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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风起 ...

  •   永安九年春玉京 八月初三 巳时三刻
      玉京最大的集市平兴坊人头涌动,嘈杂不堪。一辆顶部镶嵌着红宝石,朱红色的金凤祥云纹的马车 慢慢在其中穿行,马车前面走的是穿着华丽的宫廷女官,后面分布皇城的精锐禁军,两路人相顾无言,只是死寂般沉默着走着。
      这只十几米长的队伍虽然并未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鸣锣开道,惊扰百姓。可平兴坊的嘈杂声却渐渐静下来,人群自动给这队人马让出道路,面面相觑,发出阵阵私语。
      “张叔,怎么回事?这又是哪位贵人进京,规格如此高?”
      “不知道啊,不过里面应该坐着个女人,能用的上规格最高的金凤纹,应该不简单啊!”
      “不会是那皇帝老子在外面背着皇后藏的小老婆吧”
      “啧,说不准,这些贵人们就好偷腥这口,唉,世风日下啊”
      “唉,一群蠢男人,你们都说错了,这车里面做的是这皇帝的年近花甲的生母。”
      “啊?杨二娘,你可不能胡说八道?”“对啊,你这小娘们,怎么还插男人的话…”
      “哼,这你们不懂了吧。我那进宫当宫女的表妹跟我说过,钟太后不是皇帝生母,皇帝的生母在城外的尼姑庵里,皇帝迎生母回来,就是要与还不放权的钟太后撕破脸皮,夺回自己的权力。”
      “呵,撕破脸,夺权,这些何谈容易啊,你个小女子说起来容易,这权力哪容易收回来。即使钟太后不出手,四大世家和各个地方的士族都不会放过他。皇帝现在怎么会接生母回来。依我看,车里的人倒像是皇帝藏的绝世美人”
      “可别是个红颜祸水,一个萧…,一个妖女就够受的了,再来一个一样的,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可受不了。”
      “话说回来,董秀才,那萧氏妖妇可曾留下什么皇嗣?”
      “这个…,我还不曾知道,只知道她似乎为陛下生下两个孩子,一个夭折了,另一个…下落不明。”
      “唉,希望这孩子死了吧。无论是男是女,都是怪物,别再出来祸害人间了。”
      突然,帘子的一角被掀开,一张清丽娇小的脸露了出来,随即又似乎被拉回去,帘子又恢复如常
      围观的人们发现了这一异常,私语声更加密集,几万双眼睛死死盯着马车,希望通过一点点暴露看出马车主人的身份。
      “那么小,皇帝老子怎么下得去手的,禽兽不如啊!”
      “那根本不是情人吧,说是女儿都差不多…”
      “胡说什么,怎么知道那个小女孩是公主,也许是侍女呢。”
      “公主就长这样?还不如我们家的姑娘阿盈呢!”
      在人群们都聚集于此看热闹之时,只有零星的一些人坐在酒馆默默喝酒或站在高楼上俯瞰底下众生。
      他们多佩戴着刀剑,风轻云淡,气定神闲。
      “准备好了吗?”
      “放心吧,帮主,什么都准备好了,只等竹叶进宫…”
      “好了,不过让她一定注意安全,皇宫也不是那么容易行刺的,如果实在不行,就…”
      “帮主,您不用说了,竹叶她都明白,遗书都已经写好了。毒药她随时带在身上。”
      “唉,只希望她能成功,皇帝老儿不死,世间还有什么公道!”
      悄然间,队伍中带着青色竹叶耳环的女官抬头望向高楼与那称为帮主的黑衣男子对视,微然一笑,又低下头去慢步向前走。
      队伍穿过平兴坊的同时,皇宫里也紧张有序地进行着最后的布置
      “小安,你知道这新来的主子什么样吗?”
      “不知道啊,但还是希望宽厚仁慈些吧,莫要像蓬莱殿那位主”
      “就是,上次她因为一点小错就杖毙了四个宫女,唉,宫里人命如草芥啊。”
      “不过听说来的是陛下藏在民间的美人,这贵人一来,宫里又要起腥风血雨了。”
      “小点声,莫要被管事姑姑听见了,不然可有你们惨了。”
      众宫女经这提醒又默默干起活,宦官们见状也默默干起活来。
      “陈尚衣,依您看,这贵人身份是…”
      “老身糊涂,不敢妄下定论,恭听洪常侍高见。”
      “尚衣说笑了,在您面前我可不敢卖弄。不过这次倒真像九年前湘妃进京一样。”
      “那可不一定,或许是陛下的生母,先帝的温成皇后梁氏,她不是被放逐到民间了吗?”
