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已经年》糖心公子

15、第15章

　　“妖精？”我一下子来了兴致：“快说！怎么回事？”

　　小喜子便将这几日的怪事一一道来。原来是最近村子里的鸡夜里频繁失窃，起先村民怀疑是外人进村所为，于是派年轻力壮的男丁带着狗轮流守夜，不想这偷鸡贼神出鬼没，作案手段和时间每每让人难以捉摸。好容易有几次众人听到鸡叫，还有一次那叫声几乎就在跟前，可追过去一看，连人影也没有，只有一地的鸡血鸡毛。众人一下慌了神，能跑这么快，又这么生吞活剥吃鸡的，除了狐狸还有什么？可若只是普通的狐狸，狗又怎么会不叫也不追？于是，有妖精的传言一下就在村里炸开了锅，闹得人心惶惶，本来夜不闭户的神医谷，现在天一黑就家家大门紧闭，孩子们也只被允许在河边的田地附近活动。

　　小喜子还在喋喋不休地向我抱怨，我笑着拍拍他道：“不用怕，告诉大家，我今晚就去捉妖精。”说罢，假装没看见苏岚异样的眼光，哼着小调径直往屋里走去。

　　吃完晚饭，天还没全黑，我放下筷子起身准备回屋，袖子忽然被拉住，回头看见苏岚正皱着眉紧盯着我。

　　“师兄？”

　　“你真的要去捉妖？”

　　“什么捉妖？”小老头忽然兴奋起来，抓住我另一边袖子。

　　苏岚说：“我跟你一起去。”

　　我左右看看拉住我袖子的二人，摇头叹气。小老头自我上山之后便常常出谷，也不知是医人还是害人去的，今天才回来，所以还不知道“狐狸精”的事，于是我又将原委说给他听，听后他果然吵着要一起去捉妖。我也懒得争辩，只抬头看了眼月亮的位置，告诉他们时间还早，还可以睡上一觉，然后就回房去了。

　　醒来已是月上中天，我蹑手蹑脚地穿过前厅，见两个精神奕奕的人正坐等在那里，无奈只好挥挥手示意他们跟上，出门前顺便灭了二人手中的火把。小老头疑惑地问为什么，我好脾气的回答：“赏月要黑灯瞎火才有情调！”

　　刚跨进院子，一身银霜便如轻纱披在身上，推开木栅门，深吸一口气，微凉的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竹叶清香，有一种遥远而熟悉的记忆中的味道。放眼望去，整个神医谷如梦境般沐浴在月光的濯濯清辉之中。

　　沿着山路前行，身后传来小老头的阵阵抱怨声。一会儿说我晚上没让他吃饱，一会儿说我们走错方向了，鸡是在村子里失窃的，为什么我们不去案发现场守着，反而要到山上去。我不理会他，自顾自地在树林和草丛里穿梭，这一带的山路我早已是轻车熟路，即使漆黑一片也难不倒我，何况还有这么大的月亮灯挂在天上。不一会，就听见小老头在后面轻声嘀咕：“什么东西，好香啊！”

　　我嘴角上扬，回头问道：“师傅，饿了吧，去找找看香味从哪来，附近说不定有好吃的呢！”

　　小老头耸动着鼻子，闻着味儿就朝东边去了，我和苏岚紧跟其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方向恰好有一个小的山洞藏在一大片藤蔓植物的背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洞里应该有一个人，面前生着一堆火，手中转着一直冒着油的鸡。

　　果然一切都和我意料中的一样。小老头看见火光就冲了进去，我慢悠悠地走在最后，进去的时候，只见他一手拎鸡，一手拎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儿。小孩儿整张脸脏的只剩下一双大眼睛，被火光映得忽闪忽闪，双脚离地，四肢却还在拼命挣扎，面部表情扭曲至极，嘴里叫嚷着：“放开我，放开我！我什么坏事也没干！放开我！”

　　我暗暗打量他，心想：村里人说偷鸡贼动作非常快，而且作案不留半点线索，没想到却是个发育不良的小孩儿，看来这小孩也不简单。

　　小老头质问他：“你为什么要冒充妖精？”

　　我瞬间有股一头撞死的冲动。太丢人了，实在太丢人了。人家哪里冒充妖精了，这话一听就知道是村里那帮没文化的以讹传讹，亏他也问的出口。

　　没想到这小孩儿回答的更绝：“你才妖精呢!你看你长的，不当妖精都可惜了！”

　　我绝倒，苏岚也差点破功，要笑不笑的神色怪异之极。

　　小老头怒发冲冠，用牙撕了一口鸡肉，继续问：“你别想打岔！说，你为什么偷鸡？”

　　小屁孩理直气壮道：“鸡养了是干嘛的？”

　　小老头啃一口鸡腿，答道：“废话，当然是用来吃的！嗯，香~”

　　“那不就是了。他们吃和我吃，谁吃不一样？吃鸡对他们来说只是解馋，对我来说却是生死大事。如果我不吃鸡，我就没东西吃，没东西吃就没命了。如果我都快没命了，那些鸡还在我眼前乱跑，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吃？”

　　小老头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的点了点头。

　　我不得不对这小屁孩刮目相看，三言两语就把一个江湖老前辈绕进去了。人才啊！

　　看来想问出点有用的信息，小老头那里肯定是指望不上了，我只好亲自出马。于是问道：“你多大了？”

　　“八岁！”

　　“会挑水劈柴洗衣服么？”

