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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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跪在堂下，上面坐着脸比锅底黑的南宫老爹，一侧站着小狐狸，另一侧是医圣师徒二人。
小老头悠悠然喝着茶，苏岚冷冷的站在他身后。
“苏医圣在老夫外出时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是不是小儿顽劣得罪了医圣？”南宫老爹显然是听到消息匆匆赶回来的，压抑着怒气的脸上略显疲惫，若不是忌惮对方的身份，他恐怕早就把眼前这两个不请自来让南宫府鸡飞狗跳的不速之客扫地出门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勉强应酬。
老头头也不抬的把玩茶杯盖：“我要收你儿子为徒，在这里就是等你回来打个招呼。”
南宫远皱眉问道：“哦？此话从何说起？”
“我要带他回神医谷，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他。作为带走他的条件，我欠你们南宫家一个人情。如何？”
南宫远目光一沉，缓缓道：“这。。。”
“这人情，或许可以救一条命，也或许可以要一条命。”小老头打断他。
。。。。。。
堂上那人不再言语，大厅里只剩下忽远忽近的阵阵蝉鸣，炎热的空气仿佛凝滞一般，让人莫名烦躁。我微抬的头刚好能看见小狐狸垂在身侧握紧的拳。
南宫远沉默了很久，才终于开口道：“我南宫家世代经商，本不应与武林有瓜葛。而医圣乃武林中人，小儿拜医圣为师本就有违祖训。不过遥儿生性驽钝顽劣，承蒙医圣不弃愿收他为徒，这也是他的福份。”说罢又看向我：“罢了，遥儿，你就随医圣师徒一同离开吧。只是你记住，今后不可再与别人提起自己是南宫家的人。”
我怔了一下，随即点头说“孩儿知道了”，心里却在冷笑：果真是商人，这算盘打得又快又精，既得了医圣千金不换的人情，又少了一个吃白饭的儿子，也不用再担心他给南宫家丢人，万一以后学成了再让他回来，反正血缘总是断不了的联系。所以干脆连问也不问，直接一脚踢出门，最好再挂上货物既出概不退还的牌子，免得人家又反悔。
“不行！我不同意！”小狐狸忽然大声叫道。“爹，遥儿不能跟他们走。”
“夜儿？”南宫远面露不悦之色，显然是不想让大儿子破坏这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爹，遥儿年纪尚幼，况且身体一向不好，现在出门游学为时过早。还请爹从长计议！”头一次看见他失态的样子，满脸焦急，双手握拳，身体也在微微的颤抖。我忽然眼睛发酸。
南宫远没想到一向稳重的大儿子会忽然冲动地当着众人反对他的决定，眉头直皱得能夹死苍蝇，站起身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这件事也是为了遥儿考虑，你看看我不在的这两年你把他宠成了什么样子，让他出门磨砺也是好事，更何况是拜在医圣门下。此事无须再议，医圣打算何时带走小儿，定下日子在下为你们设宴送行，还需要哪些东西，直接告诉管家即可。在下还有家事要处理，就恕不奉陪了。”说罢吩咐下人伺候好医圣，南宫远便拂袖离开。
我分明看到小狐狸脸上怨毒的神情一闪而逝，等转向小老头时又恢复了一贯的狐狸式微笑，恭敬有礼道：“不怕苏医圣见笑，遥儿这两年确实被我宠的有些不成体统，请来的先生一个个都被他气走了，结果文章武功一事无成，所以我想再留他两年严加管教，也好让医圣少费些心思少受些气。而且遥儿身体不好，现在跟着你们也是个拖累，不如等他身体养好了再同医圣一起离开？”
小老头摆出一副于我和苏岚面前截然不同的前辈高人姿态，缓缓道：“小子，既然你爹都同意了，你再多说也无益。遥儿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他跟着我身体自然也由我来调养，我若养不好的这世上也就没人能养好了。”
小狐狸望着他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无赖嘴脸，脸色苍白，咬碎了满口银牙，硬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于是，小老头当下决定三日后离开，拒绝了南宫远的送行宴，只要了一辆马车，一些盘缠和干粮。
