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收藏家爱德琳》泠川青睐

30、闯入者

　　镜头旁边传来喊声，坐着打牌的人起身。爱德琳动动手指，镜头追随起身者而去。
　　原来，房屋附近除了打牌的几人，在屋后还有人在烤肉。
　　在烤动物吃。
　　“最近森林里的动物增加了。”看着食物流口水的人赞叹着说。
　　“以前都是魔物无法下嘴，可能是有什么动物从别的镇子跑到这边来了？”另一个人牌也不打，站在一旁盯着烤肉。

　　“……动物？”向导还有点印象，“亡灵来之前的那天晚上，巫师家里跑出去很多动物，以前都是魔物，但那天绝对是动物，还把我吓得爬到树上，因此印象深刻。不过，这群人我不认识，从来没见过，不是镇上的人，也不是最近的游客。”
　　所以，这群人把巫师的孩子给——
　　芙伦开口：
　　“巫师又不知道，再说，她知道也未必会管，动物被动物吃掉，这是大自然的法则，她能管什么？”

　　说得对。不用通知巫师。
　　爱德琳移开镜头。
　　镜头拉高，覆盖房屋上空一小片森林，地上的人变得很小。在房屋远处的森林中，有几个人在进行野外作业。
　　“是在设陷阱。”爱德琳匆匆一瞥便已得知。以前在荒原上等魔力恢复的日子她也尝试过狩猎。
　　“等会过去杀几个？”芙伦语气轻飘飘，绝对不是开玩笑。
　　“留个活口问路。”用上适当魔法，什么都会吐出来。爱德琳一点不在乎维怎么看怎么记录。最好能吓退……
　　结果爱德琳抬头，维目光炯炯盯着她。可能是觉得说出这些话的她十分帅气。
　　爱德琳词穷，无视这份目光。

　　“要悄无声息解决几个人，我，我来吧。”薇尼拉自告奋勇打头阵。
　　“好。”爱德琳没理由拒绝。有人愿意做苦差事，真好。
　　向导很快找出条路来，让体力经常拖后腿的维和助手也能顺利通过。
　　一行人静悄悄走到房屋附近。
　　薇尼拉双手落在地表，白色光芒从泥土中络绎不绝涌出。薇尼拉指向房屋附近的人，白光心领神会般飘向那边。
　　薇尼拉下手不留情，圣女不光救人，大部分时间都在杀魔物，杀怪物，在这个过程中难免遇到心怀不轨之人，本就修行战斗魔法，杀几个人不在话下。

　　偷了爱德琳东西的人。不可饶恕。
　　屋前屋后的人纷纷倒在地上。

　　薇尼拉怕自己做得不够好：“我留下魔力最多的一个，可是，有点奇怪……”

　　“是的，这群人中魔力最多的只比助手强一点点，根本不可能施展魔法。”爱德琳也觉得疑惑。如果是这些人刚刚进入遗迹偷东西，怎么可能用魔法来让自己不被发现？
　　助手点头：“我确实无法使用魔法，我妹妹可以。”
　　“啊？那你妹妹怎么就能用，魔法天赋遗传，你身上没有，她不可能有的。”芙伦挑刺。
　　“因为我们……只是同一个母亲。母亲生下妹妹时完全没透露另一方是什么人，妹妹从小就有魔法天赋，母亲特意托关系送她去魔法学校，妹妹不负我们期望顺利毕业，找到了好工作，那之后没过多久她说她要结婚了……结果现在我们再没有她的行踪。”助手越说越难过，掩面哭起来。
　　她可能……或者说，这半年来，她可能无时无刻不做好最坏的打算。只是……只是真相真的落在眼前还是让人无法承受。

　　最后被薇尼拉剩下的那个人没有失去生命体征，只是昏迷，
　　爱德琳打算上前搜查记忆，树林外忽然传来呼哧呼哧的动物喘气，什么东西正往这边来。
　　爱德琳摆摆手。根本不用防御。
　　最先从林中冲出的是野猪鼻子，接着是整个头。
　　最后是巫师夏莲。