　　小屁孩怔了一下，摇摇头。

　　“那，师傅，捆起来带回去吧！”我转身欲走。

　　“你要干什么？”稚嫩的声音充满戒备。

　　“不会干活只会吃，留你何用，当然是带回村子，当妖精一把火烧了干净！”

　　话音一落，在场除我以外全部呆住。我打了个呵欠，催促道：“师傅，快点动手吧，早点收工也好早点回去洗洗睡啊！”

　　“等一下！等一下！”那童音叫起来尖锐刺耳，“你是说，如果我会挑水劈柴洗衣服，就可以不用被烧死？”

　　我点头。他急忙接道：“我会，我会，我保证在一个月之内全部学会。我不是妖精，求求你不要让他们烧了我！”

　　“三天！三天学不会，我就把你交出去，到时我说你是妖精，你就是妖精，明白么？”

　　看吧，这就是冤狱的精髓。。。
　　···································

　　回去的路上，我们依旧踏着月光。苏岚扛着小屁孩走在前面，小老头跟在我后面，压低声音问道：“遥儿，你不是轻信他人之人，怎么这次却也不问他来历，就把人带回去？”

　　我揉揉困倦的双眼，答道：“问了又如何，即便他说了，师傅又如何知道真伪？何况他尚且年幼，我们师徒三人也非弱质易与之流，何惧之有？”

　　过了好一会，他又问：“你带他回去，真的只为打杂做工？”

　　我笑笑，答：“师傅日后自会知道他的好处。”

　　这小鬼初见虽然脏臭不堪，细看却是一副出众的相貌身架。聪明机灵，心气不小，况且小小年纪就懂得顺势而为，身世来历必不同常人，将来也绝非等闲，留在身边总能派上用场。更重要的是，小老头和苏岚那师徒二人，根本是不会干活光会制造麻烦的主，所以几乎全部的家务活都落在了我的身上。现在老天垂怜，给我送来一个廉价劳力，我若是不收，岂不是要遭雷劈？不过，这些我是绝不会说给他们听的。

　　行到山脚下，一直沉默的苏岚突然开口道：“这就是你晚上只烧了一盘青菜的原因？”

　　我愣了片刻，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老头在后面哇哇大叫：“你这个臭小子，故意不让我吃饱，原来就是为了让我上山闻着烤鸡味儿找那个小妖精啊！”

　　我抿唇忍笑，认真道：“师傅要是早同意我养狗，也不必辛苦这一趟了。”

　　身后原本故意压低的声音立即气急败坏地放声大骂：“你！你！你这个不肖的徒儿，竟敢把为师的拿来跟狗相提并论，看来为师真是把你宠的无法无天了，太不像话了，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我看小老头真的生气了，正准备说两句好话哄哄他，一个闷闷的童音就插了进来：“你是怎么知道我躲在山上的？”

　　我摆出专业大厨的架势，为他解答：“鸡，当然是要现杀现吃才好！不过如果你没在鸡肚子里穿了蘑菇一同烤，也许我们还没这么快找到。”

　　他显然对我连穿了蘑菇这种细节都知道而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开玩笑啊，这神医谷的每个人每座山每颗树，每个山间小径，每个密洞暗道，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这就是我没事就四处溜达的原因，只要留心观察，这个世界会告诉你想知道的一切。

　　所以小喜子把这件事一说，我就首先排除了出内贼的可能性。村子里的人什么水准我一清二楚，没人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耍这么多花招都不漏破绽，还能跑这么快的；说闹妖精？拿来骗骗古人还行，我可是在唯物主义无神论教育下长大的。

　　两厢一排除，那就是外人进谷干的。不过这人悄悄闯进神医谷，却干出偷鸡这种恶俗又没品的事，而且摆明了会打草惊蛇。可见也不是冲着我们师徒来的。

　　最后站在这偷儿的角度想一想，他偷鸡的时候，为了怕鸡叫引人来，肯定当场就杀了，不过这种天气死鸡隔夜是不能再吃的。晚上能烤鸡的唯一地方，只有山里，而且烤鸡必定有火光有香气。所以我才能这么有把握地灭了火把，牵了师傅师兄上山来“捉妖”。

　　正想着，不觉已到了屋前。小老头忽然停住，严肃地看着我道：“遥儿，我有时真觉得你不像十岁的小孩儿！”

　　我在黑暗中苦笑。我当然不是十岁的小孩儿，如果没穿越，我现在已经24岁了，大学都毕业了，工作也该找好了，说不定就进了五百强，说不定就成了白领金领粉领，有房有车有钱有男人，冬天有暖气夏天有空调，无聊了上上网，没事了泡泡吧。不用说什么拗口的古语，不用一天到晚怕刀剑无眼把小命丢了，不用泡在臭烘烘的黄汤里疼的像拿硫酸洗澡，不用怕被叫去公共澡堂，不用站着小便，不用担心以后是不是还要娶个女人回家，或是找个男人又不知道谁被谁压！

　　妈的，我怎么这么倒霉，那么多走路不看路的，怎么就我掉窨井里了？那么多掉窨井的，让我在里面等着110来接就好了，干嘛连机会也不给一个，就把我送到另一个世界来了？那么多到另一个世界的，人家醒了就是诈尸，怎么偏偏我醒了就成了穿越了？

　　越想越生气，我甩下那三人，快速穿过庭院，连梨花开了都没注意到，就直冲进自己屋里。只留下“嘭”的一道摔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