我走的那天，南宫府上下举家欢送，盛况空前。下人们除了小五和那些正太控的欧巴桑哭的稀里哗啦之外，一个个欢天喜地像过年似的，就差没敲锣打鼓把我这个祸害扫地出门。来送行的还有南宫望月，带着一脸的羡慕嫉妒恨站在南宫远身后，又因为我被赶出南宫家而看着我的神情带了些幸灾乐祸。我“娘”因为被突然告知自己的儿子要脱离南宫籍从此浪荡江湖，受的刺激过大结果一病不起，我走之前去看过她，她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抓着我的手求我不要离开。看到她那样，我也不是不愧疚的，毕竟我不但占据了她儿子的身体，还让他们母子骨肉分离。不过这一点小小的愧疚，还并不足以阻挡我离开南宫家的脚步。
就这样，乘着摇晃的马车，我告别了生活了两年的家，告别了在这陌生的世界唯一的留恋，踏上了未知的人生旅程。
绕山丘，穿田涧，过闹市，一路燕语莺啼、花盛似锦，一路楼宇飞檐，雕梁画栋,眼睛目不暇接，笑容始终挂在嘴角，心却越来越沉。没有想象中的自由，只有要离开的那天夜里，小狐狸在黑暗中的话，沉甸甸压在心上挥之不去。
那天是我主动去找他，笑眯眯的说晚上要一起睡。幸好他没问原因，不然我怎么在三伏天说出怕冷两个字？
漆夜无星，我听到他悉悉索索地上床，躺下。我半阖着眼，在一片黑暗里肆无忌惮地嗅着他的竹叶香气。想到明天离开之后，什么时候才会再见；想到他教我读书写字，想到他想尽办法哄我喝药，想到冬天他抱着我入睡，想到他表面严厉，暗地里的纵容，想到他在人前的处处维护，想到他温暖的拥抱。。。想到心都开始抽搐。
舍不得。。。却不想再去深究那是怎样的感情。
正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小狐狸忽然翻过身，把我捞进怀里，熟悉的气息席卷而来，害我差点忍不住落泪。
他身子微微颤抖着，却越抱越紧，勒得我生疼。沉默良久，忽然发出声音。他正处于变声期，声音本就沙哑，这时显得更加低沉。他说，你真残忍。
我等着后面的话，他却不再言语，直到我快睡着，才模模糊糊听到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轻到我以为自己在做梦，喃喃道：“我从来不知道，原来被依赖的感觉是这样的，就算所有长辈的称赞加起来，就算是坐上南宫家家主之位，也远远不及你拽着我衣角的可怜样子更让我满足，哪怕明知你是装的，仍不想让你失望，忍不住纵容你，看到你得逞的狡猾笑容，那感觉竟然满足得无以复加。”
停顿片刻，他轻叹一口气，又接着道：“可我才刚尝出一点味来，你就又收了回去，我这才明白，就算一辈子不曾拥有也没什么，怕的是一旦习惯了再失去,就像把肉与骨生生地分离开来。"
原来你真的一直都知道。
知道我的伪装，知道离开是我自己的决定。不然以你的行事作风，即使南宫远再反对，即使千面医圣是再厉害的角色，你也不会这么轻易就妥协吧。
小狐狸忽然把下巴紧紧嵌入我的肩膀，又在我耳边轻声道："我不让你出门，甚至不让你见你娘，就是想让你只依赖我一个人，只对我露出那种表情；我不勉强你读书学武功，也是为了让你以后不得不依靠我生活。只要你什么都不会，你就只能永远留在南宫家。”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热气贴着我耳朵边缘游走，他的语气更加温柔道：“可是这些也不过在自欺欺人而已，我怎么会不知道，我的遥儿这么聪明，早晚有一天要飞出南宫家这个笼子的。”
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的心已经抽搐得麻木，从来不知道他居然是这样想的，也从来没想到他看似骄傲又精明的外表下，藏着如此的卑微和孤独。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的孩子，只是感受到一点点的被依赖和信任，就不择一切手段地紧紧抓住不放，这样的他真的让我心疼。
可是，作为“弟弟”的身份，这种感觉我又能给他多久呢？我自己还没有找到对这个世界的归属感，又怎么能对他人的幸福负责？我需要时间好好想清楚，需要成功的经历让自己在这个世界找到自信、站稳脚跟，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活在某个羽翼保护下的虚拟世界里。只有自尊、自信的人，才有资格说让别人快乐。
所以我还是要走的，对不起。哥哥!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12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