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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镜魂泣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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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禹州,你怎么又来了?”
楚岚曦刚踏出房门,一袭白衣在晨风中微微飘动,便看见那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立于院中老槐树下。槐花正盛,细碎的白瓣随风而落,有几片沾在那人玄色衣袍上,格外醒目。
沧禹州转过身来,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勾勒出那张棱角分明的面容。他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却如深潭般难以看透。
“哦,是吗?本君才来。”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慵懒,“本来想要弟子把酒送过来的,正好也不用去了,我把酒带给你了。”
江溟从楚岚曦身后探出头来,少年清亮的眼睛里满是警惕:“师尊,这人是谁?”
楚岚曦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沧禹州手中那个青玉酒壶上。壶身剔透,隐约可见其中琥珀色的液体晃动,在阳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
“什么酒?”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比想象中要平静。
沧禹州缓步走近,衣袍拂过地上的落花,带起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他在距离楚岚曦三步之遥处停下,举起酒壶晃了晃,壶中液体发出轻微的声响。
“当然是你最爱的醉梦生啊...”他拖长了尾音,眼中闪过一丝楚岚曦熟悉的狡黠,“百年前在青冥峰顶,你说过这是天上地下难得的好酒,怎么,如今连这个都忘了?”
---房间里
“多谢……不过你此次来,肯定是帝君派事给我们了?”楚岚曦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目光微沉,语气里带着一丝试探。
“不错。”沧禹州“唰”地展开手中那把乌木折扇,扇面绘着血色残梅,恰好遮住他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幽深如墨的眼,“此次是在听雨庄……”
“听雨庄?”楚岚曦眉头微蹙,“那地方不是一向安宁祥和,连江湖纷争都避之不及吗?这几日……出了什么事?”
沧禹州合拢扇子,轻轻敲了敲掌心,声音低沉而冷冽:“近日,庄里死了十几个姑娘。”
“十几个?”楚岚曦指尖一顿,茶水温热,却莫名让他指尖发寒。
“死状极惨。”沧禹州眸色微暗,嗓音压得更低,“像是被人活活吸干了精气,面容枯槁,形如干尸,可偏偏……”他顿了顿,“她们死时,唇角却带着笑。”
楚岚曦瞳孔一缩:“笑?”
“更诡异的是——”沧禹州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镜,镜面泛着森冷的光,“这些姑娘,全都是新嫁娘,而且每个人身上,都带着这样一面镜子。”
窗外忽地刮过一阵阴风,烛火摇曳,映得那铜镜上的纹路宛如一张扭曲的人脸,似哭似笑。
楚岚曦盯着那镜子,心头蓦地一沉:“这镜子……是嫁妆?”
“不。”沧禹州冷笑一声,“是聘礼。”
“这样...那三日后动身,前往听雨庄......”楚岚曦刚说完又停顿了一瞬,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发出有节奏的轻响,“我把他带上没问题吧?”
他的目光投向房间角落,那里蜷缩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小鲛人江溟正抱着一盏琉璃灯,淡蓝色的鳞片在灯光下泛着微光,如同深海中的碎星。听到提及自己时,他的耳鳍不安地抖了抖,将脸更深地埋进臂弯里。
沧禹州的目光随之转向那个角落,手中折扇“啪”地一声打开,遮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双含着戏谑的眼睛。“行,行行,随你......”他拖长了音调,扇尖突然挑起小鲛人的下巴,迫使那张稚嫩的脸抬起来,“不过这小东西,怕是受不住听雨庄的阴气。”
江溟被迫仰起头,淡青色的瞳孔在灯光下收缩成细线。他咬了咬下唇,细小的鳞片在脸颊上若隐若现。“我……我……可以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沧禹州听了后挑了挑眉,折扇收回,在掌心轻敲两下。“楚岚曦……你这新收的小鲛人徒弟挺上道啊……”他意有所指地笑道,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你再多嘴一句,我就把——”楚岚曦话还没有说完,沧禹州连忙插嘴道:“你可以不用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他夸张地捂住耳朵,“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楚岚曦冷哼一声,衣袖一拂,转身走向窗边。窗外月色如水,洒在他银白色的长发上,如同覆了一层薄霜。
沧禹州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折扇在手中转了一圈又稳稳握住。“不过过我有私事跟你聊一下,方便吗?”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与方才的嬉皮笑脸判若两人。
楚岚曦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沧禹州向江溟使了个眼色,小鲛人立刻会意,抱着琉璃灯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临走时还不忘将门轻轻带上。
“岚曦,”他压低声音,语气罕见地带上几分认真,“作为朋友我真心劝你一句,那小鲛人可能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还是小心为好......”