　　巫师骑着野猪赶来，还不等野猪停稳，立刻冲向旁边的烤肉架。
　　发现自己曾经的孩子们被放在火架上烤，她沉默良久。
　　所有人一起看她。
　　最后，巫师叹口气：“既然是动物，这就是无法逃脱的命运。罢了。这是我的晚餐，我把她们带回去。”巫师在腰上系了个包裹，里面装着动物尸体。肯定是使用了魔法的，不然不会这么轻松装进去。
　　爱德琳搜查那个活口的记忆……就像表格分类，献祭的事，不需要。祭品的事，不需要，分部规划的事……那位‘大人’的事……有了。
　　“有个人拿走我的东西，我要拿回来。这人的记忆显示地下是她们的营地，要一起下去吗？”这句是问巫师。
　　爱德琳才不管巫师对于这些是否清楚，清楚到什么程度，她自己是个很少参与人类交往的人。巫师就算知道，有什么想知道的，和她关系都不大。可以的话，不，她必须让巫师看看斯图尔特留下来的东西，没准她们能……能在斯图尔特离世三千年后找到她。

　　“这么多人，比我一个人好得多。一起去，我倒是很想问问她们为什么总是打魔物的主意。”巫师还挂着她的袋子，看来是打算继续给那些动物们收尸。

　　爱德琳看见的记忆显示，地下确实有建筑，有多大呢……应该比她的房子要大，不过那人不是什么重要角色，记忆也很一般，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事。
　　爱德琳走在最前面，不紧不慢推开民居的门。可能是这边没有外人来，通向地下的入口就这样大刺刺敞开着。
　　正好有个人探头。
　　还没等说话，爱德琳动动手指，那人应声倒地。
　　路过时队伍最末的芙伦好奇踢一脚，然后才说：“嘿，爱德琳，这人死了，你魔法用过头了，收敛些才有活口。”
　　爱德琳已经走入台阶深处。
　　深处，是一扇大门。
　　精雕细琢，气势恢宏。
　　如果不是这里是从民居地下室进去，放在任何一个城镇都是会被摩拜的宏伟建筑。

　　爱德琳完全没有爱惜精神，用力敲门，哐哐哐几声，很快有脚步声传来。
　　大门刚打开一条缝，开门人立刻倒下。
　　尸体堆在门后，爱德琳伸进一只手扶住门板，门缓缓后挪，直到爱德琳露出她整张脸，和门后赶来的十几人对视。
　　同伴死去对这些人来说太过突然，见人倒下还没反应过来，然后又见爱德琳突然出现，立刻意识到不妙，纷纷向门边聚拢。
　　爱德琳的心情不好了。
　　这个时代杀人得管埋，不杀吧，对不起她来这一趟。她没打算放任何一个惦记斯图尔特东西的人离开。就算她心里清楚这群人只偷东西而不占领遗迹，多半和斯图尔特不认识，只是趁乱占便宜。
　　但爱德琳不想让这些人占便宜。

　　这些人对她施展魔法。
　　就像蚂蚁咬大象一样不痛不痒，可是芙伦看不惯，扔出几个瓶子，人噼里啪啦全倒，身上开出花来。
　　很像爱德琳擅长的木系魔法。
　　“厉害吧，这可是我根据你的魔法模仿出来的。”芙伦不忘炫耀。
　　“劝你别插手。”爱德琳不客气捏住芙伦的脸，芙伦牙痛乱叫。很多人都怀疑两人关系，不过爱德琳从来不解释什么，芙伦更不会多费口舌，在场所有人都认同两人怪异的相处模式。

　　维蹲下查看尸体。她不怕这种死状还算可以入目的死人。

　　“这身制服，有点……第一领地的风格。只是像，不完全一样。我有几年没再见过第一领地的人……不敢保证。”维不太确定地说。
　　“第一领地，经营什么？”爱德琳问。
　　“水产业，听说最近打算增设水族馆，第一领地和王室走得比较近，本就是姻亲关系，有些生意手段不太干净的传闻，但王是主和派出身……”维轻笑叹气，“现在我和奥汀夺不回家业，说这些无济于事。”

　　打过来的人都死绝了，爱德琳才打量这个地方。
　　挺大的。大礼堂，红色座椅。就是那种她几千年前曾经见过的祈祷室。
　　芙伦看了爱德琳一眼，见爱德琳没反应，也不说什么。
　　礼堂后面有门，一行人开门进入。
　　后面又是一段通道，继续向下走。
　　再次推开门。