      “慎言,辛夷。实在对不住,洪常侍。小丫头嘴笨,是老身管教无方。”
      “无事。只是陛下没说什么,我们这些奴婢也不好猜测。就怕底下这群年纪小的沉不住气,乱投了主子,最后落得个曝尸荒野的下场,我们这些老人脸上挂不住”
      “确实,只希望不要再出什么乱子了。”
      宫里的侍卫也站在宫殿外,等候差遣。其中一个年轻的侍卫见监军不在,闲的没事,凑到旁边中年侍卫的旁边说道:“再招来一个,皇帝他那么多妃子,还不够吗?还是他□□二两肉不行,这么多年生不出儿子?”
      “就你能说 ,少说点行不行。”
      “还让我少说点,你们吃独食倒还不带着我呢,昨天又去惠妃娘娘哪了…”
      “你…,唉,真服了你,下次带你,别再说了。”
      “哎,这就对了。”
      “一会贵人的车架要过来,你们都给老子站好岗,要是有个不是,小心你们的脑袋,听明白了没有!”监军挥舞着手中的鞭子,恶狠狠地说道。
      “听明白了!”侍卫们听罢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静静等待。
      车辇逐渐慢行至太极殿的宁安门,一群王公大臣站在门口,一排排宫女宦官与低级官员分排左右。
      车辇慢慢停下,三位穿着蟒袍头戴金冠的男子带领着群臣前来迎驾。
      为首的男子穿戴的最为光彩华丽,气质温文尔雅,刚过而立之年。刚接进车撵,正准备请那位贵人下车时,身旁的一位女官突然爆吼一句:“狗皇帝,受死吧!”
      她的一把匕首插进那男子的腹部,染红了那蟒袍。那男子痛的说不出来话,突然寒光一闪,那女刺客拿着匕首的手臂被砍下,软绵绵地掉到地上。还来不及使她反应过来服毒自尽,另一条手臂也被砍下。血泼墨似的散在地上。
      众人回首望去,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岐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名叫岐王的男子抬起头来,身上还穿着战袍,身长八尺,威武英勇,不怒自威。
      岐王听到,只是笑笑,用手帕擦了擦剑上的血,不急不慢地说道:“怎么,这贵人进京,大喜的日子,不让本王凑凑热闹,沾沾喜气。”
      “五哥…”那受伤的男子捂着腹部,气若游丝。
      “哦,十弟,差点忘了你了,你伤的不重,那贱人只是插进去一点,还没到要命的程度,别像个弱不禁风的娘们儿一样。敏儿,扶你肃王叔叔去疗伤。”
      “是。”盛敏慢慢搀起肃王,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岐王环顾四周,那女刺客早已被押去慎刑司,在确认没有危险后,他用剑挑起帘子,玩味地向车内看去,只见车内的景象出乎意料。
      车内只坐了三个女子,一大两小,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妪护着两个八九岁大的小姑娘,一个穿着带补丁的旧衣服,扎着普通的羊角辫,脸上带着些许雀斑,眼神躲闪。一个披着湖青绿色的披风,头发盘上去,带着些许金饰,壮着胆子,心虚似的盯着岐王,与当今皇帝一样的琥珀色的双眸映出岐王的面容。
      “哦,有意思…”
      “敢问阁下何人?”那琥珀色眸子的小姑娘大胆问道。
      “哈,真是贵人多忘事。小公主连我都不记得了吗?我可是你五叔。岐王盛茂泽。”
      “是小女不是,竟冲撞叔父大人。请恕罪。”
      “唉,一家人吗,何必拘礼,舟车劳顿,一路上辛苦了,快带着你的仆从下来吧。”盛茂泽说罢,踹了旁边一个长相清秀的青年的膝盖,那男子便低眉顺眼地趴下充当脚凳。
      “下来吧,慢点。”盛茂泽耐心地让小公主搀着自己的臂膀下车。
      小公主感受到脚下青年小厮的颤动,有些不安,下来看到人当脚凳时有些诧异,蹲下身子对那男子轻声说道“对不起,踩疼了你吧?”