楚岚曦指尖轻抚过腰间玉佩,神色未变:“我明白,我自有分寸。”
“什么叫自有分寸?”沧禹州突然逼近一步,玄色衣袖带起一阵冷香,“鲛人天生擅长伪装,能蛊惑人心,你就不怕他把你......”话到此处,他猛地收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树影婆娑间,一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两人之间的青石板上。
沧禹州深吸一口气,声音压得更低了。
“要是帝君知道了,这事不好糊弄了。听说最近东海鲛人族频频异动,已经引起天庭注意。”
楚岚曦指尖微微一颤,玉佩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垂眸看着地上那片枯叶,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声应答轻得几乎听不见,却让沧禹州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他太了解他了,这个倔强的人越是表现得平静,就代表事情越严重。
“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沧禹州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肩膀,“百年前那场大战后,天庭对异族的戒心有多重,你比我更清楚。若让人知道你收留鲛人血脉......”
“够了。”楚岚曦抽回手,衣袖翻飞间带起一阵清风,“江溟只是个孩子。”
“罢了罢了,我也劝不动你......三日后听雨庄见......”沧禹州的声音还回荡在房间里,人却已经化作一缕白雾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几片被灵力震落的槐花瓣打着旋儿飘落在地。
房间里陷入一片寂静。
过了良久,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隙。江溟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浅蓝色的发丝垂落在额前,那双带着淡淡鳞纹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忧。
“师傅......”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鲛人特有的空灵音色,“那个人走了吗?你没事吧......”
少年的尾巴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尾鳍处若隐若现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蓝光。他紧张地绞着衣角。
楚岚曦转过身时,脸上的冷意还未完全褪去。但在看到小鲛人怯生生的模样时,他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没事,他走了。”
江溟这才完全推开门走进来,脚步轻得几乎没有声音。他走到楚岚曦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拽住了师傅的衣袖:“师傅......那个穿白衣服的前辈,是不是很讨厌我?”
“不,并没有他不讨厌你,他只是有一点点……警戒心罢了……”
这时灵识海里泛起一阵金色涟漪,如同被阳光穿透的深海。楚岚曦眉心微蹙,识海中那道熟悉而威严的声音如洪钟般回荡:
“岚曦,最近下凡可还玩的开心?”帝君宸灼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却掩不住骨子里的威压。
楚岚曦指尖轻颤,灵茶在杯中荡起一圈细纹。他不动声色地放下茶盏,在识海中回应:“一路上趣事繁多。帝君现在找我是有何贵干......”
识海中的金光骤然凝聚,化作一道模糊的身影。宸灼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刚刚沧禹州已经来过了吧,知道听雨庄的事情了吧。”
“已明了。” 楚岚曦收回目光,识海中的声音沉稳有力,“我会去的,那镜子实在是作恶多端,我会去一锅端了它的。”
楚岚曦指尖轻抚过案上摊开的卷宗,上面记载着听雨庄近来的诡异之事——失踪的女子、疯癫的村民、夜半响起的镜面低语。窗外风声呜咽,烛火摇曳,将他的侧脸映得半明半暗。
帝君宸灼的声音在她识海中回荡,带着几分凝重与叹息:“听雨庄那件事实在是诡异至极,那镜子也很是邪门,如今的听雨庄再也不复以往的欣欣向荣了……”
楚岚曦眉头微蹙,指尖一顿,“不只是新娘吗?”楚岚曦疑惑地开口,“那镜子可不止找新娘呢,其他人也要,但奇怪的是——都是一些富美女子……”
楚岚曦翻过一页卷宗,这是沧禹州走之前落下的,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受害者的名字:绸缎庄的千金、茶商之女、绣坊的当家娘子……无一不是家世优渥、容貌姣好的女子。更诡异的是,她们失踪前,都曾对着镜子梳妆,而后便如着了魔一般,痴痴凝视镜中,直至消失无踪。
“确实蹊跷。”帝君沉宸灼吟道,“寻常邪祟大多只盯上待嫁新娘,借喜气修炼,可这镜子却专挑富贵人家的女子下手,倒像是……”
“倒像是有意挑选。” 楚岚曦冷冷接话,眸中闪过一丝锐利,“它在养蛊。”
屋内烛火猛地一晃,窗外树影婆娑,似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他合上卷宗,指尖在桌案上轻轻一敲,“看来,得亲自去会会这面‘吃人’的镜子了。”
楚岚曦眸光一沉,袖中手指缓缓收紧——
这镜子,怕是要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