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斯图尔特·其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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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在哪里的。”那是，什么样的场所呢。
“桃源吧。”芙伦替爱德琳回想。“就是像那样的地方。”
“是的……”
科技时代刚开始，她们在那样的地方遇见了奇怪的人。
……
……
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绿草，粉色的树，牛羊，亭台楼阁。
远处是山，连绵成片，群山环绕草原，更远处青色云雾覆盖群山，覆盖大地。
只有眼前景象绿色更绿，粉色更粉。
感觉，好像躺在这里很久了，什么也不做。
有风吗？
意识到身处室外，就该有风时，风，
缓缓吹起来。
有鸟鸣吗？
有了。
数不清多少鸟儿在开满粉花的树丛中跳跃，鸟鸣自然而然融入世界，成为背景。
说到旅行，应该会遇见人吧。
这么想时，人。出现了。
并没有要刻意遇见，所以想着，随便出现什么人都好，来个人就好了。
人，来到眼前。
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如果没遇见的话，那是怎样都无所谓，可是已经来到眼前了，总不能只说，是个有手有脚的火柴人吧。
渐渐，能看清这个人的样子。
啊，这个人把头发扎成一团，还戴着帽子呢。也是啦，这么强烈的光线，会躺在草原等着被晒干的，只有自己而已。
穿着牧羊人的服装啊。
还拿着一根长长的杖，用来驱赶羊群的吗？
“喂，可还醒着？”
牧羊人，向自己搭话了。
“说话啊，死掉就糟了。你是不是很难受，可是这里有疼痛感吗？会生病吗？啊，如果会生病的话，是不是提前准备药品比较好，该去哪里找呢，这里有没有药局？”
牧羊人在自言自语了。
好吵啊。
怎么会来个这样的人？
……天晓得。
坐起来了。看向四周。嗯……坐起来看见的世界，和躺着时没什么不同，无非是，视野变高一些，离喋喋不休的牧羊人更近一些。
“啊，你没事啊？”牧羊人反倒震惊起来了。
“当然没事，既然你这么爱说话，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哪？”自己这么问了。
牧羊人被这个问题难住，想了又想：“好像……不知道？一睁眼就在这里。感觉，也想不起来自己之前在做什么。整个世界，在意识到的时候，瞬间被生成，就是这种感觉，能懂吗？”
“……果然是这样。”自己这样说，“但还有件更糟糕的事。我，想不起来我是谁。”
“啊呀，那可真是糟糕！”牧羊人一拍手，“这样吧，告诉你我的名字，我是斯图尔特，怎么样，记住一个同类的名字，是不是感到安心了点？”
“……”还真的是，突然，“安心了。一点点。”
“对吧！”斯图尔特笑容满面，好像自己的名字被人记住是件很值得高兴的事，“好，我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我们去找你的名字！”
“怎么找？”难不成从地上翻开石头，下面会藏着名字？
“别泄气嘛，肯定有办法的，这里说不定会有那种管事一样的人，那里一定有点名册，我们找个管事的人问问。你回头看，后面这些建筑一定是有用的地方！实在不行，你路边看见什么随便取嘛！”
“……”
斯图尔特实在是太笃定了。让人觉得很不靠谱。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两个人上路也比一个人思索世界是否真实强得多。
“走吧。”自己彻底站起身来，看看要往哪边走。