　　所有人都打量这个地方。

　　地下，竟然有建筑。像画中那样整齐排列的小巷，还有刻意投射的光。仿佛地下城，按照房子数量住百八十人不成问题。
　　墙壁几乎完全是亮的，没有一处地方陷入黑暗。
　　这个时代好的照明不论是用材料还是用魔法都价值不菲，想要长明是在烧钱。
　　一瞬间爱德琳神色微妙，要是有这种好地方，好像确实不需要占用斯图尔特那曾经塌了的组织基地。对比悬殊，高下立见啊……
　　唉，她说斯图尔特穷，斯图尔特说别看这样基地可是她们这群人亲手刨的，可以说她的研究员都是在杀人机器眼皮子底下干活的死士，不在乎建筑美观。

　　爱德琳的魔法指向最深处建筑。与此同时，许多闻风出动的敌人从建筑中跑出。
　　大部分人在还没有说几句话时便被爱德琳杀死。别说人命如草芥，爱德琳喜欢植物，人命在她这里不如那些时间从她身上掠过的尘埃有价值。
　　有敌人，她就杀。没有血迹，没有伤痕。敌人安静地倒在路边。
　　曾经她也是这样，屠杀过一片陆地，害死了她生命中为数不多同伴的地方，
　　她不需要。
　　那时，明明人类和魔物已经谈和，她和奥嘉负责把象征和平的贡品送到各自领地……
　　“你心情不好？”芙伦拉住爱德琳，“你的收藏品被抢走时也没这么利落杀人，斯图尔特……就那么重要？”
　　是吗？
　　爱德琳难得没有戳芙伦的脸。她走在队伍最前，时间在她身上重得喘不过气。不光是芙伦，余下的人……也这么觉得。
　　只是她们不便开口。爱德琳拒人之外时除了芙伦没有人敢对她说话。
　　就连当了很多年贵族大小姐的维也不敢。
　　其实有时……维有些怕爱德琳。
　　但她又喜欢爱德琳。
　　又怕又喜欢。
　　薇尼拉……

　　圣女在爱德琳身后微笑。
　　这样的爱德琳……好有魅力。
　　杀戮中的爱德琳歪了歪头。“那里。”她指向一处角落中的建筑，那栋建筑没有其它建筑那么精美，看起来很普通。
　　“那里，有魔力反应。有人活着，但没有过来。”
　　“那就不管嘛。”芙伦拉拉爱德琳衣袖，“看你这样她们快吓死了不敢出来，就这样不管，好吗？”
　　芙伦是真的怕了，爱德琳的那些过去……当爱德琳这么不管不顾的时候，往往都是很不好的时候。如果是平时，芙伦很喜欢杀人，她很乐意杀了人再走，但此刻她放弃优先自己的乐趣，更倾向于让爱德琳好受。
　　爱德琳不说话，直接走向那栋建筑。她偏离了她的指路魔法。
　　各怀心思的众人只得跟上。

　　向导……估计以后不敢接待法师游客了。她也没那个胆子告诉执法者这里发生的事，她是个合格的向导，只给客人解说带路，客人不需要时她就是个不说话的摆件。而且……
　　向导偷偷回头看走在队伍后面的巫师。她很害怕，真的，真的十分害怕。
　　在见到一个个出来的人没有撑到下个呼吸就死去，这些会魔法的法师……
　　就是说，巫师，一直有能力，杀死整个镇上的人。
　　巫师准确捕捉到向导的犹豫，努力挤出一点笑容来，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她也不敢出去阻拦爱德琳这个杀神，再说她本非人类，死几个人和她是毫无关系的事。
　　整个队伍除了芙伦还敢和爱德琳搭话，薇尼拉沉浸在对召唤师姐姐的深深欣赏中，一行七人走进爱德琳带头推开的建筑大门。

　　爱德琳……呵。她从来没对自己做过的事杀戮过的人有过一丝一毫歉意。
　　她努力活着了。
　　看见神之时。
　　看见绝对凌驾于世间力量的神之时。
　　她应该服从，并为自己能够成为神降临的容器感到由衷高兴。
　　但她没有。
　　她想活下去。她想获得幸福。苦酒说过的幸福一定是存在的，一定一定一定是存在的。
　　她没有屈服于伟大的神。
　　她逃跑了。
　　再后来，她杀死了一个神。

　　爱德琳慢悠悠推开大门。

　　对死亡感到不满，大可以找神去说。她活着，也接受厄运到来时要支付更多代价。她非常非常累。不关心这些人是谁，不关心这些都是什么事。她只想解决完这里，拿回斯图尔特的东西，如果学者那边阻拦……