      “哈哈,公主宅心仁厚,怎么还跟奴隶道歉,实在是折了这小子寿,可千万别把他们当人看,以后随便折腾,不够五叔给你送。”
      “你这个狗东西,待在这干什么,污了公主的眼,还不滚出去。”盛茂泽狠狠踹了他一脚,摔了个狗啃泥,让他连滚带爬地退出去。
      “岐王殿下好大的威风啊”只见带着凤钗的女子领着一众宫女从容不迫地走来。那些宫女大多穿着蓝色华服,带着点翠的头饰,皆昂头挺胸,步伐整齐划一,气势汹汹,虽只有十个人,但脚步声如同千军万马行军。
      岐王看向那声音的主人,脸上瞬间带着笑意:“四姐,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太极殿见,劳您大驾了。”
      “长公主万福金安。”众人俯首下跪。小公主与其女仆见状也向这女子下跪。
      “平身。我的公主,你怎么也跪下了,快起来,别跪坏了膝盖。”
      被长公主那一双涂满丹蔻的纤纤玉手扶起来,小公主一次一睹芳颜。
      本朝的唯一的长公主,寿康长公主盛鹤辰。不亏为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凤眸桃面,黛眉丹唇,神采飞扬,惊艳四方。身上还留着淡淡檀香,她目光柔和,宛如春风拂面。她缓缓蹲下身,与思凡齐平,一只手扶着思凡,另一只手温柔的抚摸着思凡的头。
      “今年的梨花开的可真好,佩兰,折一枝给公主戴在鬓角上,给公主接风洗尘。”
      佩兰听后折了一枝,恭敬地双手奉给寿康长公主,忽的一阵风吹来,那梨花禁不起吹拂,花瓣散落在地上。
      寿康长公主的一双秀眉皱起来,不耐烦地说道:“晦气,这北华的梨花可不如北原的雪安分守己,如此随意任性,一点风声就如此躁动,扫了公主的性,真是可恶。”
      “四姐说的是,可这梨花还是要比那北原的雪管用多了,梨花落了还能结出梨子,供人解渴。可这雪化了也就只能供万人践踏,不过一滩烂泥,有什么用呢?”
      “梨子虽好,可如果结出来的是酸的,白费了种树人的心思,可是要比烂掉的雪可恨千万倍。”
      “无论甜的也罢,酸的也罢,到底都是要被吃的。人若渴极了,还管酸甜吗?”岐王笑着回道。
      “算了,我的公主,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赶快进殿吧。陛下还等着你呢。”盛鹤辰没看岐王一眼,牵起小公主的手向太极殿走去。一群侍女紧跟其后。
      道路两旁宫女宦官,低阶官员纷纷俯首下跪行礼。大声呼着:“寿康长公主万福金安,公主万福金安。”
      小公主胆子小,没见过这场面,些许有些紧张。手心出了不少汗,盛鹤辰注意到,轻声安慰道:“思凡,别怕,没事的,过了今天一切都会好的。”
      终于到了太极殿,盛鹤辰却停下来了。“对不起,这段路我不能陪你走了,你得自己走到陛下面前,千万要记住,无论陛下下何种旨意,都不要婉拒,只管谢恩就行。我先进殿,等会传令你再进去。”
      思凡乖巧地点点头,安安静静地站在有侍卫守护的殿门。盛鹤辰不放心,又看了一眼,随后叹了口气,提着裙摆一脚迈入了殿内。
      不一会儿,便有旨意下来,“宣公主入殿。”
      萧思凡小心翼翼地,缓慢向前走着,掀开帘子,进入殿内,扑鼻而来的栀子花的香气熏的她晕头转向。殿内金碧辉煌的装饰差点使她的眼睛失明。仔细看来,满朝朱紫,齐聚于此。他们大多躬身站于两侧,各干各的,可当她一进来,他们都回过头看,几十双眼睛死死盯着她。
      老的,小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丑的,美的,几十个本朝当权的男人们的目光游离在她这整个人身上。他们的眼睛里有惊讶,有愤怒,还有嘲讽,轻蔑,悲伤,唯独没有高兴,他们只有种想要把她杀死的念头,好似山中水鬼与伥鬼的怨毒的眼睛在血月中圆睁着,没有猎物的饥饿,表达他们的不甘不屈。
      萧思凡一慌,头上那支玉簪哐地掉到了左边一个大臣的脚下。思凡刚要去捡,又意识到不能轻举妄动,丧失礼仪,只好望向那大臣,希望他将簪子递给自己。可那大臣似乎没看见一样,和同僚悄悄说着话,故意把她晾在一边。