建筑，也一片一片的。一大片，根本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真是的，这种没有索引的建筑要给谁看啊！至少在门前挂上招牌吧！这里的设计者，是不是太敷衍了？！
很生气地想着。
“浮现招牌了喔！”斯图尔特那叫一个高兴，恨不得立刻飞到建筑大门去，张开手臂往那边跑。
“好吧好吧。”自己只能认命地赶忙跟上。
啊——殿堂，真的出现了。
是十分恢宏的建筑，宫殿总是给人这样的印象，但其实，如果不认可这份认知的话，说不定在意识从原本那个念头上挪开的瞬间，不再反复确认建筑是否豪华，宫殿立刻就变得破破烂烂的了。
因为，不认可它。所以，宫殿就在豪华→破烂之间反复横跳。
奇怪，这个世界，这么快就——将要失去连接了吗？
不过招牌还在。不管建筑怎么变化，招牌上写着，‘宫殿’。底下还写着，‘什么都可以问哦！’
“喂——喂——”
斯图尔特已经站在宫殿厅堂大喊了。
“告诉我啦——我是什么人——”
搞了半天，原来这家伙是想知道身份，才这么积极的吗。
［人类。］
真的有冰冷机械音出来回答问题。
［你，是人类。］
“太好啦！真的是人！虽然一直觉得好像是这样，但还是得到明确回答最棒了！”
斯图尔特高举双手：“人类，万岁！！”
“喂——那边那个人的名字——能告诉她吗——”
还没高兴完，斯图尔特又喊起来了。
结果，宫殿没有动静。
“好吧。我想只能问和本人有关的问题。问别人的事还是代替别人来问都不行。”
被斯图尔特推了推，“换你来问。”
“……”死马当作活马医好了，自己说，“名字。告诉我，我的名字。”
［名，名字是——］宫殿，卡壳了。
［阿——爱，爱，爱德琳。］
［是爱德琳。］
“嗯？”怎么回事，忽然，清晰起来了？就是，那个名字对应的人，应该，应该在这里，是这样吗？是这样的意识吗？
意识到了。我在这里。
啊。是爱德琳啊。名字。
是这样的。
爱德琳找回了意识。
世界，再没有景色。
是条纹，网格，坐标组成的，不知名空间。
“喂，喂，爱德琳，醒醒！再不醒我要喂你吃药了！！”一个声音从空间外传来，“该死的，什么世外桃源，大骗子！大骗子！看我不找出制作人掏出她的五脏六腑做成毒药喂她喝下去！”
芙伦在外面叫她了。
爱德琳在这一瞬间想起全部。
就是那个，那个虚拟现实游戏，管理世界的组织发行并且要求，每个人必须进入游戏体验一次，督查人员会挨家挨户上门查看。
她进入游戏。
她的退出键呢？！
芙伦退出游戏后在外面叫她，可是她没有退出键。
……真见鬼啊。
在魔法全部不好使后，这是第二件见鬼的事。她……再怎么说大半辈子都在用魔法，科技什么的，科技什么的……谁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还有眼前这家伙。
斯图尔特，是人吗？
斯图尔特呢？
十分抽象场所内，仅仅由线与线组成世界，有一小片和人体等高的线条，在面前扭来扭去。
“*****！！”
线条估计是说了什么，但爱德琳现在只听见一串咕嘟咕嘟的水声。
一旦意识到，世界并非真实存在，场景就会变得无比虚幻，这样不行。
她会掉到意识与现实连接的夹缝里去。
姑且，承认这个世界真实存在吧。
重新睁开眼睛，色彩鲜艳的世界出现在眼前。
鸟语花香扑面而来。被线条空间冲击的心灵瞬间接受洗礼，心情变得轻松起来。
斯图尔特指着她大喊大叫：“喂，喂，你刚刚变透明了啊？！”
爱德琳漫不经心：“是你眼花，阳光这么强烈，意识恍惚也有可能。我现在找到名字，你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斯图尔特说得理所当然，“当然是生活下去。人需要吃饭喝水，所以要去找住的地方，拥有食物来源，必要时要去工作换取食物。”
“……”好正常的人。
哇，掉进奇怪世界，丝毫不想着冒险，而是拿起锄头去种地。