　　进门后，

　　立刻与惊恐的眼睛对视了。
　　“囚犯？”
　　进门是两排铁栅栏牢房，有几间里面关着人，有的人倒着，有的人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只有其中一人听见开门响动抬头，空洞的眼和爱德琳对视。
　　环境很差，爱德琳止于进门第二步。
　　讨厌的地方。
　　“认识吗？”她问向导。
　　向导唯唯诺诺跑来，看了一圈活着的几名囚犯，摇头，“不是镇民，”向导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小心谨慎观察爱德琳脸色，“您，您……”
　　爱德琳挑了个人，对助手说：“那你过去问问。”
　　助手对爱德琳杀人没什么反应，她本身不是遇事乱叫的类型，也没有多余的正义之心，准确得说，她可以在知道妹妹基本确定死亡的情况下优先学者团的工作，她分得清轻重，只关心自己家的事。再说她也没觉得爱德琳做得哪里不对，偷了遗迹东西的人要杀她们，这不是正当防卫吗？
　　考察工作遇见尸体可说相当常见，助手顾不得环境脏乱差和刺鼻味道，走向那名抬头的囚犯。
　　当然，她很小心，没有靠太近。
　　芙伦继续拽爱德琳衣袖。
　　爱德琳留意助手那边，她让助手去问话，要是被攻击死了可不行。
　　“说。”爱德琳不耐烦。

　　芙伦问：“等会让这里沉了？”几千年没用，不知道看家本事还行不行。
　　“魔法现在还能用，不过你看着点魔力，人杀人没完没了，没准过几天找上门一群。”
　　芙伦神色暗了暗。她也想起来曾经和爱德琳一起杀过的杀人机器。
　　“不一样，那些是机器，里面有定位，这些是人。”言下之意人又没有机器的定位本事。
　　“十有八九会来。”爱德琳说，“你看这里这么邪门。估计是谁搞的好东西。邪门魔法要多少有多少。”
　　敢来她就杀。心情不好。
　　“来就杀咯～你喜欢用人当肥料，大不了我替你埋嘛。”芙伦眨眼，“土魔法我也会的。”
　　“呵。”爱德琳笑。心情，好了一点。

　　囚犯和她的事没关系，不杀了。
　　助手也叫了旁边几名囚犯，但只有抬头的那个对她的问话有反应。
　　囚犯神智不算太清醒，咿咿呀呀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使出仅剩的一点力气拍打铁栅栏，示意众人向下走。
　　下？
　　囚犯努力指出的下，是指地下有空间。
　　能看见某处地面的确有暗门。
　　“但是地下没有魔力反应，”爱德琳拉住芙伦耳语，“看着点其它房子，有东西出来就杀。不需要活口。”
　　芙伦得令站到门外去了。
　　爱德琳身边出现空位，薇尼拉自然而然走过去，“我可以……可以治疗。”如果爱德琳没说要治疗她绝对不出手。
　　“不，地下没有活人。可能有东西。而且估计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你们要看的话随意。”爱德琳沉声告诉众人，她可能不是最熟悉这套操作，至少也端过不知多少个类似的组织团体。
　　就是，榨取魔力换钱或者做实验。
　　……造神实验，最开始就是这种流程。可惜事到如今，爱德琳没几年好活，她不想管这种事。有利益冲突，对面来人她就杀，没有就当看不见。

　　“想治你就治。”这句话是对薇尼拉说。圣女可能多少有点医者仁心，爱德琳不是不能理解。
　　“可是，要你同意我才可以的。现在我住在你家里。”薇尼拉幸福地说。
　　芙伦只会跟她唱反调，爱德琳也习以为常。这份听话让爱德琳不由得多看少女几眼。圆圆的苹果脸，红扑扑。
　　……薇尼拉和芙伦不一样。
　　“可以，随你。”至于被治愈后能活多久，得看绑架者的权势有多大。没准离开第二天就被找到灭口。
　　“那个……”维大概也是想到这些，“可以把这些人交给执法者，这里也可以让执法者处理，既然现在镇长不在，有些事镇长未必全部需要知道，和治安官沟通，她们会处理这些事……”
　　“直接上报给贵族？”爱德琳问。
　　“……是的。”被打断的维回答。
　　“这里搞成这样，要么是你们的王，要么是哪个大贵族，要么是其它国家的秘密活动。”爱德琳真不知道哪边更符合，报上去麻烦事会来得更多。不过这次行动她只充当护卫者，无所谓。
　　“随你们的便。”爱德琳用轻快语气，“请吧，维小姐。”
　　维手足无措：“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想把你透露给王……”
　　“无所谓啊。”爱德琳心情好了，这是真心话。

