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梦，已经年》糖心公子

13、第13章

　　在我还不知道怎样扮演一个男性角色的时候，有一位先生曾经告诉我，男子汉大丈夫，要行事光明磊落，不拘小节，不怨其事。

　　可惜这位先生在喝了十二碗药茶之后，终于不堪忍受离我而去，临走前还沉痛地向我大哥控诉，我在行事光明磊落方面的种种不足。但为了证明我成为一个男子汉的决心，不牢骚不抱怨这一点我还是努力做到了，至少每次小狐狸打屁屁的时候，我都能忍住一声不吭。

　　可坐上了马车，我才知道打屁屁神马都是浮云，这一路的颠簸才真叫销魂，头晕脑涨、屁&股开花不说，腰更是酸胀地像要断掉。不过人在江湖飘，早晚要挨刀，既然出来混江湖，这点小痛不忍，何以忍刀伤？所以，我忍了！强压着不适，一路上我努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从沿途的风景民俗，到小老头嘴里套出的江湖八卦，还有那个棺材脸苏岚的一举一动，总之尽量不让自己闲下来。直到马车渐入蜀地，山路愈加崎岖不平，风景和八卦也再引不起我半点兴趣，整个人处于崩溃的边缘。我斜靠着马车壁，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呻吟出声，勉强笑道：“师傅，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吧？”

　　这是一个疯狂的开始，自此以后，苏静光像牛皮糖一样缠上我，不是拉我陪他玩，就是让我教他新游戏。这小老头极富娱乐精神，再弱智的游戏都能玩得浑然忘我，而且是名副其实的“输精光”，玩什么都输，但仍然越挫越勇，不断向我发起挑战，常常半夜出现在我床头要求玩一盘飞行棋，或是天还没亮就拉我起床打乒乓球，导致我长期失眠营养不良精神不济。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那天，我教他玩的是两只小蜜蜂。

　　我话刚说完，小老头眼睛一亮，头就凑过来。一大一小两个脑袋靠在一起窃窃私语，然后。。。

　　“两只小蜜蜂呀,飞到花丛中呀，飞呀，飞呀。。。"

　　出拳，我赢。

　　"PIA。。。PIA。。。”

　　“啊。。。啊。。。”小老头配音到位，表情夸张，脑袋上的稀疏白毛也跟着我的节奏一同摇晃。

　　我一边心不在焉地玩着，一边暗中观察坐在一旁的苏岚。这人从我见到起就一直很冷，没事板着脸，有事皱着眉，即使和自己师傅也不会多说几句话，明明配的是救人的药却一脸要毒死人的表情。可惜了一张俊脸，又不能当饭吃，实在无趣，难怪小老头一路都笑眯眯地说收了我是捡到宝了。不过，一般面冷的人不外乎两种，一种是面冷心热的闷骚型，另一种是面冷心更冷的恶魔型。我倒是很好奇他是哪一种。

　　眼角微斜，瞥见苏岚果然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望着窗外，不过额上的青筋却泄露了他快要暴走的情绪。我看见他不爽，心情总算好了一点，屁&股也没那么疼了。于是我又教小老头做了一套木质的麻将牌。之后的几天里，前面赶车的车夫一直都能听到车厢里传来奇怪的对话：

　　“二筒！”

　　“哈哈，拿过来，我要吃！”

　　“不行，这个你吃不到的！”

　　“啊？为什么？我就要吃！”

　　“不在你上面你怎么吃？快摸，不然就不玩了！”

　　“哦，等等，等等。。。嗯。。。九条！”

　　“碰！”

　　不用奇怪麻将为什么可以两个人打，我无聊的时候一个人也玩过。。。

　　一会儿，小老头：“不对不对，我出错了，换一张！”

　　我：“不行，这张我已经叫碰了，不能拿回去！”

　　“我是师傅，我说可以就可以！”小老头想拿辈分压人。

　　“那师傅拿回去吧”，我微微一笑,“师傅把我这些牌全都拿回去，一个人玩好了。”

　　小老头拿牌的手顿时僵住，讪笑着把牌放回原位，讨好道：“师傅开玩笑的，师傅怎么会欺负徒儿呢？”

　　我本想再让他着急一会，于是望向别处不动也不答腔，谁知道小老头突然扑过来对我猛地一通乱晃，破碎般的疼痛立即淹没了一直在苦苦支撑的意志，眼前顿时一阵发黑。

　　“师傅准备带一具尸体回神医谷？”冷飕飕的声音成功地让小老头停下了动作，他看看苏岚，又
　　看看我，终于发现了我的不对劲。

　　苏岚，我真的很想谢谢你，如果你换一种方式表达而不是诅咒我的话！

　　我死死攥着身下的坐垫，心里不断默念：我是MAN，要坚强！我是MAN，要坚强！尤其不能让这个死毒舌看扁。小老头急忙抓过我的手腕按到脉上，我正要开口，忽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终于忍不住趴在车窗上大吐特吐。