喂，这样下去你要怎么成为主角拯救世界？
“你说得对。”爱德琳决定看看这人能做到什么程度。
来到了，像是集市的场所。好像有很多人，爱德琳不能确定，那些人可能只是影子，飘飘忽忽走在路上，像定格动画一样。
集市，好像很大，又好像范围只有一个角落。
入口处站着红色的人，是接待人员。
“我是星期一。”红色的人说，“任何和星期一有关的事，都要在看见我时完成，然后，会有其它人来接管我的工作。”
红色的人身后是一长列桌子，座位一个挨着一个，已经有不少人坐在位置上工作，都在做不同的活。
斯图尔特负责给文件签名，签好的文件从斯图尔特那边传递过来，爱德琳的工作是给文件盖章，然后传给下个位置的人。
文件一传给旁边座位，就不见了。从桌子上刷地消失。
刷刷刷。签字声。
咚！盖章声。
刷刷刷。签字声。
咚！盖章声。
刷刷刷。签字声。
咚！盖章声。
“……”在虚拟世界里做不知是什么的工作，也许她们正在帮助外面的什么人干活，这些被完成的工作会以数据形式发送出去。
爱德琳不相信，这就是管理世界那个组织想要见到的结果。
一天工作结束。
“是钱！我们可以去买东西了！”斯图尔特倒是很高兴。
如果是几千年前，爱德琳会说，想要的东西就去抢。然而，现在，即便在虚拟世界，她竟然也会工作赚钱买东西。
时间，不可思议吧。
“你要买什么？”
被爱德琳这么问，斯图尔特却犯难了：“不……不知道？感觉缺少什么，但……不知道那是什么，总觉得我来到这好像是为了什么……不知道，想不起来。”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想。”世界开始不对劲儿起来了。
时间来到第二天。
橙色的人给每个人带来一块立方体。
“我是星期二。”橙色的人说，“这个东西会毁灭这里。你们必须证明这整件事即将发生，然后，会有其它人来接管我的工作。”
啊，一个立方体，要怎么毁灭世界？
如果魔法还在，爱德琳能够回答，这里面埋藏着灭世魔法。
现在……？
爱德琳只好百无聊赖瘫在桌上一只手扒拉那个立方体玩。
斯图尔特也在摆弄立方体——她没在玩。
立方体，改变了。变成纸张，等待书写答案。
“抑制生育，改写基因。”斯图尔特提交答案。
纸张从桌上不见。
爱德琳也必须写出她的回答。
“生命，消失。”
纸张从桌上不见。
橙色的人检阅试卷。
这一天结束，周围的人好像不知不觉少了许多。是变少了吧？
爱德琳不能确定，因为她只能感受到身边一小片范围。
斯图尔特根本意识不到世界是虚假的，人本来就只注意自己身边一小块地方。
“这边！”斯图尔特找到要买的东西，拉着爱德琳来到摊位。
“……所以，你就买了一瓶沙？”
“不，这是一瓶被时间包裹的沙子。”
“什么？”爱德琳想，她很难理解斯图尔特。这人……是科技时代诞生的孩子，天生能理解很多奇怪知识。
“告诉你个秘密？”
“说。”
“时间，有可能被切断。”
“然后呢？”
“不知道。也许是……时空错乱？时间不再具有连贯性，过去与未来相连。最后，死神降临。”
爱德琳听得云里雾里。
斯图尔特把那瓶沙子塞到她手中，“如果一些不好的决策诞生。追溯它诞生路径，一定有办法可解。拿上它吧。”
第三天，来了黄色的人。
“我是星期三。”黄色的人说，“魔法，或者说超能力。请问在场有谁认为它们真实存在？留下答案，然后，会有其它人来接管我的工作。”
爱德琳留下回答。
这一天，好像没有减少人数。回答完问题之后继续工作了，没有发生别的事。
第四天，来了绿色的人。
“我是星期四。”绿色的人说，“这里，你们将降生。现在开始分成两组。每天依照指标完成任务，然后，会有其它人来接管我的工作。”
爱德琳和斯图尔特还坐在相邻座位，但是，她们分成不同的组。
任务……简直像专门来刁难人的。
不，根本完不成。
