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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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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行业都有协会，维修行业也不例外。昨天傍晚，一个穿着协会马甲的年轻人走进店内，通知他明天上午去商会三楼会议室开会。
陈嘉树修的东西很杂，从手机到电脑，甚至偶尔还修收音机。但开业这三个月来，电脑和手机的维修单子最多。
协会规定某些核心配件必须统一采购，所以每家店的维修量、用了多少配件，协会那里都一清二楚。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老式立式空调发动机”嗡嗡”运转着。
会议进行到一半。
协会会长敲了敲桌子，指着投影上陈嘉树的报价数据,“小陈，协会规定BGA补焊最低280，你都只收180，什么意思？”
陈嘉树看过来，“周会长，我价目表上写的是300封顶。”
黑框眼镜后面是一双精于算计的眼睛，周会长问他，“那你实际收180，不是耍滑头？”
陈嘉树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叠维修单，推过去，纸张在光滑的桌面上滑出小一米，“过去三个月，我修了47台‘显卡门’，42台补焊解决，均价185。剩下5台换芯片，收300。”
他看向赵老板,“同样的故障，赵老板三十台全换主板，收费800起。”
这些数据在一楼公告栏都能看到。
“放屁！！”火冒三丈的赵老板拍桌子起身，椅子“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你懂个屁的技术！有些板子根本修不了！”
副会长抬起手，往下压压，示意消消火，“老赵，坐下。”
赵老板堆满肥肉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扶起椅子坐上去，每个眼神都像是要将陈嘉树凌迟一遍。
陈嘉树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里面有一段他让张爽拍摄的他维修主板时的视频，他打开视频，推到周会长面前。
周会长扶了扶老花镜，把手机举到一臂远的位置。
视频中，陈嘉树带着防静电手套，焊枪头对准主板发黑的触点处，青烟飘起，金属触点重新焕然一新。
陈嘉树则在这时候环视众人后说，“视频里是上周赵老板判‘死刑’的板子。顾客拿到我这儿，补焊，180块，现在用得好好的。”
赵老板的脸色由红转青，拳头在桌上攥紧又松开。他旁边的王老板适时插话，“可你标300，实际收180，不是扰乱市场？”
有人站自己这儿，让赵老板脸色稍微松泛些。
“不”陈嘉树直视王老板的眼睛说道，“维修成本透明化是我的经营方式。”
屋子里响起几声轻笑，一桌子平均年龄四十出头的老江湖颇有兴致地作壁上观。
有意思。
赵老板越是暴跳如雷，陈嘉树这小子越是淡定。
年纪轻轻，胆量倒是不小，但有句话叫”过刚易折”，终究还是冲动了些。
赵老板抓起报价单揉成团砸过去，“你他妈拿个例说事？BGA补焊能用半年算我输！”
纸团打在陈嘉树胸口，然后掉落到报价单上，陈嘉树不甚在意。
副会长对面的老田，端起茶杯，吹开浮沫却不着急喝，“老赵，别火，别发火，人家小陈师傅有数据，咱们讲道理嘛~”
他又看向陈嘉树，“小陈师傅，你这价……让我们这些‘按规矩’收费的很难做啊。”
陈嘉树拿下挂在椅子上的背包，放在腿上，从里面拿出一塑料袋U盘，“上次会议上讨论的温度问题，我做了个简单的实验。”