　　因为之前吃的不多，没吐出什么东西就开始干呕，呕到我感觉心都快被吐出来了。马车已经停下，我用小老头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刚想起身下车去透透气，腰部又传来一阵剧痛，然后瞬间麻木，整个身子毫无预兆地向前栽去。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病来如山倒？我无奈地闭上眼睛，想象中的撞击和疼痛却并没有到来，一双手从下面稳稳地托住了我。睁开眼，对上一双墨黑的眼睛。

　　苏岚把我在马车的一侧榻上放平，找出一个软枕塞到我腰下，又从暗格里翻出一瓶药丸拿一颗化了让我喝下。小老头在一旁难得严肃的皱着眉责问道：你难受为什么不早说？

　　我怨念地想，是你自己玩的太HIGH了吧？亏你还自称神医，连你徒弟都早就看出来了，你还要等他提醒才发现。。。

　　他又问：“现在到底什么感觉？给我说实话，不许逞强！”

　　我苦笑着答道：“就像被一群大象踩过来又踩过去的感觉。。。呃。。除了腰。”因为腰已经没感觉了。

　　小老头很火大地吼我：“腰没感觉了现在才说？！要是你再强撑，就等着腰以下全部锯掉吧。南宫静夜说你身体差，没想到差到这个程度，难受还不肯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别扭？”

　　我别扭？我别扭！我怎么知道会有这么严重？坐个马车也能坐出个半身不遂来！难道我应该一路上哼哼唧唧大喊大叫才叫不别扭？听到小狐狸的名字，思念和委屈忽然就涌上心头。他虽然表面漫不经心，却心细如发，我的任何变化和情绪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如果他在，我也不用受这么多苦。

　　我闭上眼睛，让眼里的酸涩慢慢消退。我知道这世上只有一个南宫静夜，而离开了南宫家的我现在什么也不是，没有人应该围着我转，没有人理应照顾我事事为我考虑。我之前想得过于简单，才会刚一出来就把自己弄成这样，现在我才真正意识到，在这个世界里，不是论年纪，而是只要出了家门，就必须成人了。

　　从今以后，没人会逼我该吃什么该学什么，我必须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管理自己，而不是被动地等待别人的照顾和教导。

　　再睁开眼，已经没有一丝落寞，我露出无辜的笑容，对小老头说：“遥儿知道教训了。师傅不是医圣么，这点小病一定难不倒师傅，对吧？”

　　小老头说我的腰需要先卧床休息几日，回神医谷再慢慢调养，于是我们就近找了间客栈安顿下来。不想刚住下第二天，就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上门来拜见千面医圣大人，说他家老爷有请。看来人的打扮谈吐，倒不像是一般人家，只是我们停在这镇上本是不得已，也不知他是怎么得到消息寻到这穷乡僻壤里来的。小老头看了那人带来的信物，便随他离开了，临走时把我托付给了苏岚。

　　我本来还在心中暗暗叫苦，心想这个苏岚不害死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指望他能照顾我么？没想到接下来的几天，苏岚除了抓药，倒真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直守在我房里，早晚还为我上药按摩。不过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躺在床上动也动不了，还有一个大冰块一言不发僵坐在床边，气氛尴尬又诡异，只好搜肠刮肚搬出一堆小白兔的冷笑话救场，谁知他听后更冷了，我也终于灰心丧气，不再说话，只把眼睛望向窗外发呆。

　　离开南宫家的时候还是夏天，这时却已入秋，神医谷地处巴蜀，所以不像江南的秋老虎那般炎热，阳光却依旧灿烂。有金色的光斑透过梧桐树叶撒进窗里，窗外是淡淡蓝天，又高又远。风吹进来，仍带着一丝令人怀念的夏天味道。

　　我正神游天外，床边的雕像却忽然说话了：“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啊。”我敷衍地笑笑。

　　“你在说谎！”

　　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想这人的舌头还真是又毒又直，知道也不必非要说出来吧？和一个9岁的小孩计较有意思么？

　　闭上眼，不再去想过去，也不想搭理眼前这座冰山，我还是先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要紧。

　　“那人拿了信物来，说明师傅曾经欠过他的人情，所以不得不去。”

　　？？？？神马意思？

　　“和我一起很无聊。我知道。”

　　我闻言一愣，转过头去看他。他正望向窗外我之前看的方向，只有一个完美的侧脸轮廓，精致如刀刻，黑发在微风中轻动，气质冷然。

　　忽然觉得这人也不是那么糟糕。他没头没脑地向我解释小老头离开的原因，算是一种安慰么？告诉我师傅不是故意要丢下我不管？我倒没想到他也有这样的好心。不过好歹人家也在这里陪了我3天，陪吃陪喝陪睡（我睡床他打地铺），再要求陪聊似乎是有点过分。我一边鄙视着自己的心软，一边又强打起精神，重整旗鼓努力开拓新的话题。。。

　　“不要总勉强自己”，他打断我的喋喋不休，幽幽道。

　　。。。我僵在那里，说话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本来明明是看他可怜，结果居然还被他当话唠了！虽然被看穿了多少有些不爽，不过男子汉大丈夫，行事自然不拘小节，看在这闷骚师兄照顾我这么些天的份上，就不和他一般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