      思凡感觉空气凝住了一样,粘稠的如一滩绿色的死水,带着股发霉的臭味。她转头用求助的眼神望向旁边,没有一个人注意她,即使他们全都看到刚刚那一幕。
      “只要一个人,求求了,只要一个人帮我捡起来也好,无论他是谁。”萧思凡心中默念道,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汗滴顺着脸庞留下,如珍珠般坠在下巴上,嘀嗒地落到地上,在那红色的地毯上留下深深的水渍。
      突然,一双手将刚才掉落的簪子捧到她面前。
      “殿下,您的簪子。”
      萧思凡抬头只见那着紫色官服的美髯公恭敬地望向她,手上捧着那支簪子。
      “谢谢。”萧思凡连忙回礼道谢。
      “殿下言重了,臣只是尽了本职罢了。”那紫衣官人躬身说道。其他大臣一听,便不在窃窃私语,垂下头来,毕恭毕敬地站于两侧。
      “韩梦珂,你天大的功劳,朕的女儿还得向你道谢。”那坐在珠帘后头的人开了尊口,漫不经心。
      “臣万死。”韩梦珂下跪,面无恐惧之色,其他大臣一听,面无血色,也跟着下跪,直呼臣万死。
      “好了,大好的日子说什么死这类话,陛下,还是先看看公主吧。”盛鹤辰坐在旁边的珠帘里,向皇帝的方向劝道。
      “都起来吧,看在阿姐的份上,今天不让你们受皮肉之苦,不过每人罚一个月的俸禄。都给朕好好思过。”
      “朕的女儿呢?”那皇帝的声音似乎带着些不耐烦与焦急。
      萧思凡听罢还不等皇帝身边的常侍宣令,便小步快走上台阶。
      “儿臣拜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萧思凡下跪叩首。
      皇帝猛地掀开珠帘,脚步蹒跚的走到她面前,一把把她从地上扶起。力气非常大,拽的她生疼。
      “抬起头来。”萧思凡愣了一下,缓缓抬头,眼前人简直看呆了。
      面前的男人,阴柔艳丽,头戴金冠,光彩照人,宛若紫府神仙下凡。这张举世无双的脸看到她,先是一霎那的失望,后又是长久的不知从何而起的激动与兴奋,如同丢失数十年苦苦寻觅找到的珍宝。他的身体抖得如同筛子一样。
      “太像了,怎么会这么像…”皇帝那瘦削的手轻轻抚摸着思凡的脸,失神地喃喃道。
      思凡忽地瞥见那白皙纤细的手腕上带着只碧玉镯子,和死去的生母的遗物应该是一对。
      “咳,陛下,陛下”旁边的盛鹤辰实在看不下去,小声提醒道。
      皇帝意识到自己失态了,缓过神来,正身坐于宝座上。摆出温和的微笑,轻声问道:“阿娘给你取名字了吗?”
      思凡刚想说出自己的名字,琢磨了一番,说道:“回陛下,儿臣无名。”
      “哦,阿父倒准备了一个名字给你,彤炜,你意下如何?”皇帝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带着期盼的光望向思凡。
      思凡心中一怔,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好跪下“儿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的彤彤怎么又跪下,快起来。有别的什么事要跟阿父讲的,阿父都能满足你。”皇帝温言道。
      “儿臣斗胆,想寄居于寿康长公主府中,与长公主殿下先学习宫中规矩,儿臣愚钝,怕不识规矩冲撞了宫中贵人,辱皇室名誉,望陛下恩准。”
      皇帝听罢,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盛鹤辰见状即刻打起圆场。
      “公主说笑了,臣府破旧,不如宫中精心,无法存公主千金之身。况且臣尊于长公主之位,但德不配位,礼仪不当,不配教帝女之仪。陛下仁厚,才有臣今日之位。”盛鹤辰起身便要下跪谢恩。
      “阿姐这是做什么,言重了。邵容,还不过来把长公主殿下扶到位上。”皇帝刚扶起来盛鹤辰,便向旁边的常侍吩咐道。
      “喏。”邵容回道,慢慢把盛鹤辰扶到座位上。
      “彤彤还是住到宫里吧。还是宫里照顾的周全。”不等思凡再说什么,皇帝便又抢先说道:“彤彤也累了吧,杨欣,领公主内庭休息。”