他拎着这只塑料袋，沿会议桌分发U盘，故意绕过赵老板。
随后，他在大家质疑的目光中拉开椅子落座。
他说，“这两个月返修的数据，全是BGA温度不准烧的，增加了各位的维修成本，这里有校准程序，插上就能助各位修正温度偏差。”
老田举着U盘对着灯光看了看，问，“这东西这么管用？”
一桌人都在研究这小物件，只有老赵的脸色难看至极。
周会长揉着鼻梁，后仰靠着椅背，看着这个年轻人。
浓眉大眼，模样神气，别看年级小，但在面对他们这帮老家伙时，半点不畏怯，字字铿锵，关键脑子转得还快。
后生可畏。
行业内，主板只换不修，也不全是为了坑顾客，实在是报废率太高，修一块板子，有时候还得自己倒贴钱。
慢慢的换板子成了默认的一种方式。
他手下管理了二十二户商家，老赵的投诉率最高，为这事，工商都出动多次，但他交的管理费也最多。
周会长余光瞥见副会长把玩着U盘，像是也和他再思考同一个问题。
副会长感应到他的眼光，两人对视一眼，已是心领神会。
周会长挺起身，摘下眼镜，“呃”了一阵，既像在斟酌措辞，又像在故意吊人胃口。
末了宣布，“小陈的U盘......都试试吧。”
老赵一听，无疑是被当场打脸，几乎跳起来，“哐”地猛拍桌子，震得茶杯里的水晃出杯沿。
他转向周会长时脖颈青筋暴起，“你他妈被个小孩子牵着鼻子走！你收——”他那句收了我这么多好处，终究没说出口，只因被旁边的朋友拽住手臂强行按下去。
*
周五，覃乔参加了一场辩论赛，辩论赛在报告厅举办，主题是“硬件和软件，哪个是科技发展的核心驱动力？”
覃乔坐在正方席位上，翻了两页笔记，神情从容。她的队友们显得有些紧张，反方一开场就以软件的重要性为核心，列举了大量案例，力压正方。
“软件是科技的灵魂，没有软件的驱动，硬件只是一堆废铁......”
反方一辩语气犀利，列举了智能应用生态，mbian和Java ME生态为例，列举了移动软件如何通过跨平台应用改变用户习惯等等例子，强调软件的创新如何改变世界。
观众席上纷纷响应，连评委老师都在频频点头。
覃乔在笔记本上快速写了几笔，随后站起身。
“对方辩友始终回避一个事实：所有软件革命都建立在硬件进步之上......”
她列举了虚拟现实、云计算等例子，强调硬件的基础性和不可替代性。
在队友的配合下，她用逻辑严密的论点和详实的数据，逐渐将局势拉了回来。
双方几轮交锋后，正方逐渐占据上风，士气大振。
“硬件是土壤，软件只是长出的树木。今天我们讨论‘谁更重要’，历史早已给出答案：从ENIAC到互联网，每一次变革都由硬件奠基。因此，硬件才是科技发展的真正核心！”
覃乔最后的总结陈词，引得台下掌声久久不息。
这场激烈的辩论赛最终已正方获胜结尾。
覃乔一边和队友们低声交谈，一边往台下走。
刚踩到地面，一抹熟悉的身影撞入视野,
她呼吸短暂一滞，定睛看过去。
陈嘉树侧身站在门口，执一把黑色的伞，他的视线不偏不倚地停留在她脸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她发现了？
他打开了那把黑色打伞，罩住头顶，转身踏下台阶，很快就不见了。
覃乔心念一动，告别队友，拔腿就去追他。
这次比赛能取得胜利，一大半因素是陈嘉树给她科普的硬件知识。
这几天她一直通过Q/Q在‘骚扰’他，他不厌其烦地回答，还推荐了她几本书。
淅沥小雨今天就没停过，覃乔没带伞，才跑了一会儿，头发已经被淋湿。
五颜六色的伞群里，却没有陈嘉树的身影。
而在这时，一只手轻叩在她肩上。
她以为是陈嘉树，惊喜转头，没想到会是肖浩。
“覃乔”肖浩走到她左侧，将伞面更多倾向她，“一起吧。”
缓缓撤回视线，覃乔气息喘匀后向他道谢,“谢谢。”
*
收起雨伞，陈嘉树掏出钥匙插入卷帘门锁孔，向右一转，锁舌“咔嗒”弹开。
他握住推把，轻松地向上一推，卷帘门哗啦一声升至最顶端。
“树哥。”
一道男声在身侧冷不丁响起，捻入手心的钥匙硌了一下掌心。
