋遂一本正经的脸色，更显端庄。
　　宋覃轻喝了一口茶，端坐着目不斜视的看着茶碗
　　“猜对有彩头吗？”
　　“自然是有的”宋遂掩唇一笑
　　“我猜，宁国公世子爷与嘉议大夫的嫡长女。”
　　“来，尝尝这个蟹黄虾盅”宋遂随手递给妹妹一盅蟹黄虾盅。
　　“看来，我于阿姐的猜想是一样的”宋覃接过，轻尝一口，递还回去。
　　“那阿覃可知，为何？”宋遂尝了一口蟹黄虾盅，疑眯眼睛，味道不错。
　　“这段时间时常有宁国公世子爷与孟姑娘的传闻。”
　　“坊间传闻，前些日子，有人无意中瞧见，这位世子爷去泰安寺祈福，而当时孟姑娘正在泰安寺中小住，况且这位世子爷可是武官啊”宋覃看了妹妹一眼。
　　“那这位孟姑娘也算是找到一个好姻缘了。”宋覃尝了一口三美豆腐
　　“宁国公府当着算得上一个好姻缘了，且宁国公世子年轻有为，但坊间都说唐姑娘高攀了去，有个好运气，阿覃你可知，这位唐姑娘在京都贵女中当数一数二”宋遂用梅子酒润了润嗓子继续补充道。
　　“这如何说？”宋覃给宋遂夹了蜜汁火方
　　“这位嘉议大夫的嫡长女孟晚凝八岁丧母，还有一个嫡亲的幼弟，孟老夫人心疼她年幼丧母，便亲自放在身边教养，她从八岁起便跟着老太太学管家，且把孟大人的内宅完全掌握在手中，虽明面上仍然是老太太管事，但实际做事的人确是这位孟姑娘，包括孟家的生意俗事她料理的仅仅有条，并且亲自教养幼弟，论手段能力，恐怕没几个人能够比得过孟姑娘。”
　　宋遂抬眼瞄了一眼右后方的孟婉凝一眼，转眼看了一眼妹妹
　　“世上多俗人，自以为孟姑娘靠着姿色博得了宁国公世子爷的青睐，殊不知，宁国公世子爷岂是贪图美色之人。”
　　“阿姐，那你说陛下今日真的会给他俩赐婚吗？”
　　“自然会的，如今世道太平，我大靖兵强马壮，国荣昌盛，与宁国公一家有着莫大的关系，宁国公世代镇守东南，以防草原各部动乱，或许赐婚之后，宁国公世子将会带着新嫁妇返回东南。”
　　宋覃将洞庭银鱼去除刺后放进宋遂的碟子中“那阿姐觉得就这一对吗？”
　　宋遂将鱼肉吃下，点了点头
　　“还有个熟人，顾怀川与袁知韵”
　　“这两位青梅竹马，倒不想到竟能成一对。”
　　宋遂装作看歌舞的样子，眼神飞到这四位主人公那里一圈，果真郎才女貌。
　　话说顾怀川与袁知韵算是表兄妹，顾怀川是大长公主的儿子，嫁给顾家二公子，顾家清贵世家，陛下下旨封顾怀川为郡王，以示对长公主的爱重，而袁知韵是太后娘娘的外甥之女，晋源公世子爷的长女，晋源公袁家掌西北兵权，当朝陛下能够稳住皇位离不开他的这位舅舅，晋源公是个极其有能力的军事家，而晋源公世子爷自小与陛下一同长大，说是心腹，但更多的是情谊。顾怀川与袁知韵自小一块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亲上加亲，何乐而不为呢
　　“阿姐，这个八宝素菜甚是爽口。”
　　“来来来，阿覃，让阿姐来给你介绍一下，咱们京都的青年才俊。”
　　宋遂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梅子酒。
　　“看到我的右前方，那个麒麟紫色官袍，腰间系了一块的羊脂白玉的男子了吗”
　　宋覃目光扫过，点点头道“我认得他，宣平侯世子，萧大人”
　　“没错，京都最亮眼的三支青年花，只有他还是尚且单身，坊间传闻，萧大人看起来温文尔雅，其实不然，他任大理寺少卿，但为人规矩严肃，不苟言笑，虽然一副温和有方的样子，确是这三个人中最清新寡淡的一位。”
　　“但确实萧大人看起来比宁国公世子爷更为和煦些，比顾郡王更为稳妥些。”
　　“宁国公世子自小在军营里长大，性情坚硬不苟言笑，生人勿近的模样，顾郡王风流倜傥的模样不知道迷了多少小娘子的心，可惜名花如今有主了，萧清虽温润，但连中三元的年轻状元郎，如今的大理寺少卿岂会是温润尔雅简单之人。”
　　宋遂用帕子捂住嘴，轻轻啧啧两声，看着萧清一挑眉，迅速低头。
　　“阿姐怎么知道萧大人不简单？”宋覃给姐姐递了一碗茶盅。
　　宋遂喝掉酒杯里的梅子酒，放下杯盏，接过茶水。
　　“坊间传闻嘛。”宋遂高深莫测的含糊道。
　　两姐妹对视一笑，继续欣赏舞乐。
　　宋大夫人中间瞄了几眼两姐妹，见她俩姿态端正，互相给对方布菜，没有失礼之处，宋大夫人也就没有管她俩，与旁边的夫人们悄声聊了起来。
　　宫宴正值高潮，萧清总是感觉有一道目光时不时的扫他两眼，似打量，似窥视，但他看了一圈发现竟是宋太师那个让人没有多少印象的大孙女最为可疑。
　　虽未发现她继续看他，但萧清发现，她在平等的观察着今年前三甲的青年们，虽装作吃菜喝酒，但那时不时的或挑眉或皱眉或摇头的表情，还是被萧清捕捉到了。
　　宴会高潮时，皇上趁着高兴赐了两道赐婚旨意，大家早有预料的两对，便笑呵呵的道喜，说俩句吉利话。
　　宋覃偷偷伸头问宋遂“阿姐，萧大人怎么去考状元，家里难道没有封荫吗？”宋遂凑到妹妹耳边，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
　　“你可知，宣平侯是武将，但却没有实职，而萧清弃武从文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宣平侯府的兵权早已经没有了，先帝爷怕宣平侯权势过大，意图削减宣平侯的兵权，而老宣平侯在先帝爷动作之前事先发现了先帝爷的意图，先把兵权交了出去，故宣平侯府逐渐低调起来，直到初元七十三年，宣平侯世子萧清三元中地，成为状元，宣平侯府才又慢慢回到京都的上层圈子中。”
　　“同位肱股之臣，为何独独是宣平侯”宋覃偷偷动唇，宋遂差点没听清。
　　“不知。”宋遂冲着妹妹微微一笑。
　　两姐妹接到自己母亲的刀眼，不再说话。
　　宫宴尾声时，静安公主派人喊宋覃去逛灯会，宋遂挥挥手让她离开。宋遂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这青梅酒有些上头。
　　静安公主，陛下的嫡长公主，宋覃比静安公主小一岁，是静安公主的伴读，宋祈又是太子殿下的伴读，宋老太师又身兼教导太子众人，宋家，不可谓不风光无二。
　　宋遂微醺，思绪跑远，仿佛此时她已经置地在她曾跑过最大的草原之上，骑着白银迎风而上，想跑到天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