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玥》云浅曳

30、揽玥

　　“小的知错了……是……小的是翟公子身边的随从，只是昨儿公子叮嘱，让小的来姜府这边盯着，却不巧……小的也没听清楚公子要小的盯着什么……一时间和公子也走散了……”

　　被羽澜一股蛮劲掐得面色红了又白，他还是抵挡不住外力，最终妥协着全盘托出。

　　闻言，裘依白冷哼着道：“你那翟公子又是哪位？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在他人院中鬼鬼祟祟，莫不是要栽赃陷害？”

　　这等低劣的小把戏，裘依白在教坊司里见怪不怪了，但此刻在姜玥的院中，她是不可能让这歹人随意走动的。

　　“羽澜，这就把他送去官府，说是姜家出了外贼。”

　　“别别别……姑娘们行行好，小的只是迷路了，未曾造成任何不良后果啊！还请姑娘们网开一面……”

　　裘依白冷笑着哼了哼，想到姜玥还有几日才能回府，倒不如就做一些好玩的事情来，让那梅香居也热闹热闹。

　　“若是想让本姑娘放你一马，你必须记得，你今日闯的不是皓月轩，是梅香居……”

　　前往大理寺的计划顺利得不能再顺。

　　许是有萧楚尧的一路护送，让姜玥第一回顺利踏进了大理寺。

　　姜世昌是大理寺丞，却不曾让她出入到大理寺里头，往常姜世昌久久未归家，也是秦小娘让人准备好饭菜，叫姜香萍独自送来。

　　是以，这一出入大理寺的权利，也成为了姜香萍的权利。

　　大理寺外格外森严，许是有了两头石狮坐镇的缘故，让整个大理寺看着庄重严峻极了。

　　“四姑娘，若是需要我陪同，我也可以跟你一道去见大理寺卿。”

　　在羽书差人搬离了马车内三具女尸时，萧楚尧在姜玥耳旁轻声道。

　　想那大理寺卿邓术也未曾料到，今儿一早当值，会一下收到三具无名女尸，前阵子的疑案一个接着一个，不止麻烦了皇城司，又搞得大理寺内部紧张得处理公务，若是没有定论交给官家，这乌纱帽迟早也会被摘下。

　　姜玥沉吟一瞬，望向萧楚尧，只觉他似乎没有因着昨夜赶路而有半分疲倦，这番精力，实在是让她有些羡慕了。

　　“阿尧，我曾经被外祖父带去见识过大理寺里的大人，也知晓邓大人行事风格雷厉风行，此行，你还是先回姜家，我和茯苓在此同邓大人述说近期得来的线索，也不想让你在此白白等候。”

　　才离了姜府不到一日，姜玥还是很担心裘依白的安危的。

　　眼见姜玥羽睫微颤，似是在担忧什么事，萧楚尧轻轻扬起唇角，拱起手来，“那我让羽书在此等候，若是有什么事，四姑娘尽管让他来寻我。”

　　将女尸交由大理寺管着，萧楚尧亦是放心，也知晓姜玥此番想要告知银烛案的细枝末节，他也不便留在此地了，若是让那邓术老头认出来，确实该在姜玥面前暴露身份了。

　　目送萧楚尧骑着马离去时，姜玥转而拉着茯苓进了大理寺。

　　羽书则是坐在马车前，毕竟主子也当面吩咐过了，他得守好姜四姑娘。

　　可这也不影响他同大理寺门房谈天说地，那两个门房一开始还很有耐心解答他的疑问，可越聊到后面，门房两人面面相觑，总觉得这场面像是这樊楼吃酒那样尽说胡话。

　　……

　　如今接近午时，大理寺和往常一样有人当值。

　　在接到三名女尸时，大理寺卿邓术即便在刚用午膳，在听闻此事时，也按捺不住慌乱的心情，走到前厅去，见一见送尸首过来的人。

　　“邓大人，今儿不知怎的，送尸首来的，居然是两位姑娘。”站在邓术身边故意矮了半个头的男子，眼珠子转悠又一转，这才同邓术反应这件怪事。

　　邓术轻咳一声，“大理寺里，有人送案件来都是常事，不管是男子送来，还是女子送，这在大庆律法里，都是见怪不怪的。庞洪，你且去让那两位姑娘坐等片刻，我让仵作也过来，看看这尸首到底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邓术想方设法将一些疑难杂案送去皇城司，如今那些案件也在调查当中，今儿真是奇怪，前边那些案件都没怎么料理，这又来了新案件，即便午膳是山珍海味，他也得拍拍屁股起身到前厅那儿打听内幕才是。