陈嘉树方才注意到小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旁边半步远的地方。
小朱咧开嘴在笑，像是有什么好事要告诉他。
陈嘉树原本脑子里想着别的事，被这么一叫，思绪断掉，只淡淡点了下头。
小朱跟着陈嘉树走进柜台，取下身上的黑色背包往桌上一放，拉开拉链，取出笔记本电脑。
“论坛的帖子炸了”小朱按下开机键，屏幕立刻亮起，“五千多条评论！全通这次准完蛋！”
这台电脑曾被赵老板宣判“死刑”，声称不换主板连废品站都不会要。
现在却只用了十秒就流畅地进入系统界面。
陈嘉树唇角微扬，“程序写的不错。”
他指的是两人合作出的能校准焊台温度的U盘。
小朱是软件工程系大二学生。一个月前，他的电脑内存条出现故障，送到全通维修后不到半个月直接连机都开不了。
他抱着电脑去讨说法，不但遭到店员辱骂，还被一身匪气的赵老板威胁警告。
“你爱上哪儿告就上哪儿告！出了我店门，任何问题概不负责。”
他拨打工商投诉电话，即便工商部门出面调解，赵老板仍坚称自己的维修不存在任何问题，反而倒打一耙，说是他自己用坏了电脑故意来找茬。
这事最终也没能掰扯清楚，只能不了了之。
由于专业需要高配置电脑，这台电脑是母亲攒了大半年工资给他买的。
他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一想到吃了这么大的亏，没人的时候总忍不住鼻子发酸。
偶然听同学说起，全通维修对面的嘉树维修店老板技术精湛，尤其擅长电脑维修。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他走进了这家店。
没想到这位陈老板仅用一个小时就修好了他的电脑。
维修这段时间，两人聊了很久，其实都是他在喋喋不休地控诉赵老板的种种恶行，而陈老板始终保持着礼貌倾听的态度，偶尔搭腔，但从始至终没有半句诋毁同行的话。
但在六天前，陈老板突然通过□□联系他，问他是否愿意合作把赵老板赶出这个行业，他做梦都想让这种恶人受到惩罚，所以秒回应。
是以，两人一拍即合：一个出谋划策并负责硬件方面，另一个则负责编写软件程序。
眼前“唰”的一亮，小朱条件反射地闭了闭眼。
陈老板又开了那盏能亮瞎人眼的台灯，每次开灯都像在眼前扔了颗闪光弹。
小朱滑动鼠标滚轮，停在曲线图上，“返回的数据来看，你送出的U盘，有十二家商家已经在试用。”
陈嘉树粗略扫了一眼，道，“说明一点，这十二家商户是被迫宰客，有更好的技术，也愿意去尝试。”
陈嘉树的目的其实很简单，通过降低其他店铺的返修率，凸显全通技术落后和黑心，让市场自然淘汰这类不良商家。
小朱认同地点头，稍一顿问，“我们还需要做什么？”
陈嘉树坐到凳子上，推来盒子里维修一半的手机，淡声道，“什么都不用做，他会来找我。”
之后两人又闲谈几句。
门口光线一暗，小朱瞥见有顾客进店，他立即关上电脑，把它装入电脑包，跟陈嘉树打了声招呼回去上课了。
送走买鼠标的顾客，陈嘉树回到工作台，继续埋头修理手机，他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块细小的电容。
他眯起眼睛，尝试看清电容上的标识，但今天状态不是很好，越是用力想看清，眼前越是模糊。
左手摸到抽屉把手，拉开抽屉，他拿出了里面的放大镜，对准电容仔细查看。
放大数倍的电容，侧面厂家的三角形标识清晰可见。
确定了电容的型号，他再从一旁的零件盒里找到替换品。
最后一步，镊子固定住电容，烙铁尖按下去，随着一声细微的“兹”，维修工作顺利完成。
他满意地挺起身，视线正对着高出台面的那块不锈钢挡板。
挡板上照着天花板的灯光，恍惚间却变成了覃乔的身影。
她坐在正方席位上，穿着合体的西装，发言时条理清楚、逻辑严密，整个人自信四射。
“硬件是土壤，软件只是长出的树木。今天我们讨论‘谁更重要’，历史早已给出答案......”