在整整一箱色彩鲜艳的米粒大小物品中挑出指定颜色，挑出来后再给这么大点东西粉刷成其它颜色，用来给对面组的人挑拣。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低头瞪大眼睛进行作业。
意义不明。
为什么，有这种任务？
爱德琳完成了。
没有任何事能难住老家伙。除了时间。
相比之下，斯图尔特那边不顺利。
爱德琳提出要帮忙。
“可以吗？”
“没关系。规则没说不可以。”爱德琳在观察斯图尔特。这个人是死是活跟她没关系，但既然，这是一场筛选。
不具备‘要素’的人，例如芙伦，早已先被筛选出去，留下的是还算有点用的人。
她开始好奇起来了。上面要做什么。
或者，外面的芙伦，会被做什么？
外面，发生了什么？芙伦从几天前起就没有声音。
不过……芙伦肯定没问题。爱德琳知道。
不见的人越来越多。
第五天。
“我是星期五。”青色的人说，“这里，你们将降生。现在开始两组同时回答问题。答案累加得出各组最终分数，然后，会有其它人来接管我的工作。”
“……”爱德琳面前试卷。
是一张无字天书。
有哦。周围的人，包括斯图尔特，都在回答问题。
果然，爱德琳心里冷笑，她和这个时代适应不来。科技排斥她。
干脆在哪里找个地方隐居起来好了，再等几千年。这个时代肯定会消失。
但是，她身处的组，是科技组哦。
“是的，魔法是真实存在的。你们这些科学狂人。”这是爱德琳的回答。她被分在科技组了。
不用想也知道斯图尔特那边是魔法组。所以，魔法组的人，统一认为魔法不存在？
试卷，在燃烧。上交的那一刻，就在燃烧。
没有人看见。
身体和游戏舱之间的连接，一直，一直有问题。还是说，在发现世界并非真实那一刻退出更好？
第六天。
“我是星期六。”蓝色的人说，“这里，你们将降生。现在公布最终分数。科技组以压倒性优势获胜，然后，会有其它人来接管我的工作。”
接下来是自由时间。
就像为了最后一天做足准备，两个人打算利用空余时间把市场好好逛一遍。
异常，从这里出现得更加明显。
整个世界，变成市场。
市场，成为固定视角，于是世界停在这里。
所有的人，都该是定格动画，在某个人走过来时才会加载。
偏偏，眼前的地方。
有个窟窿。后面不知是哪里。但只要不幸掉进去，一定会变成无法理解的存在。
“我认为魔法……是虚构的。”这是斯图尔特回答。她因此被分在魔法组。
“为什么？”爱德琳真的很想知道科技时代的人脑袋里在想什么。
斯图尔特手中出现一把钥匙，对着那个窟窿伸进去，好像窟窿是锁孔。
窟窿愈合，世界，在闭合，比之前更小了点。
斯图尔特说：“我现在篡改你的‘现实’。原本你在这里不会遇见任何除自己以外的人。但我……其实不太清楚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也或许……是你有些不同？”
是这样吗？
其实，爱德琳一直试图在斯图尔特是鬼，还是什么东西之间做个选择，她选不出来。
其实魔力并没有彻底消失。很少的魔力仍旧依附在她身上，魔力说不定会干扰科技时代的信号。因为都是看不见的东西。
爱德琳释然，既然她是这样的存在，那科技时代有像斯图尔特这样的人，完全符合常理。
芙伦说得对，那些失踪的魔力总得有个地方可去，也许是转化为能量，灌注到人类或者其它东西体内去了。
“非常有可能。”爱德琳说，“但你是怎么篡改我的现实？”
斯图尔特对此简短说明：“你看，这里的我，是现在的我。但如果很多年后，我重新出现在这，也许现在的我就会通过一些暗示意识到很多年后我在这里。也许未来的我会传递给现在的我一些信息。”
第七天。
“我是星期七。”紫色的人说，“这里，你们将降生。有人将在第七天死去，而你们，将在这里重新出生。来，离开这里吧，出口只有一个，只允许一人通过。那是你自己的出口。”
场地，消失了。
任何一个场景，都不在视野中。
场景，由沙子般细小颗粒组成的巨大阴影，代替山，代替陆地，在远处起伏，不断变换形态。
无法看清，
无法看清。
她看不见了。
‘我将代替你，看这个世界。不，我要拯救这个世界。’