　　“得嘞，属下这就去办……”庞洪接令，正打算离去，邓术又开口问了句。

　　“对了，今日怎么不见姜世昌？”

　　想到姜世昌，邓术脸上尽是鄙夷和轻笑，若不是上一个大理寺丞出了点事，也轮不到姜世昌上位，且是跟在案情跟前的，若他今日不在，也是浪费了大理寺丞的名头。

　　“邓大人，您又忘了？姜寺大人近几日有喜事，那远房表妹被圣上赐为太子良娣，兴许此时正因为这事高兴着呢，是以告假了几日。”

　　“这一天天的告假，他姜家那么多事么？若是做不来这大理寺丞，大不了让能做的来就是！”

　　庞洪见状，轻笑道：“若不是华老先生打点，想必姜大人也做的不舒坦罢？”

　　闻言，邓术只无奈摇头，在这大庆国内，各方打点也都是常事，若是有用之人那还好，可姜世昌从升官到今日，也没正面处理过任何案件，都只跟在旁边抄写录档案，尽做些没用的事来，成天就在大理寺里游手好闲，邓术有心参一本，也不想拂了华老先生的面子。

　　怪只怪华老先生一开始看走了眼，那姜世昌什么人，邓术一眼便看清。

　　“罢了，等他回来再交些事务给他罢，现在你改道去找仵作来。”

　　三名女尸同时出现，不是儿戏，若是传出去，他这大理寺卿还不知能做多久。

　　萧楚尧回到姜家，见院里异常寂静。

　　快步走到皓月轩时，却不见羽澜和裘依白二人，正思忖着到姜府别处去寻，哪知刚经过前厅，就听见羽澜说话的声音。

　　“姑娘，此事指定行么？若是被人察觉……”

　　“嘘……你刚来是不知道这秦小娘有多恶毒，我是听说了秦小娘当家这些年里，克扣了姜玥小厨房新鲜食材不知多久了，我今日是替天行道，也是看不惯她这小妾肆意妄为多日！”

　　“今日之事就此作罢，待他们回来，便是好戏开场的时候。”

　　裘依白话音落下，正为自己自作主张的趣事幸灾乐祸时，身后却响起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

　　“什么好戏？”

　　不用回头，裘依白都知道是萧楚尧回来了。

　　羽澜见到主子，眼神略带几分怯懦，瞬即退出了前厅。

　　裘依白感知到萧楚尧身边带着不知名的冷漠与无情，仿佛他往常料理案件时的神色那般严峻，让人不敢靠近半分。

　　“白蕊初。”

　　“我知是姜玥给你新身份，但若是你胆敢做出对姜玥不好的，我定会收回你的身份。”

　　说这话时，萧楚尧连眉眼也不抬一下，只在这前厅里走走停停。

　　毕竟白蕊初不是个笨人，能在教坊司守住清白，定有她自己的手段。

　　而如今，姜玥为了她，也做出冒名顶替忠良后辈这一大事，若是白蕊初负了姜玥的好意，对姜玥而言，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裘依白紧咬着唇角，听到那含冤多年的名字，心情登时没了方才胡闹时的畅快。

　　“萧……大人，蕊初自是清楚，可眼下我不过是替姜玥胡闹一小事，还请萧大人别较真。”

　　“姜玥受苦多年，你我亦是知晓，今日我和羽澜在院中遇到鬼鬼祟祟之人，便想到祸害秦小娘的法子，是损了些，但……谁让她们先对姜玥不好呢？”

　　听到这儿，萧楚尧瞬间觉得方才自己多事了。话还未听全，就怪罪了无辜之人。

　　转而重新瞥向裘依白，她眼神坚定且行事果敢，即将嫁入东宫，日后也不会被那雪娘欺负了去。

　　“入东宫时日也近了，我委托你一件事，不知你可否愿意？”

