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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镜魂泣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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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世界有三界,人界、仙界、鬼界,却不知还有一界,那便是处于人界与魔界交界之处的神秘岛屿——鲛人界。
那是一座被浓雾永久笼罩的孤岛,四周暗礁密布,漩涡暗涌。
每当月圆之夜,海面上便会飘来若有若无的歌声,那歌声凄美哀婉,能勾魂摄魄。有渔民曾循声而去,却再未归来,只在岸边留下半匹湿漉漉的鲛绡,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鲛人的鲛绡乃是无价之宝,一尺绡纱值万金,很多贵族非常渴望这些鲛绡,一旦有不出半日便已售空。
“楚岚曦,你为何还不收弟子,你说说吧,你今天又想干嘛?”天帝宸灼低沉威严的声音在凌霄殿内回荡,他端坐在九龙金座上,深邃的目光凝视着阶下那一袭白衣的仙君。
楚岚曦闻言,拢了拢广袖上沾染的云纹,唇角勾起一抹浅笑:“我?”他抬眸望向殿外翻涌的云海,眼底似有星河流转,“今日先下凡也缓一阵。”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卷泛着金光的山河图,指尖在某处轻轻一点,“看看有没有资质的弟子适合于我门。”
他话音未落,腰间悬着的青玉铃忽然无风自动,发出清越的声响。宸灼见状眯起眼睛:“又是这铃......上次你去凡间,它可是响得三界皆知。”
“陛下说笑了。”楚岚曦抚过铃铛,笑意更深,“不过是些尘缘未了的琐事。”他转身时衣袂翻飞,如展开的鹤翼,“若寻得佳徒,定先带来给陛下过目。”
殿外忽有惊雷掠过,映得他侧脸明明灭灭。宸灼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摇头轻叹:“三万年了,还是这般......”余音消散在缥缈的云雾中。
楚岚曦踏着细碎的浪花,缓步行走在海岸边。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拂过他的白衣,衣袂翻飞间,他抬眸望向远处。渔民们正吆喝着收网,粗犷的笑声混杂着海浪的喧嚣,一派人间烟火气。
他本不欲多管闲事,凡人捕鱼求生,天道循环,再寻常不过。
可就在他转身欲走时,一阵细微的、近乎哀鸣的声音钻入耳中——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空灵而凄婉,像是深海之下传来的叹息。
楚岚曦眉头微蹙,蓦地回首。
远处的渔网正被渔民们奋力拖拽,网中银光闪烁,隐约可见一条修长的身影挣扎翻腾。阳光洒落,映照出那身影的轮廓——那并非寻常鱼类,而是一条鲛人!
鲛人的长发如海藻般散开,泛着幽蓝的光泽,鱼尾上的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辉芒。
他的双手死死抓住渔网,尖锐的指甲几乎要撕裂绳索,可越是挣扎,渔网便缠得越紧。他的唇微微颤抖,似乎在无声地哀求,眼角滑落的泪珠坠入海中,化作晶莹的珍珠。
渔民们既惊又喜,兴奋地呼喊着:“快!拖上来!这玩意儿能卖大价钱!”
“就是!这鲛人啊,他们的鲛绡一尺之黄金呐,这下我们发大财了。”
楚岚曦眸光一沉,他连忙走过去,拱手作礼道:“几位兄台,可否将这条鲛人卖与我?”
那几个渔民闻言相视一眼,为首的黑脸汉子嗤笑一声:“这位公子,你莫不是在做梦?”他粗糙的手指戳了戳笼中鲛人泛着珍珠光泽的鳞片,“你可知这鲛人值多少钱?光是这一身鲛绡,一尺就值百两黄金!”
旁边一个缺了门牙的渔民凑过来,满嘴酒气喷在楚岚曦脸上:“就是!我们兄弟几个在东海蹲了整整三个月,才用千年寒铁网逮着这么个宝贝。”
他拍了拍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昨儿个已经有三个商队来问价了,出的可都是这个数!”
笼中的鲛人突然剧烈挣扎起来,银蓝色的鱼尾“啪”地拍在铁栏上,溅起一串水珠。
楚岚曦注意到他脖颈处的鳞片已经脱落大半,露出狰狞的血痕。
“况且.....”黑脸汉子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掀开笼角的一块黑布。
只见鲛人腰间缠绕着一圈流光溢彩的鲛绡,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霞光。“看见没?这可是能避水火的上等货色,皇宫里的娘娘们都求之不得呢!”
楚岚曦袖中的手暗暗攥紧,面上却不动声色:“若我出双倍价钱呢?”
渔民们爆发出一阵哄笑,缺牙的那个笑得直拍大腿:“公子啊,您怕是不知道行情。就这点银子...”他忽然收住笑,眯起浑浊的眼睛,“除非您能拿出南海夜明珠,或者...传说中的长生不老药?”