‘所以，把你的眼睛，给我。’
‘我会看着你。’
不，不要。红色房间。
红色房间里发生的事。
走过后，是青色房间。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夺走我的眼睛？
如果你要我的眼睛，那就，把你的眼睛给我。
我否认失去。
我永远不承认失去。
把你的眼睛——
给我！
啊。什么啊。
世界，这不是回来了吗。
看得见了。
一旦与世界接触就会看见不想看见的景象。
感到幸福就好了吧。那样就能战胜噩梦了。
想要感到幸福，就必须活下去才行。
“喂，斯图尔特，你在做什么！”
重新清晰起来的视野中，斯图尔特走向沙子组成的世界。
投入世界怀抱，慢慢，融为一体。
风化，已经吞噬大半身体。
触碰。
黑暗扑来。
其实，没有人知道，科技如何出现。是的，没人知道。有一天，它突然，像一颗野草，合理又不可避免地出现。
就好像。一直有什么人在偷偷研究，然后，挑选时机让它重现于世。
是这样没错。然后世界上各个组织势力立刻为争夺打起来。
“爱德琳，你在哪？”
崩塌街道中，长满海怪触手的半身人飞快跑着。她的触手蠕动得比双腿奔跑更快，对路上碎石视若无睹，在废墟中不断翻开一片又一片曾是墙的建筑残骸。
“这。”
爱德琳咳出一口血，从石板组成的夹角缝隙中爬出，“芙伦……在那边！”
到处是废墟，废墟，废墟。
全部是垃圾。
金属，混凝土。
没有一个派得上用场，只会在轰炸中成为负担。
好了。
现在轰炸机走了。
为了让海布好受点，亏她特意找海边地区落脚，就在海布泡澡这功夫，天上一通狂轰乱炸，魔法是能把那东西打下来，但之后她们肯定会被抓走研究。
爱德琳和海布合力把芙伦从废墟中弄出来，四周巨响那一刻，芙伦不知怎么想的，反手就把她往石头桌子底下撞。天花板遮掩视线，只看见芙伦找地方躲。
原来是躲在一块金属板底下。这块板好像是什么设施。
“喂，芙伦，醒醒。别装睡，知道你醒着。”
拖住芙伦后背的手，黏黏的。
血，蔓延。
“她不行了！”海布急得很多只脚同时拍打地面，激起灰尘。
“咳……什么……话。”芙伦艰难睁开眼，呸呸呸吐掉口中瘀血，“呸！我死不了，你这怪物。天天盼着我死，我只是和你一样，再生速度变慢。”
“别说了。”
爱德琳找一块平坦地方铺上衣服，让芙伦趴下，自己去废墟中翻找行李。
“走，”把行李交给海布，爱德琳背起芙伦，“我们先找个能住人的地方。”
轰炸持续了多久？
谁知道。
一开始，还有国家什么的，因为种族还有魔法争论不休，又因为科技兴起分成不同阵营。爱德琳她们不会长期停在同一个地方，有状况就用魔法和药剂敷衍过去，办假身份混迹于国家之间。
那之后闹过一阵天灾。不是轰炸就是洪水海啸异常天气，人和非人一样死伤惨重。
后来，活着的人分成几大组织，继续战争。在狂轰滥炸里活下来其实不那么轻松，但活到现在三个人没少经历过危险处境，没死就活着，难不成还能自己寻死？何况爱德琳想死也死不了。
“我要睡了……爱德琳。必须休息，才能在下一天醒来。”
海布衰弱得比想象中严重。
魔法，正在消失。
魔法生物的魔力，随着科技蔓延，走向终结。
“……所以。”爱德琳面前，是一大群人，还有，那群人的餐点。“所以你们泡给我喝的是，人茶？”
自称发现了恢复魔力办法，邀请魔法生物来参加聚会，以人类为食的食人族们。
目的是杀掉所有参加者。
这就是所谓的办法，靠掠夺恢复魔力。
“爱德琳，我确认一遍，你是真的，无论如何也不肯吃人，对吗？”芙伦面色严峻。
“对，就是这样，给我研究能吃的东西。我吐得太多，最近再也吃不下肉类了。那些食人族的尸体我挂在架子上风干，饿了就去吃，小心不要让野兽跑进院子偷东西。”爱德琳恹恹地，躺在沉睡的海布身边。
她不是身体虚弱，只是……有些累。
是个人都会觉得累。这种累要一直持续到人们死掉。
可是她……会一直活着。也就是说她会永远感到累。
