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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chapter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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诱导性自杀。
自称是陈青云朋友的人慷慨激昂地这样指控陈兰生,向机关报案,陈兰生人在南昌,她本来想去看看陈青云母亲这两年怎么样,被一个电话叫了过去。
公众人物,不怕她跑。
“离陈青云去世已经过去……多久了?现在追究有什么意义吗?”
警官瞪了她一眼,转头看向她身旁。
官方给出的结论可以帮她完全翻身,陈兰生并不反对这次拘留,自称的当事人被叫进来一起问话,陈兰生并没见过他,或许是忘了。
“姓名。”
“林麟。”
“你怎么证明跟死者有亲密关系?”
“我是她表弟,那天我姐本来没想死,她就是因为陈兰生的话才跳楼的。”
林麟?
那个跟害她的主谋有一腿还跟drug有染的林麟?
那陈青云……
陈兰生掐着指尖,没让自己在这里细细追索下去。
“你怎么知道不是因为她自己情绪失控?怎么,想打死我的视频装看不到,过了这么久热度过去想起沉冤吹雪了?”
陈兰生躺在椅子上翘着腿,没什么正形,看上去并没有把一个孩子放在眼里。
“我……那你跟她认识这么久,她情绪都好好的,怎么偏偏在凌晨通宵飞过去见你开始就失控了?还不是因为你想害她,否则为什么非要让她坐凌晨的航班到上海陪你!”
林麟就差指着她鼻子骂,唾液横飞,碍于公众场合把脏话吞了下去。
陈兰生不想和他多废话什么,陈青云没有蠢到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公之于众,她是真的爱上自己了,就算发出去也吃力不讨好。
“不是她自愿来的?我能逼她买票?”陈兰生冷笑,把手机里的聊天记录翻到陈青云还每天都发信息的时候,这些记录在陈青云刚死那会儿就备案过,她早就把记录和所有能靠技术追溯的□□删除,现在原封不动把手机递给对面,顿了一会儿才掀着眼皮开口:
“都在这儿,卷宗肯定能找到,可以全部打印拿去对照,我没那个本事把这么多记录都p得看不出痕迹。”
“陈青云自己亲口承认得她有精神问题,谁知道是发病了还是因为什么,口口声声说刺激她的只能找到我一个就逮着不放了?疑罪从无吧同志?看完赶紧让我走行吗,有急事儿呢。”
陈青云死了快十年了。
要她给一个没社会价值的死人背锅?也不知道这傻蛋怎么想的,脑子不好果然只能被人当枪使。
这个人就是他姐。
这么多年,混迹在真真假假油嘴滑舌的人群里这么多年,陈兰生把那套风水人情在国内外都玩得风生水起,所以她的人生永远不会差到哪里去,她现在选择回来,以后也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跑,而错误永远不会落到她头上。
陈兰生没有能力当那座长城,那就看破不说破,直到前浪全部褪去,她随时可以用早早打磨好的那套体系对付又一个崭新的时代,而不是在不该说话的时候伸爪子讲人道主义,担下已经化了的傻叉责任。
反正什么东西都是相对的。
林麟垂头丧气,一句话不说。
没有他姐在,他什么都不是,他当初什么都没招,现在陈兰生不点破,已经是很给他和他姐脸面了。
陈青云就是冲着把陈兰生毁掉去的。
她从头到尾只有这一个目的,只是没想到被人家扛下来了,还痊愈了,明明大家生的是同一场病。
连侦察的阶段都没到,陈兰生很快被放了出来,由于林麟在网上重新掀起浪潮死不悔改,公安给了相应的处罚,直到今天,陈兰生终于被大家认为从始至终都是清白的,评论区一股脑地道歉,给跪了,当马后炮,听风就是雨,这下又成了官方谁还敢质疑。
她掌心转着打火机出门,注销了微博。
“新闻快讯,此前进行袭击事件,而后自坠身亡的当事人陈某,曾勾结表亲倒卖上瘾药物,蓄意谋害来港乘客,对港陆两地造成重大安全威胁。据相关人士透露,陈某精神上存在严重疾病,可归为我国二类残疾,相关嫌疑人和经确认嫌疑人已被悉数抓获。在此提醒广大群众,缉毒斗争不止,不要忘记历史教训,争做新时代的革命人。”
“今日新闻播报到此结束,明晚七点,我们再会。”
打给陈青云家里的生活费一直是许愿帮忙代交,陈青云死前跟家里联系也不多,所以她让许愿告诉老人是陈青云生前攒的钱,假定了一份遗嘱叫老人认领签字,总比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好,家里又没什么年轻人能再工作,养老金之类的,其实拿到手都不够现在一个月的生活费,有上顿没下顿。
陈青云的墓在她自己老家,后面有座山,现在殡葬生意爆火,抬价都来不及,也没钱给人置办在墓园里,老人行动不便,随便找个地方挖一堆土就算完事了,碑是陈青云她爹自己做的,小小一个,跟陈兰生记忆里的那个矮子差不多。