海风突然变得凛冽,楚岚曦的衣袍猎猎作响。
楚岚曦眸色一凝,从怀中缓缓掏出一叠银票,又解下腰间玉佩,沉声道:“五倍价钱,加上这枚昆仑寒玉,可抵万金。”
几个渔民顿时瞪大眼睛,盯着那枚通体莹白、隐隐泛着寒气的玉佩。黑脸汉子咽了咽口水,伸手就想抓:“这、这真是昆仑玉?”
楚岚曦手腕一翻,玉佩在他掌心流转着冷光:“自然。此玉冬暖夏凉,佩戴可避百毒,你们若不信,大可去城中‘珍宝阁’验货。”
缺牙的渔民搓了搓手,眼中闪过贪婪之色,凑到黑脸汉子耳边低声道:“这位兄台,这玉要是真的,可比那鲛人值钱多了!再说,那鲛人伤得重,万一死在路上,咱们可就血本无归了........”
黑脸汉子犹豫片刻,又瞥了眼笼中奄奄一息的鲛人,终于一咬牙:“行!公子爽快,我们也不啰嗦,这鲛人归你了!”
楚岚曦唇角微勾,将银票和玉佩递过去,淡淡道:“多谢。”
渔民们喜滋滋地数着银票,黑脸汉子临走前还回头提醒:“公子可小心点,这鲛人凶得很,昨夜还咬断了我们一个兄弟的手指!”
楚岚曦没有回应,待他们走远,才快步走向铁笼。鲛人警觉地抬头,银蓝色的眸子满是敌意,喉间发出低沉的嘶鸣。
楚岚曦微微一怔,仔细打量着笼中的鲛人。
这条鲛人身形纤细,银蓝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旁,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人类孩童的模样。
鲛人一族本就生得精致,雌雄难辨,楚岚曦看了半晌,竟也分辨不出它是男是女。
起初,小鲛人还缩在笼角,龇着尖牙,喉咙里发出威胁般的低鸣,银蓝色的鱼尾紧紧蜷缩着,鳞片因戒备而微微炸起,像只受惊的小兽。可当楚岚曦用灵力解开铁笼的锁链,伸手想要扶它出来时,小鲛人却突然浑身一颤,紧接着——
“呜……哇——!”
它竟毫无征兆地放声大哭起来。
晶莹的泪珠大颗大颗地从它眼眶滚落,一触到空气便凝结成珍珠,“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小鲛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它举起伤痕累累的手臂,上面满是渔网勒出的血痕,尾鳍也撕裂了几处,原本美丽的鳞片脱落了大半,露出底下泛红的嫩肉。
楚岚曦心头一软,连忙放柔了声音:“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可小鲛人哭得更凶了,它突然扑过来,冰凉的手指紧紧抓住楚岚曦的衣袖,眼泪鼻涕全蹭了上去。
说到最后,它已经哭得语无伦次,只是死死拽着楚岚曦的衣襟不放,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楚岚曦轻叹一声,小心翼翼地把它抱起来,小鲛人立刻像八爪鱼一样缠住他,湿漉漉的脸埋在他颈窝里,眼泪把他的衣领都浸透了。
“没事了,”他轻轻拍着鲛人颤抖的背脊,低声道,“我带你回家。”
楚岚曦将小鲛人轻轻放在铺满软垫的矮榻上,指尖沾了莹绿色的药膏,动作轻缓得像是在触碰一片易碎的琉璃。
“会有些凉,忍一忍。”他低声哄道,指尖刚要碰到小鲛人尾鳍上最深的那道伤口,对方就猛地一颤,银蓝色的鳞片“唰”地炸开,冰凉的小手死死攥住他的手腕。
小鲛人眼眶通红,方才哭过的眸子泛着水光,眼尾还挂着未落的泪珠,要掉不掉地悬在那儿。它扁着嘴,鱼尾无意识地拍打着软垫,溅起几点水花。
楚岚曦放柔了力道,指腹极轻地抚过伤口边缘:“这样呢?”
小鲛人咬着唇摇头,细软的发丝随着动作扫过楚岚曦的手背,带着海潮般的湿凉。它忽然把脸埋进软枕里,可尾鳍却诚实地往楚岚曦掌心又凑近几分,像是怕疼又贪恋那点温柔的触碰。
药香在室内幽幽散开,楚岚曦忽然察觉到指尖传来细微的震颤。他低头看去,小鲛人不知何时悄悄转过头,正透过凌乱发丝的间隙偷看他,见他发现,立刻又缩回枕头里,只露出一截泛红的耳尖——那耳鳍薄得透明,此刻正不安地轻轻抖动。
“好了。”最后一片鳞甲被妥善敷上药棉,楚岚曦正要收手,袖口突然被拽住。
他用了一句鲛人的话,说了一句“谢谢”
楚岚曦歪头想了一会儿,“你是在说谢谢吗,不用谢。”
窗外月光漫进来,照见矮榻上散落的珍珠,每一颗都裹着淡淡的虹彩,像是一场无声的潮汐,悄悄漫过楚岚曦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