　　白光过后，薇尼拉说：“大量失去魔力，只能治疗伤口，无法补回失去的魔力。魔力……不见了。”
　　但她看起来没有太吃惊，也没有矫情惊呼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太残忍了。
　　圣女呢……可以说千锤百炼过。
　　精神上怯懦的人当不了圣女。说白了，圣女对她们需要治疗的对象，其实不需要有太多负担，治不好也不是自己的责任，魔法不是万能的。
　　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尴尬站立当场，薇尼拉小声解释，“我觉得……爱德琳不是那个意思。你需要通知执法者，这是你的责任，爱德琳想要找回遗迹丢失的东西，这是她的责任，两边互不干扰。”
　　这番话把维说得愧疚。她和贵族打交道久了，下意识以为……
　　所以其实，爱德琳根本不在意这些。
　　“抱歉……”维低头道歉，长发垂下来，“能让你来找一定是很重要的东西，用得上的话请拿走吧，我这边记录成无事发生，而且……遗迹里的东西，大部分只具有收藏价值，没有人用得上，交给你更好。”

　　囚犯接受治疗后能开口说话，但说得很慢，说一阵想一阵，助手把这些话组织起来。

　　“我是阿奎那，第二领地的民间法师。那些……倒着的那些是我的同行者，也是同行……”

　　那边助手记录证词，笔尖停顿，“你来自第二领地？可……第二领地在内陆，这里已经是公国边境，就算是快马不停赶路，两地也相距十几天车程。”

　　阿奎那又开始回想：“大概是三个月前，有同行说接到一笔大单子，要求制作大批量药剂，她一个人完不成，所以找其它同行帮忙，我们加班加点赶工，交货前买主突然说药剂还需要一味药材，而药材只在边境这里有，我们向边境附近的冒险者公会委托下单，不知为何所有消息石沉大海，民间法师和冒险者们关系一向不太好……”
　　阿奎那以为助手是冒险者，能理解这些话含义，但助手懵懵懂懂，没听明白，“……是，你继续说？”
　　旁听全程的爱德琳解释：
　　“如果法师想要通过才能获取报酬，要么完成委托成为冒险者，要么进入注册在案的法师团体工作，要么办理个人营业许可，但大部分法师都是民间法师，没有营业许可，很多打着卖药名义骗钱，实际上是巫师。这个国家不承认巫师，巫师往往自称是法师。”

　　这个人说得不错，爱德琳听出言外之意。因为很多没有营业许可的法师是骗子，买家被骗后可能会选择委托冒险者帮忙，于是很多冒险者都和骗子法师打过交道，现在邪门魔法多得很，不少人吃了实则是巫师的法师暗亏，民间法师就这样臭名远扬，边境的冒险者不愿接民间法师委托情有可原。

　　“药剂已经完成一大半，如果毁约我们无法赔付违约金，再加上制作药剂的花销不允许毁约，于是我们踏上旅程，前往边境采药……”

　　阿奎那痛苦捂住头，“怎么，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爱德琳没什么反应，阿奎那魔力比较多，是被救下几名囚犯中唯一一个能说出来话的，剩下那些……就算活着人也废了，和残疾痴傻无异。

　　“啊！”阿奎那突然尖叫，指着地下室门板，“那里！那里！”
　　那里？
　　“不要叫。”爱德琳轻轻摇晃手指，眼睛发出青色光芒，“看我。”
　　即将陷入精神错乱的阿奎那目光怔怔，盯着爱德琳，渐渐冷静下来，神色变得麻木而平静。
　　“她，她死了？”见过爱德琳大杀四方，助手吓得口不择言。
　　爱德琳心情好无所谓冒犯：“一点精神魔法。如果你没听过，那是魔法已经失传。”
　　问出那句话助手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有多危险，紧急转移话题，“那，那我……我打开地下室看看？”
　　“随你。”

　　得到授意，助手也知道地下室没有活人，学者挖坟掘墓是常事，打开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随着地面的门被打开，
　　地下室内景象，
　　一览无余。

