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已经年》糖心公子

32、第32章

　　女孩儿跪在地上，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拽住我衣袖不放，那些没听见前半句的围观群众们，都面带鄙夷地打量我，居然还有人小声感叹：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我在心里直叫冤枉，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下扔下她不管，只好小心安慰道：“姑娘，你要哭，也等把话说清楚了再哭好不好？到底怎么回事？”

　　这女孩正是我之前在客栈救下的那对父女中的女儿，小姑娘抽抽搭搭的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原来那顾家的恶少自从被我修理之后，便四处找我报仇，结果没找到我，却遇见了在另一间茶楼卖艺的父女俩，于是他那无处可泄的怨气就转移到了这对可怜的父女头上，父亲为了掩护女儿逃跑被当场活活打死，女儿也不能再卖艺，只能东躲西藏靠邻居接济度日。

　　这姑娘本就是唱曲的，声音婉转动听，又哭得凄惨可怜，惹得大殿里一班香客和和尚们都在一旁唏嘘摇头，竟也没人怪她扰了佛门清净。我心里暗忖，当日本不是诚心救她，却间接害了这父女俩，心里也觉得十分愧疚。

　　“恩公，求求你，带我走吧！不然我不是饿死，就是被那顾少爷抓去，百般凌辱，早晚也都是个死字。”水汪汪的大眼睛比我对付小狐狸时还要可怜十倍，她哭道：“我本是打算来求佛祖保佑我和爹爹来世不再受苦，然后就陪爹爹一起去了。恩公若不答应我，我这便去了。”说罢对着香案的尖角就要撞上去。

　　天啊，你这不是要自杀，你这是要逼死我啊！周围一阵惊呼，我眼疾手快拽住她，无奈地问：“你想要我怎么样？”

　　女孩做出受惊的表情，连连摇头道：“我不是，我没有。。。其实我只是想为奴为仆报答恩公，可既然恩公为难。。。我还是。。。”话音未落又要向柱子上撞去。

　　NND，她这是吃定我了啊！对她的好感度瞬间降为负值，可这时候我若是拒绝，想要从一群愤怒的围观群众中脱身就困难了，怎么办？不如先答应下来，到没人的地方给她点钱安排一下生活，应该就没事了吧！

　　可惜事实证明我的如意算盘打错了，直到晓德大师出场，把我带进小老头借宿的厢房，这只小尾巴都一直紧紧跟在我身后，任那群和尚说什么“佛门之地，女客禁止入内”“阿弥陀佛，山寨山寨”“女施主请止步”等等等等，也毫不畏惧，只要一有人出面阻止，她就立即撞墙撞柱子撞任何坚硬到能撞死人的物体，弄得和尚们脸皱得跟窝瓜似的，恨不得赶紧把我们全部扫地出门。

　　直到我连保证带发誓，终于把这位姑奶奶请到门口，才争取到和小老头单独谈话的机会。本来见到师父的那一点雀跃心情，被她这么莫名其妙的一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倒是小老头，许久不见，竟然一反常态的正经起来，板着脸把我从上到下仔细检查了好几遍，确认我还四肢健全、五体安康，才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

　　师父到底是师父，平常再怎么使唤我不把我当人看，关键时刻还是心疼我的。嘿嘿的傻笑两声，才想起我此行的目的，急忙把中蛊的事详细说给他听。他皱着眉听完，又细细地听了我的脉，方才道：“这蛊的确像是饕餮，我以前曾在一本西域老毒王所著的毒经上见过，他也提到了饕餮这种蛊，虽然凶险，却并不是无解。”

　　小老头顿了顿，摆出罕见的严肃面孔，又看着我问道：“遥儿，解了蛊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我眼皮一跳，心想他该不会是要带我回神医谷吧，想到和小狐狸的约定，我嬉皮笑脸的撒娇道：“师父，我好不容易找到我哥，一时半会还不想离开，就让我呆在他身边吧。我一有空就回去看你们，好不好？”

　　小老头摇了摇头，沉默片刻轻叹道：“遥儿，其实我这次出谷，就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不能在信里说，还要您老人家大老远跑一趟？”有事求人的时候，“死老头”就变成了“您老人家”。

　　“当然是很重要的事。不过你听完，必须跟我回去。”

　　我一下子笑不出来了。“那我不听总可以吧！”

　　“不行！你必须得听！”小老头的样子绝不像是在开玩笑，我明白他一定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但直觉却告诉我，那绝不是我想知道的事。于是，我只有沉默的抗议。

　　“还记得你来神医谷的第一年，我一直让你泡的黄汤么？”