      “喏。”说罢。那叫杨欣的女官便牵着思凡的手踏出宫殿走向后宫。
      “诸位爱卿,热闹也看够了吧?邵容,退朝。”皇帝看着下面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退朝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时,后宫中许多宫女宦官都忙活起来,各自收拾行李准备到新主子要住的百春苑。
      新来的宫女柳絮也是其中一员,她本是周昭仪的侍女,可惜周昭仪母家不显赫,还不得宠。
      她这原本年方二八的少女当然不甘心老死深宫,想想自己的富有盛名的面貌,想想外面挨饿受冻的爹娘与弟弟妹妹,柳絮不禁指甲钳进手掌中,只要进了百春苑,跟了得宠的新主子,就有机会见到皇上,有机会攀高枝,更有机会在这宫中一步登天。
      想到这儿,她不禁加快了步伐,必须赶快到新主子那里去,必须要第一个出现在公主面前。按捺着心情,她越走越快,却没发现路上的人越来越少。
      迈进百春苑,柳絮才发觉不对头,百春苑不像她想象的那么热闹,一群人和她一样茫然地站在殿内,不见他们想象中的公主。
      太师椅上坐着眼熟的洪常侍,他悠哉悠哉地喝着底下人孝敬的碧螺春,笑眯眯的招呼着他们,让他们稍安勿躁,一会人来齐了再说事。
      终于,日落西山时,洪常侍眼见人都来的差不多,才吩咐底下的两个侍卫把门关上。不紧不慢的展开诏书念道:“皇上圣旨,除太后与皇后指派的宫人之外,其他宫人一律不准侍奉公主,如有触犯,一律杖杀。”
      “把他们都抓起来。”洪常侍吩咐底下的侍卫。
      “喏。”侍卫们立刻控制了这群惊慌失措的宫人们。
      “什么!不是说想来侍奉公主的只要在名册上记录不就行吗,怎么又变成指派的人选了!洪常侍,我们是被冤枉的啊!”柳絮焦急的挣扎着,大声叫道。
      “冤枉啊,洪常侍!”
      “我们冤枉啊”其他宫人们也随之哀嚎一片。
      “说的没错,可朝令夕改,陛下的旨意谁能说的清。要怪就怪你们自己不聪明,沉不住气,非要动些揣测圣意的歪心思,妄图借公主平步青云,真是太岁头上动土。”
      “林侍卫,动手吧。”洪常侍说完便从帘子后面由小宦官搀扶着走了。
      “喏。”林侍卫也毫不拖泥带水,彻底掀开帘子,只见帘子内的房间空空荡荡,墙上黑红一片,而墙下尽是森森白骨,蜘蛛网密布,老鼠不停地啃食与白花花的蛆虫蠕动。带血的长椅与生了铁锈的锁链,梁上飘动的破碎的白绫。各类刑具无一不冲击着在场宫人的心灵
      “想必各位还不知道,这百花苑原本确实是一处正常宫院,不过九年前在此处决了厉太子及其乱党,这些年还在此处绝了不少乱臣贼子此后便不在作为正常宫院居住,这个秘密也只有几个人知道。今天让各位知道,也让你们黄泉路上死个明白,大伙,动手吧。”
      说罢,那群侍卫面露凶光,手持刀剑步步紧逼,宫人们互相哭骂推搡着,挤压着往角落里躲去。可无济于事,浓厚的血腥味与绝望的哭嚎在耳边回响。柳絮被挤在中间,只感觉喘不上气,脚下还踩着一层白骨与烂肉,一阵眩晕,可不容她反应,她的纤细的脖子便被突如其来的刀刃划开,喷出一朵硕大的血莲花,掉落于地。耳边一切喧嚣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杨欣牵着思凡的手,走在庆熙堂的路上,似乎意识到什么一样,回望百春苑,夕阳的余晖洒在汉白玉砖的道路与朱墙上,温柔恬静,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思凡看到她的异常,拉拉她的袖子问道:“杨姑姑,怎么了?“她微微叹了口气,又回过头来低头对思凡说道:“谢殿下关心,无事。只不过想起早春冻死在屋檐下的那一窝燕子,怪心疼人的。”
      “不过太阳落山了,公主也累了,奴婢赶快带公主歇息吧。”杨欣说道,牵着思凡的手向前走去,再也没有回头。

      夜深了,宫里各处都熄了灯,大多都进入黑甜梦乡。可不为人所知的是,皇宫地下藏着一座地牢,这是专门关押十恶不赦的犯人的地方,刑部各位大人们的铁饭碗,也是酷爱刑法的岐王的极乐处。
