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已经年》糖心公子

27、第27章

　　“遥儿，我知道是你！”那人走过来，轻轻揭开我脸上的伪装。

　　“我们遥儿果然越长越漂亮了。怎么，见到哥哥不高兴么？”冰凉的指尖抚过脸颊，柔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六年未见，南宫望月长高许多，面貌依然带着当年的影子，却更显妖气，也更加苍白。我从没想过还会再见到他，一时间有些懵了，所以也未注意到自己什么时候竟被拉到了城郊的林子里。

　　等我回过神，才发现已身处一片荒凉的树林，周围尽是光秃笔直的树干，远处除了乱蓬蓬的灌木丛连个人影也没有，树杈上偶尔有黑鸦飞起，发出“哇”的一声刺耳惨叫。

　　虽然直觉有些古怪，但惊讶过后随之而来的兴奋让我没心思再考虑其他。南宫望月没死，那比他聪明百倍的小狐狸就更不可能死了！我忽然间信心大增，连带着看眼前这个曾处处与我作对的南宫望月也亲切顺眼许多。

　　“二哥，你活在实在是太好了。我听到消息便回来找你们，可一点线索也没有。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还有什么人和你一起么？”我“热泪盈眶”地抓住他的袖子，急切问道。不论从前如何，我们毕竟是亲兄弟，而且他对南宫家的情况应该最清楚不过，如果他肯与我一起找小狐狸，这件事会容易得多。只是原来小狐狸那样对他，不知道他会不会还在记恨。。。

　　南宫望月将目光投向远处，似乎在回想着当时的情景，而后幽幽道：“我是一个人逃出来的。你若想知道哪些人还活着，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不过，已经死了的人，我倒是很清楚。”

　　他顿了顿，接着道：“爹死了，被吊在梁上，我当时正躲在他书架后的暗格里，他就那么睁着眼一直瞪着我。晗雪藏在橱里被发现了，蒙面人一剑取了她首级，头滚到你娘的脚边，漂亮的脸蛋上沾满血污，你娘当场就疯了。你也知道你娘是出了名的美人，那群男人怎么会放过她？我从未听过那么凄厉的哭喊声，逃出来的时候，我看见她全身赤裸的躺在草丛里，已经死去多时，却还双眼圆睁，对着你小时候总是荡的那个秋千的方向。”他忽然将脸转向我：“可怜她临死也没能见上自己的儿子一面。”

　　那双细长的眸子越来越近，近到足以看清里面的人因惊恐而睁大的双眼。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背后升起。随着南宫望月缓慢而详细的叙述，那些场景仿佛又在我眼前一一重现：满目红色，赤红的火舌、鲜红的血液。。耳边尽是叫喊、哭号。。熟悉的面孔、失去温度的身体，因不甘而无法阖上的眼睛。。母亲特有的温柔抚摸，宠溺的微笑，担心的眼神。。可爱的妹妹，害羞的妹妹，拽着我的衣角口齿不清叫着哥哥的妹妹。。包庇我，维护我，对我照顾有嘉的厨娘、奶妈们。。。他们临死前遭受的是怎样非人的羞辱和折磨？

　　仿佛被催眠一般，由南宫望月的话而臆想出来的细节无法控制的疯狂蔓延，编织成一张幻境的大网，要将我拖入其中。脑海里的每一个画面都压迫着我的神经，让我头痛欲裂，冷汗一滴滴从额上滚落。抓住最后一丝理智，我强打起精神问道：“那大哥呢？你看见他了么？”

　　“你想知道他在哪儿么？”南宫望月贴着我的耳朵问道。

　　我点点头。他轻笑一声，又问：“想让我帮你找到他么？”

　　我慌忙点头，呼吸更加急促，找了许久的答案似乎下一刻就要揭晓，思考此时对我来说已是奢侈。

　　“如果我说，需要你付出代价呢？不会后悔么？”

　　我摇头。不过这个问题为什么这么耳熟？

　　“如果他一直在骗你呢？”

　　骗我？骗我什么？我再度摇头，却是因为迷茫，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南宫望月勾起嘴角，心情看似十分愉悦，一手揽过我的肩膀，让我靠在他身上。我正因为别扭想要挣脱，眼角忽地瞥见一道冷光，一把匕首已到颈间，眼看就要划破我的喉咙。

　　第一次离死亡如此接近，我反倒一下子清醒了，明白自己中了南宫望月的圈套。不过懊恼只是瞬间，袖子里毒药顷刻便毫不犹豫地弹出，即使来不及自救，也能拉上南宫望月在黄泉路上做个伴。

　　就在这生死一瞬，耳边忽然响起清脆的撞击声。低头看看，脖子还在，匕首却掉在了地上。我看着地上的匕首惊讶地想：妈呀！没想到我弹射的功夫这么厉害，胡乱弹的一粒粉丸子也能击落一把匕首！

　　还不待我庆幸，腰间猛地被利器从后面贯穿，一阵剧痛让我差点窒息，这该死的南宫望月，居然左手也藏了一把刀！还偷袭我！但此时，一道比刀更锋利的声音让我刹那间全身麻痹，无法动弹。那声音蓄满怒火，却熟悉得让我想落泪。

　　“南宫望月，你找死！竟敢伤他！”

　　一阵天旋地转，我被拽进另一个怀抱，下一刻便被封住了穴道。脸贴着玄色的衣襟，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南宫望月狼狈的坐在地上，被一把泛着冷霜的长剑架着脖子，脸色显然是中了毒。

　　看到刚才拿刀要切我脖子的人现在正自食恶果，我本来应该开心才对，却抖得像风中的树叶。那股熟悉的竹叶香气，和我梦里温习了无数次的一样，只是此刻，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更加真实的梦而已，不敢抬头去看，也不敢发出声音，很怕梦醒了，好不容易找到的东西，又要重头再去寻。

　　“遥儿！遥儿！看着我！”身体被轻微的摇晃着。有多久没听过这个声音这样叫着我的名字了？我着魔似地抬起头，对上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呵呵！当年的小正太，果然不负我所望，已经长成大帅哥了呢。。。望着那如神功雕琢出来的完美轮廓，和满是焦急的深邃黑眸，我竟然傻笑出声。

　　“哥！”我轻声的叫着。抱着我的身体猛地一震，随即将我搂得更紧。

　　“哥哥！”

　　“我在！遥儿别怕，哥哥在这里！你不会有事的！”

　　“哥哥！”酸甜苦辣，如鲠在喉。这么多年，委屈的时候、痛的时候、心慌绝望的时候，我从没和人说起过，只是在心里默默地这么叫着，即使没有回应，只要叫他的名字就不会觉得孤独害怕。

　　“遥儿。。遥儿。。”唤着我的人红了眼眶，脸贴着我的脸颊轻轻摩挲。

　　心里的温暖抵挡不了血流出身体的冰冷，意识逐渐沉沦，却撞见南宫望月满是哀怨的惨白脸庞。哎，毕竟是亲兄弟啊，也许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轻拽小狐狸的衣襟，我央求道：“别杀他！”

　　小狐狸脸上风暴骤起，看看他，又看看我，最后咬牙点头。

　　我朝他笑笑，视线渐渐模糊，黑暗中，感觉自己被安心的气息包围着，仿佛有个声音在对我说：休息吧，已经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