　　听到正事，裘依白行了一礼，“全凭萧大人吩咐。”

　　只见，裘依白眼眸里尽是杀意，完全没有一丝即将嫁入东宫的喜悦之色。

　　萧楚尧看得真真切切，她确实是一个做暗探的好苗子。

　　大理寺前厅。

　　在和姜玥谈话时，邓术全程都是惊讶的。

　　他知道姜玥是华清引老先生的外孙女，但今日送来三具尸首是她本人，更加让他感到蹊跷得很，且她是出了名的世家小姐，对于探案一事应不会有太多兴趣。

　　哪知，从方才的谈话中得知，姜玥把其中一位女尸的身份给摸清了，也找到其家人在桑梓村，随时都可以叫那周家的来认领尸首。

　　只需要大理寺将另外两具女尸身份探清，此案件便很快就能了结。

　　“邓大人，事情缘由便是这些，银烛一案，我希望您能重视些。”

　　姜玥深知大理寺案件一个接着一个地来，且查案一事是急不得的，她便先将银烛生前在清河县主府中遭遇的一切，都告知了邓术。

　　她清楚自己是不能同清河县主作对的，可昨儿夜里想到邓术老先生，在大理寺里也是出了名的严厉，对每一个案件都会重视，相信有他的助力，不只是枉死的银烛，还有更多被权贵遗弃在教坊司里的可怜女子都能沉冤得雪，兴许，也能让这种现象慢慢减少。

　　自然，这都是姜玥当前的设想，也不知邓术是如何想的。

　　闻言，邓术擦了擦额上冒出的细密的汗滴，“四姑娘，当年你外祖父带你见过我们这几人，也知晓大理寺成日不是查案便是在处理案件的过程中。今日之事，老身以多年仕途为担保，会替四姑娘你料理好这些案件，可教坊司是男子常出没的地方，还请四姑娘你日后别总去。”

　　以身犯险，并不是什么好事。

　　今儿这委托，邓术在任大理寺卿七年多以来，见多了去了，只是想到可能会惹上权贵的厌恶，倒不如将这事也一并交给皇城司办，才有办案的效力罢。

　　“多谢邓大人关心，民女替那些枉死的姑娘谢过您了。”

　　“可若是有需要我能做的，还请邓大人随意安排，虽说我在姜府里是个小姐，但对探案一事……还是很感兴趣的。我外祖父那儿，也会亲自到他跟前求个情……”

　　提起华清引，邓术方才因着她有的惊讶，又多了几分。

　　“四姑娘莫要到华老先生跟前说去，若是你也想来大理寺学着办事，也总比你那无用父亲好多了。”

　　方才姜玥给的有关于银烛案的线索，可是及其清晰的，他也清楚他一个姑娘家，自是没有能力去深挖太多原因，但这些线索给了大理寺，完全是给了一个明确的查案方向，好过成日只知道游手好闲、办事一拖再拖的姜世昌啊！

　　“如此，阿玥先谢过邓大人的厚爱了。我先回去，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差人来到姜府寻我便可。”

　　姜玥没想到今日竟能这般顺利。

　　她没让萧楚尧陪同，其实就是为了卖外祖父的人情给邓术，且他们二人一直都是好友，只不过邓术在大理寺里任职，外祖父在朝廷做文臣。

　　以她多年来的观察，外祖父在朝为官，也结下了不少良缘。

　　当然，这些良缘，也是姜世昌夺不走的。

　　邓术叫了庞洪进来，“既如此，就让庞大人送一送四姑娘你吧。”

　　“不必，今日已是劳烦几位大人了，我们马车就在外边，多谢邓大人的关怀。”

　　话毕，姜玥行了一礼，便带着茯苓一道走出了前厅。

　　望着姜玥那婀娜身影越走越远，庞洪顿时感叹，“大人，这姜四姑娘，看着要比她爹还沉稳呢！”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

　　邓术这下有些犯愁，普天之下还未有先例让女子来大理寺任职这一事，若是能和几位大人商讨此事，再禀报官家定夺此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