      地牢大多都是黑黝黝的,鬼哭狼嚎声不断,黑暗里时不时就会冒出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和尖利的獠牙,血腥味直冲鼻腔,血水遍地,白花花的蛆虫和几只大老鼠还会从牢门中溢出来。各色刑具应接不暇,真是抽皮扒骨好去处。
      那一双亡命男女正被赤裸地锁在刑架上,是之前在楼上的黑衣男子,已经被穿了琵琶骨,被鞭子打得遍体鳞伤,烙铁烫的身上没一处好皮,双眼被挖出来,舌头被割掉,牙被打碎了,可还呜呜呀呀地咒骂着眼前的刑部官员和威风的岐王。竹叶早已被断去双臂双脚,奄奄一息地架在刑架上。
      “还是不说吗?我还是那句话,说了,我留你们一个全尸。不说,继续酷刑伺候。别逼我失去最后的耐心。”岐王悠哉地坐在太师椅上,怜爱地摸着自己座下养的四只公狼。它们正趴在地毯上直勾勾地看着那对受刑之人,吃饱喝足,只等着思□□了。
      “盛茂泽,我不会...告诉你兄弟们的藏身之处,你.....不得好死!!!!”竹叶来不及说完,就被狠狠抽了一鞭子,呕出一大口鲜血。
      “好,不说是吧。那我也用不着和你们这些目无法度的刁民们多费口舌了,白大人,劳烦你把我这些“宠物们”放出去吧,时候不早了,我家美人们还等着我呢,我先走了。”岐王打了个哈欠,把钥匙和鞭子同时扔给白既明。鞭子差点打到其他官员,官员们都远远地避开,只有白既明不慌不忙的接住了。
      岐王从白既明旁边擦身而过,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甩了一句:“处理完了,别忘了今天你和你儿子一起过来,美人儿。”白既明笑着回了声“喏”,转头换上了一副阎王脸,俨然是一副玉面修罗。
      他一下子松开绳索,那四只畜生猛地奔向两块白花花的肉块,可那女人没有发出想象中的哀嚎,诡异又尖利的笑声几乎刺破在场官员的耳膜。众酷吏受不了,捂着耳朵急忙往外面跑,白既明有些诧异,可还是静静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被折磨的惨状。
      “哈哈哈哈哈哈,我诅咒,天杀的盛氏被灭种,皇帝将会被万人蹂躏,生不如死,狗官们和他们妻妾儿女被饥饿的灾民们分食,你们的杂种公主是天生孤煞杀神,她只会给王朝带来灾难,被各国马蹄践踏,你们不会被任何救赎,我的冤魂将永远存在,直到这个王朝的灭亡!都去死吧,都去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怎得,那蜡烛突然砸下来,燃烧着趴在他们身上的公狼们,公狼急忙要甩掉他们,却被他们死死抱住,一起焚烧。发出一股烧焦的肉味。公狼的哀嚎伴随着男女的笑声,哭泣声,哀嚎声,构成了一副地狱图景。
      狱卒们见状急忙拿装满水的木桶扑灭燃烧的人和狼,那一对鬼鸳鸯在烈火中似乎成了一尊双生佛,散发着诡异的金光白既明才呆呆地缓过神来,慢慢地离开,让狱卒们收拾那一堆烂摊子。
      “怎么会呢,果然是个疯女人,还会信什么诅咒。”他白既明作恶多年,天王老子都瞒过了,哪会信什么因果报应,都他娘的是放屁。只有权力,它才是最重要的。有了它,他才能坏事做尽而仍然全身而退,得以善终。

      思凡梦中,她站在悬崖旁边,看见一个穿着血衣,毁容的女人向她走来,那女子似乎在说些什么,她听的不清楚,只见那女子恶鬼似的扑来,要掐死她。思凡一个害怕,脚下踩空,跌了下去,猛地一阵醒来,冷汗直冒,直喊着赵婆婆和慧儿,赵婆婆坐在她床边,思凡扑到她怀里,哭泣着。
      赵婆婆安抚着思凡,顺着她的背:“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婆婆给你顺顺,我们家思凡的魂要回来啊,哪里来的小鬼,去去去,别吓着我们姑娘。”
      慧儿感觉背后一阵阴风,不敢回头,也依偎在赵婆婆旁边。赵婆婆叹了口气,恐怕今晚自己家这两个丫头是不会睡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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