　　干尸。
　　成堆成堆干尸随意堆叠在墙角，最下面的已经风化，而最上面那些，皮肤还留有一丝能够证明曾经是活人的色彩。
　　干瘪，暗沉，还能分辨出样貌。
　　腐朽气息扑面而来。
　　助手看见干尸也毫无异样，扫视几眼提笔记录，写着写着，她的手，
　　忽然……慢下来。

　　笔掉在地上。

　　刚刚还冷静记录的助手此刻冲过去。向导反应极快去拉，可拉也拉不住，助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向导，从楼梯上翻滚摔落，爬起来扑向那堆干尸。

　　撕心裂肺嚎叫响起。
　　门外的芙伦吓一跳，探头：“谁死了？”
　　“没人，”爱德琳说，“看你的门。”
　　“哦。”见没热闹可看，芙伦把头缩回去。
　　爱德琳大概知道怎么回事。
　　那堆干尸里有助手妹妹尸体。这些囚犯三个月就已经快死了，助手妹妹失踪半年，如果她们来得再晚一阵，估计这批囚犯就是新的尸体压在上面，助手也发现不了埋在底下的妹妹。

　　助手在下面哭，地上几人面面相觑。
　　去安慰？能说什么。她们连助手姓名都不知道，本就是此次分开此生再无缘相见的陌生人，说什么安慰恐怕在助手听来都是风凉话，站着说话不腰疼，所以干脆闭了嘴。
　　维捡起助手落在地上的笔，轻微皱眉，刷刷埋头记录。
　　爱德琳抽空瞥一眼，维的字迹工整，下笔有力，一丝不苟。
　　她对这个人印象有所改观。
　　她以为……维会装作看不见。这是贵族的一贯作风，毕竟上报了只会惹来麻烦，也救不回死者，更可能引来领地贵族的追杀。
　　但维没有，这个人记得很认真。

　　爱德琳稍微解释：“血液中蕴含魔力，现如今没有有效的提取魔力方法，只能抽干血液。”

　　“等这件事结束，”维轻声说，“我会亲自把这封信送进宫廷。”她怕信会在路上被拦截，然后同样石沉大海。
　　“你不怕死？”爱德琳问。
　　维视线停留在纸上，苦笑：“王处不处理是她的事，我……我现在只是个曾经的贵族，没有头衔没有封地，除了送信什么也做不了，就让我……去送吧。”
　　“……”爱德琳看了看维，“这样。那你可以把我的事上报。如果有传召，我和你一起去，说起来，我还没见过菲罗公国现任统治者。”
　　维猛地抬头。

　　爱德琳这些话，是……是在保护她……

　　然而，爱德琳只是轻描淡写说：

　　“我好奇现任统治者是什么样，住在这里几百年，连统治者都没见过，未免有些孤陋寡闻。”

　　如果是熟悉爱德琳的人，比如芙伦，或是兰米司，估计会嘲笑爱德琳，‘你说的见面别不是提头来见，提统治者的头。’
　　“那从前……”维抓住话中重点，却摸不着头脑。
　　“从前的倒是见过。我见过这片土地最初的女王。”爱德琳还是那样口吻淡淡。
　　何止见过，兰米司还住在她家里一段时间，直到身上的毒越来越严重，再无法拖延。

　　维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你……你活了上千年？！”
　　“错了，是一万年。”
　　维的惊愕对视中，助手爬上来。
　　助手爬到最后几级台阶差点摔下去，向导拉一把，把脱了力的助手拖上来。

　　“妹……妹妹……”
　　助手除了这两个字什么说不出口，喃喃自语。
　　接着，她涣散目光搜寻人群，落在阿奎那身上，目光犹疑，看爱德琳。
　　爱德琳心领神会。

　　“我可以搜她的记忆，她现在这个状态搜查记忆后会直接死亡，”爱德琳打量助手，“你，能否承担夺去一人性命要支付的代价？”
　　“…………”助手的沉默，很长。

　　一行人中最有正义感的竟然是非人类的巫师。
　　巫师于心不忍，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开口，生怕声音再大一点会刺激到脆弱的助手：“我听说……有一种召唤术，能短暂召唤回逝者灵魂，如果是强大的施法者，甚至……有可能让刚死去之人……”起死回生。

　　“啊哈，抓到你了！”门外传来芙伦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