没办法了吧。只能忍着。人们总是这么说，忍一忍什么都会过去。
再后来，人少了。这回是真的少了很多，走遍附近遇不见一个人，曾经一千个人里能有一个活着。农业和生产变得吃紧，不过问题不大。地广人稀，芙伦的种菜事业蒸蒸日上，相应的，这时可是个好时候，动物大街小巷穿行，她的恐惧肉类症状好了很多。每天都有肉吃。
爱德琳知道，终于不用躲躲藏藏总是搬家。
然而好时候总是去得快。
再有一天，她们住的地方有广播说，世界人口缩减为千分之一，整个世界变为一个组织，不再有国籍，想要有饭吃就去为组织工作。
不知不觉间机器越来越多，街上几乎看不见人，也看不见动物。
也是在这时，魔法，彻底消失不见。
科技时代终于来临。
只有爱德琳的永生魔法还能使用。
但每用一次，爱德琳都会非常非常累。她体会到了海布说的不得不去睡是怎么回事。
那是一种危机感。我会——死于活着。
科技时代由此正式开始。
“魔力没有消失。”爱德琳说，“它有一部分还在，它不会彻底消失。它……暂时沉寂。和过去的时间藕断丝连，一旦干涉它的东西势弱，它立刻会卷土重来，占领时间，延伸向未来。”
“证据呢？”芙伦很固执，“你得告诉我证据，爱德琳。”
爱德琳指向芙伦：“你是其中一个。证据是，我们没有身体消散。我们的身体没有被世界排斥到灰飞烟灭。世界没有排斥我们。魔力消失更像是它在自保，它养精蓄锐。”
“……好吧。”芙伦进入游戏舱，“如果我因为进入机器内部死了，我也会从这里面爬出来，去找你。”
芙伦不情不愿进入游戏舱。
什么也没发生。
芙伦出来，爱德琳进去。
这就是一部分经过。
本该是这样。
本该是这样。
“…………”
爱德琳看见，看见的世界。
芙伦。变成沙。
消失了。
芙伦就像任何一片时间。
任何一片在慢慢时间中消逝的陆地，人，建筑。
风化。只能看着她消失。
不，不是消失，
是缓慢，丧失。
“…………呵呵。”
你该让我看见任何事。但不能是芙伦死了。
那家伙说过，死了也会来找我。
而我，能够召唤灵魂。
我会把她重新召唤回来。
爱德琳走出沙化的世界，回到斯图尔特面前，狠狠抽对方的嘴巴，并且大声质问：
“告诉我！你最害怕什么！”
斯图尔特短暂清醒：“未来……我害怕看见未来。
爱德琳，如果知道故事有后续，但不如没有，你……会怎么做？”
“看你如何评判。对我来说未必是坏事。”爱德琳目光所及，斯图尔特一大部分身体风化，听取遗言般发问：“你快说，还有什么事。”
斯图尔特的话很难让人相信她真的清醒：“我在做梦。此刻，远处的某个人，在世界外的某个人，或许是某个神。也在做梦。我只是……在梦中，进入你的世界。制造这个世界的人不想入睡，但有什么强迫她做梦。”
“她？”
“你会找到她的。非人之物，「死神」在你身后。”
“喂，斯图尔特，斯图尔特。”爱德琳不想听这些。“你有什么愿望吗？”
“我有一个梦想。”斯图尔特神情梦幻，很是神秘地说。
“什么，快说。”爱德琳不耐烦，什么时候了还磨磨蹭蹭？
“想知道？那就告诉你。我想啊，我要创造一个人类可以幸福生活的世界！”
“……”喂，谁来提醒这个人一下，“说出这种远大志向，如果不是主角，说不定会变成反派，然后就领便当了。你清醒一点。”而且斯图尔特是个会拿锄头种地的人，根本不是主角。
“我很清醒。”斯图尔特郑重强调，“我清醒得很，爱德琳。”
最后视野中，斯图尔特变成人形的沙，谁轻轻一吹，化作一滩散在地上。
世界。
在消失。
手指，划过纸张，在地图上寻找。
寻找，找什么？
是，时间，未来。
几千年后的那个。对吗？
爱德琳醒来，从游戏舱中坐起。
这个游戏舱是随着游戏本体免费赠送，每户都会被分发一个，打从一开始，爱德琳和芙伦就都觉得这东西有问题。现在看来，它的确有。
它让爱德琳撞鬼了。
刚走没两步，脚绊到东西。
暖的。
低头，芙伦倒在地上。
爱德琳蹲下来摇晃，芙伦身体温暖，还活着，看起来像睡着了。
“起来，快醒醒？”
摇晃几下，芙伦幽幽转醒。
“怎么回事？”爱德琳问。