　　我点点头，那种滋味，怎么可能忘记？

　　“你以为那只是帮你强身健体么？”不是么？那明明是你自己说的！==

　　“强身健体哪需要花费我那么心血，还把我多年收藏的毒物都拿来给你泡澡！那是因为我把你带回来之后，才发现你体内有一种慢性剧毒。当时毒性侵入的程度已经很深，稍有不慎就会一命呜呼。我和你师兄担心你知道真相后心绪不稳导致毒发，才对你说是为了让你避毒和强身用的。”

　　慢性剧毒，怎么可能。。。“可我那时没什么感觉啊？”只是身体虚弱一点而已。

　　“我和你师兄都仔细检查过，的确是一种叫做曼陀的剧毒，并且之前已经有过毒发的迹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被控制住了。”看我一脸茫然，小老头又解释道：“曼陀是一种很特殊的慢性毒药，施毒的人可以通过一种辅料控制毒发的速度。”

　　曼陀。。辅料？我忽然想起在某册书上曾经看到过这味毒药，主料是曼陀罗花粉，还有几样很罕见的植物，混合蛇毒而成，制作手法相当复杂，毒发的时间、程度和快慢却都能人为控制，就像安放在人体内的定时炸弹。中毒者剧烈运动或情绪激动时，毒性会随着血液加速蔓延。而若要想让曼陀安静下来，只需要一样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辅料——檀香。那也是在南宫家的两年里，我早已习惯的味道，不论是和小狐狸住在一起，还是回到自己的小院之后，甚至是在我睡觉的时候，檀香的气味都不曾离我远去。

　　“对付一个小孩子没必要浪费这种毒药吧？”人往往在离自己不想知道的真相越近时，脑筋转动的速度就越慢，问出的问题也就越愚蠢。

　　“当时我们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人会对一个孩子下这种毒，你既不是南宫家的第一继承人，又不得你父亲宠爱，想来无非是被当成了家族地位之争的牺牲品，必要的时候好加以控制利用。但既然已经决定带你离开南宫家，我也没打算再追究。区区一个曼陀还难不倒我，而且只要你跟我回了神医谷，对下毒的人再无威胁，自然也就安全了。”

　　“但是？”讲故事的流程我懂的！情节永远不会按照主人公的意愿来发展，而是沿着一个又一个的但是越来越离奇。

　　“但是没想到南宫家竟惨遭灭门。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让你出谷，更不会想到要去翻当年的旧账。我知道你的性子，决定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即使强留下来你还是会千方百计溜出去。所以我让苏岚和小泽偷偷跟着你，自己去调查南宫家的情况。”

　　“查出来什么了？杀害南宫一家的真凶？还是当年下毒的人？”我口是心非地问道。其实我一点也不想知道，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我没有被毒死，小狐狸也找到了，我本来就不是真的南宫暮遥，南宫家的恩怨又和我有什么关系？这样就好，真的很好了。。。

　　可小老头完全听不见我的心声，直盯着我的眼睛不容我逃避：“我没查出是谁下的毒，但是我查到一件事，南宫静夜并非是南宫远亲生。”

　　轰！一个巨大的炸弹炸得我头晕眼花。我失声叫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果说我和南宫望月不是南宫老爹亲生的，我都可以相信，但是南宫远看小狐狸的眼神那叫一个满意，一个充满爱与关怀。。。他从没用那种目光看过别的任何人，那种完全是发自内心的骄傲和希冀的目光，谁会对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这样看重？

　　“我知道你不会相信。可是遥儿，不管你信不信，你不能再呆在他身边，解了蛊立即跟我回去。”

　　“不，我不要！我哥他不会害我！”我惊慌的摇头，想甩开他抓着我的手。

　　“遥儿，你心里很清楚，他一直都在骗你！”小老头低吼道。

　　我苦笑。说到这份上，我还要怎么假装糊涂？有些事情，即使大脑不再运转了，直觉还是会告诉你答案。南宫家有谁敢给我下毒？南宫远再严厉，也还不会到毒死自己儿子这等丧心病狂的地步；若是南宫望月，小狐狸会放过他？南宫秋即使要下毒，也应该是下在小狐狸身上。小老头说这身体之前毒性发作过一次，我却从没感觉到，那就是真正的南宫暮遥，他并不是从马背上掉下来摔死的，而是骑马的剧烈运动导致曼陀毒发而亡。

　　之后我阴差阳错的占据了他的身体，下毒的人却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忽然发了善心，一直用檀香控制着毒性不让它发作。在南宫家，能轻易做到这些又不被发现的，也只有一个人。

　　“但是他没有再害我。”我在说给小老头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遥儿，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他不是南宫远的儿子，也不是你亲哥哥，他是瑾贵妃所生的九皇子，是皇帝故意安插在南宫家的一颗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