与平时温婉的模样，截然不同，奇怪的是，这种反差意外的自洽，就像硬币的正反两面。
陈嘉树轻轻挑眉笑了，或许连自己都没有察觉。
手机滴滴两声，他拿来手机，进入□□页面。
覃乔的□□头像在跳动。
[我的辩论赛精彩吗？]
他去看她的辩论赛被发现了？
只是路过而已。
陈嘉树眼中一丝疑惑，快速摁键打下[你怎么知道我去了现场？]
然，他马上明白过来，立刻把这句话退格删除。
陈嘉树[精彩，有理有据，论点扎实]
覃乔[你经常来澜大吗？]
陈嘉树想了想，[澜大的电子信息工程课，我有时候溜进去听一会儿。]
覃乔[下次来，我请你吃饭。]
手指悬在发送摁键上，很久。
最终，陈嘉树摁下发送[好，下次来告诉你。]
*
楚语桐学业繁重，平时总是很忙。
周五下午，她终于抽出半天时间，打算去会会“嘉树维修”的老板。
这位老板在澜大很火，人人都夸他不仅技术好，人品更好，是少见的诚信商家。
店门敞开着，干净的瓷砖地面倒映出楚语桐进门时收起雨伞的浅粉色身影。
环视一圈，她发现店里虽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
即便外面摆了两台拆开的洗衣机，也不显得杂乱。
怎么……
进门这么久也不见老板？
楚语桐把雨伞丢入门口的桶中，走至柜台，才见到正低头维修手机的男人。
他一心在工作上对她的到来毫无察觉。
即使男人埋着头，也能从侧脸窥得几分优越骨相，深目高鼻，略深的肤色非但不减分，反而更添阳刚硬朗的男人味。
楚语桐叩叩台面,“老板，我的手机开不了机了，能帮我看看吗？”
听到声音，陈嘉树抬起头来，“拿给我看看。”
视线碰撞那一下，楚语桐心里小鹿乱撞。
如她所料，是个模样出众，英俊非凡的男人。
硬帅。
楚语桐掏出口袋里以前换下来的手机，放到台面上，在帅哥面前，声音不自觉地带起一两分娇柔，“你帮我看看能不能修？总是用着用着就自动关机。”
陈嘉树拿过去，长摁开机键，毫无反应，再看机型已经有三四个年头。
他专业地说，“可能是电池老化，或是主板问题，没有修的意义，维修成本高。”
真是正直又诚实的老板，而且术业精深，都不用测试就判断出来了。
楚语桐笑眯眯地拿回手机塞进兜里，双臂搁在柜面上，倾身向前，“老板，你真是专业啊，一眼就看出了问题。那这手机我就不修了，反正也是备用机。”
陈嘉树低嗯一声，没接她的话，低下头继续投入维修工作。
楚语桐非但没走，还歪着脑袋，故作好奇地问，“欸，老板，你认识覃乔吗？”
握着镊子的手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楚语桐有观察到，笑容愈发灿烂，“我室友，我的好闺蜜，你知道吗，这几天为了你的宣传单，改了不下十稿呢。”
她的聒噪，并没有打动男人，男人依旧不吱声。
楚语桐一点不觉得尴尬，“老板，你平时除了修手机修电脑，还有什么爱好吗？”
陈嘉树终于抬眼。
本来他不想回复，但这个女生不像是因他不说话而知趣闭嘴的，她说和覃乔是闺蜜，两人还真性格迥异。
“没有。”他简短地回。
等到了他的回答，正说明鱼儿咬钩了，楚语桐更来劲，表演欲旺盛的她，虚掩着嘴，煞有其事地道，“老板，我告诉你啊。乔儿可是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她说你不仅技术厉害，还特别有耐心，每次她问你问题，你都会认真解答，从来不嫌她烦。”
男人深褐色的瞳眸闪过一丝讶异，被楚语桐那双跟显微镜一样的眼睛纳入眼底。
她停下，佯装思索，“啊，对了！她还说你工作时认真的样子会发光呢。”轻咂了下舌，“认识她这些年，头回听她这么夸人。
这些话半真半假。
覃乔确实有说过，只是被她添油加醋地放大了。
果不其然，没有人能抵挡住被夸奖，老板好看唇线勾起弧度。
“她……真的这么说？”
陈嘉树放下了手里的螺丝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