芙伦眨几下眼睛，回忆着说：“先是投放迷雾。然后有人挨家挨户搜查。不，应该不是人。不知是什么东西，没有眼睛但是能看见。没在游戏舱里面的人全部被带走。你知道，活到这个时代我们都不算人，科技不承认我们，检测不出来，也看不见。”
“海布呢？！”
得到回答爱德琳立刻奔向隔壁卧室。
魔法消失之后，海布身体越来越差，民用医疗器械对她们不起作用，爱德琳也根本不敢带人去医院。
海布还在沉睡。迷雾对她无效。
太好了。爱德琳松一口气。
芙伦对这种常态没说什么，海布对爱德琳来说确实比她重要，比起仇人，当然是更愿意和情人待在一起。
“那是什么？”芙伦眼尖发现游戏舱里多出东西，爱德琳什么时候带了瓶水进去？
拿出来发现，那并不是水。
而是。
一瓶沙。
月夜下，风吹来时很冷。
芙伦缩缩脖子，“你再遇见斯图尔特，是好几年后？”
“是。”
“唉。”芙伦叹气，“知道吗，直到今天我都觉得那是你的一个梦，但你偏偏认为自己是撞鬼。”
那之后，虚拟游戏事件后，生活照常继续。
上面组织安静下来，再没搞什么幺蛾子。只不过，感觉，世界一下子安静许多。
是的，人变少了。
因为筛选。
就是，个人判定。对未来有用的人活下去，没用的……
“变成养料了吧？”芙伦还笑得出来。
没有人知道失踪者去哪。不如说，没什么人记得自己曾经和什么人生活在一起。
——集体失忆。
如果魔法还存在，当然做得到。
但魔法不在了。
直到这时，爱德琳终于不得不承认，科技彻底取代了魔法。
而且，未必没有魔法好用。
那之后管理世界的组织发生变动，爱德琳三人不得不再次搬家。
爱德琳特意挑选人多一些的地方居住。托芙伦种出来的东西的福，蔬菜在吃人和饿死之间没得选的世界非常受欢迎，轻而易举换取到居住资格。
聚集区不会再出现字面意义上的鬼城，只要在这里就可以不必再体会整片街区废墟遍布，空无一人的惨状。
聚集区完全可以用热闹来形容。区域范围内，有广播，也有电视。街上行人来往，店铺一家接着一家，就像从前人口没有凋零时一样。
但是，电视信号时好时坏。
爱德琳在没有电视可看时，养成了在家附近活动的习惯。芙伦大部分时间忙着种植，海布几乎成天睡着。爱德琳无事可做，也累得什么都不想做，就每天吃吃喝喝，杀几个人，散散步，等着电视有信号，再散散步，再杀几个人。
就这样在新家附近餐馆内，遇见被人摸走钱，没钱付款要被拉去变成食材的斯图尔特。
原本，爱德琳是不会进餐馆的。这时候的餐馆，卖的是死人肉，喝的是死人血兑污水。不管吃什么，人肉是必不可少的食材。相比之下，动物要少得多。土地因为从前轰炸污染，大部分人不是化学家，根本种不出东西。于是只能吃地上有的活物。
活物就是活物，人或者动物。人不就是动物？
野生动物越来越多，难以捕捉，相应的，死人每天都有。死了就拖到聚集区外乱葬坑去，有所需求的人趁着野兽没来一拥而上，野兽来了，各自为争口吃的浴血奋战，更有甚者等着第一波饿死鬼成为野兽爪下亡魂，在白骨皑皑坑底当场开饭。
人都不怎么正常嘛。这个时代就算吃的是动物，动物就不曾以人为食过吗？但有芙伦种菜，爱德琳可以稍微自欺欺人一下，嗯，食材还算干净。
爱德琳看见被拉去后厨的斯图尔特。看见那张脸。
爱德琳为斯图尔特付了钱。她只是想确认一件事。
斯图尔特，不认识她。
所以爱德琳第一次遇见斯图尔特那天，的确是
——撞鬼了。
这就是她第一次遇见斯图尔特的经过。
整件事不可思议，邪门得厉害。完全不清楚是在什么地点和什么人共同经历的事。
爱德琳只有一件事能够确定。
斯图尔特，是人类。
并且，在后来基地坍塌时，
死了。
作为未能被收藏家收藏的心病之一，爱德琳召唤过斯图尔特，
成功了。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斯图尔特·其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