她和许愿站在墓碑前面点烟。
“我看见过很多次,你抽烟的时候身上起疹子,陈青云。”
“每次我想给你拿药膏涂一涂,你就会说几句恶语伤人,让我滚蛋,好像这辈子都不要再和我说话,好像我永远都是错误的,我可以跟任何人争论,唯独和你开起一个头的时候,接下来就是用你可怜的自卑心化作永无止境的贬低说事。”
陈兰生端着酒,脸色平静又阴鸷,随手泼了一地:“不是爱喝?喝啊,喝去吧,喝个够。”
“当一方带有歧视色彩的时候,他们的话语总会遭人反驳,他们的案子总是以败诉结尾,不过这在一些场合太常见了,是最便宜、廉价、好用的手段。”
“你玩这一手玩得不赖,bitch,just go to the hell。”
“牡丹葬在黑龙江,陈青云,你不是想去东北长住吗,这样也算遂了你的愿,下辈子别再缠着我不放。”
江西还是太近了,如果真能熬到来生,希望你有个好身体,能抗住冻。
独立寒秋。
一个秋末冬初,孤立无援的时代,关关难过,心结难解。
但程醉的阴暗,就让程醉自己承担,让她生生世世和那些怨结不再分离,让她去当那个无可救药的孤魂野鬼,被欲望缠身,缠生,永世不分离。
但是陈兰生不行。
她才28岁。
才过完人生的三分之一,何况是前半段。
许愿看着陈兰生,和遇到她的每个人一样,看了很久。
“你变了。”
“什么?”
“变得很真实,心狠手辣,但是不违和。”
“许愿,世界就是这样。你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是理想主义?”
陈兰生面无表情吐出浊气,拍散肩上的灰,回望已经完全看不到当初的稚嫩的许警官,她现在已经是队里的一把手了,做事很拼,冷着脸训人有一套,偶尔抽烟,跟大家一起出去聚餐,其实是被人敬多了敬出来的习惯。
“我做的事情很有意义,这是你说的,陈兰生,你变了,但是本性难移,铁打的齿轮要你顺着跑,所以这才是你该做的,我不会比你做得好。”
手机传来提示音。
陈兰生有点费劲地从口兜里掏出来,心想早知道不买这么浅的风衣了,什么都装不下,他妈的。
【小姑娘,在外面一切顺利吗,有事记得联系,祝好。】
只有两个人会这么叫陈兰生,叫到现在,称呼从来没有变过。
“谁啊?”
“我老师。”
“港大的?还是北大的。”
“高中的,一年还会见几回,最近太忙了。”
许愿其实并没有惊讶到哪里去。
“什么样的人?让你到现在都记着。”
陈兰生歪过头,找出一直收藏的那封邮件。
I will support you forever.
许愿只草草看见这么一句。
陈兰生熄掉屏幕,把烟灰踩在脚下,用力碾了碾:“这么多年,撑着我走过来的就是这封邮件,和毕业的时候收到的另一句话。”
“也是这位老师?”
陈兰生想了想,撇着嘴呵呵:“不是,一个搞笑中年男,给我留了出境遗言,让我记得回来。”
“外面还是没有人懂我的叛逆,拿了绿卡失去两个这么好的知己听众加伯乐多可惜,许警官,看破不说破,走了。”
那个红包上的原话是,你要回国,我们都很喜欢你。
陈兰生后来听见有人说,老一辈喜欢叫人到家发个信息,是制造了新的因果,事情没有结束,就不容易在路上出什么意外。
所以从前回学校时,老师总是叫她回家说一声,要是一直没有回,太久没有解释,万一是人出意外了也知道得及时,陈兰生是个事事有回应的好孩子。
她自己后来也染上了这个习惯。
“你要回去加班吧?那我先走了,回家发个消息。”
陈兰生一边回邮件一边拎着包往外走,她还要把在境外剩下的工作收尾对接,一个巨额的跨境案谈判失败了,这几天上庭,然后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国。
【老师放心,一切都好,工作顺利,在准备回国定居,注意身体。】
她第一次模法是在假期,难得对方空闲,远赴香港来看她怎么口诛笔伐拿下最佳辩护,也是陈兰生第一次穿上律师袍,用对方教授而开窍的外语在一众评审对手面前大放异彩。
老师坐在最后一排,正对陈兰生的后背,试图听清兰生说的每一个单词,想要记住她的每一种情绪,也记住她的样子。
那是陈兰生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新生,第一场golden hour,璀璨时光,黄金年代。
她的黄金年代。
毕竟有了不想辜负的人生,某种意义上的责任,千千万万个过路人里来之不易的缘分,她不该轻易抛下,可自取灭亡也是一种抛下的方式。
美国的法律并不困难,除了语言是一种障碍,而这种障碍在陈兰生的天赋面前又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做什么都会成功,就是抱着这样一种信念,在同样不吐骨头的异世界活了下来,拿到话语权,先被对方承认,才能得到资格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