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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偏偏是李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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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燕走了,不知道在宋平城旁边说了些什么,那男大学生脸越来越红,悄悄递过来好几个眼神,含羞带怯,周景生都故作不知。
他也不知道宋燕会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宋平城会怎么理解,他在台上歌手不知道第几次破音之后,终于忍不了起身去了趟洗手间,企图用距离舞台比较远的洗手间来躲避一下魔音。
刚洗完手出来,周景生就碰见了马天尼,他不在吧台调酒,反而浪到角落里偷酒喝。
周景生如实的表达了对歌手的不满,马天尼只瞥了他一眼,又喝一口酒才道:“是你有偏见。”
他起身拍了拍周景生的肩道:“要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恰在此时,宋平城来了,马天尼识趣地将自己缩了起来。
青涩的男孩有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和他姐姐很像,只不过宋燕的眼里是野蛮的生长力,她绝不会这么湿漉漉的看着任何一个人。
周景生好脾气的问:“怎么了吗?”
宋平城扭捏了一会,才红着脸道:“周先生,一直很想谢谢你,上次去高铁站接我,还给我买了花。”
周景生愣了一下,愣是没从脑子里扒拉出买花这件事来,但对方郑重其事,那说明必然是有的,于是他只能尴尬一笑道:“不客气。”
宋平城到底是年轻,也很直接,他盯着周景生:“周先生,我姐说你单身,我…我可以追你吗?”
年轻人的喜欢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有时候甚至还不明白那根本不能被称之为喜欢,就敢上前尝试撞墙,颇有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和鲁莽。
宋平城考虑过吗,周景生比他要大了近十岁。
应该没有,宋平城只是在凭着感觉喜欢自己,他没有考虑过未来,也没有考虑过他们之间横着的十年光阴,男大学生的感情就是真挚又美好,莽撞又赤诚。
原先只是随口应付宋燕,但此刻周景生突然在想,他应该如此糟践一个年轻人萌生的情愫吗?
想不出答案。
于是索性逃避。
周景生拍了拍眼前人的脑袋道:“你还小,你会找到更合适的人。”
这几乎算是委婉的拒绝,宋平城愣了愣,眼眶微红,但到底没让眼泪掉下来,他没说话,只是倔强的扬起一抹笑,保持礼貌的和周景生道别,然后去了洗手间。
是一个很有教养的孩子。
难怪宋燕说,她并不讨厌她弟弟。
目睹了全程的马天尼递给周景生一杯酒,可惜道:“多美好的小孩,你真不心动?”
周景生接过酒瞥了他一眼道:“你也知道是小孩。”
马天尼无所谓的耸肩,将富二代的蛮横发挥到了极致:“我管他是小孩还是什么,我看上了,就是我的。”
周景生道:“那你可别看上他,宋燕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的。”
马天尼想起了宋燕那狠毒的嘴巴,以及凶狠的眼神,顿时打了个寒颤,立马道:“我也不喜欢小孩。”
生怕说晚了,宋燕就提着刀来砍自己。
周景生又在角落里待了会,想着再过一会便找个借口回家。
台上的歌手换了一个,这一次的风格是摇滚乐,唱到嗨时全场还会亮起闪灯,一闪一闪的,给了充分的氛围冲击。
只是依旧不得周景生喜欢,他捂着自己疼痛的耳朵,眼睛在闪烁的灯光中湿润,他揉了揉了眉心,再睁眼时,突然看见吧台最靠里的角落里,坐着一个鸭舌帽男人。
他坐在吧台前,白色的宽松衬衫显得他更加瘦削,带着的鸭舌帽掩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只露出下颌,他跟着音乐随意动了动身体,却又兴致缺缺的沉了下去。
看样子,他和周景生一样,不喜欢这种风格的乐曲。
奇异的,周景生多看了两眼。
如果命运再给周景生一次机会的话,他一定选择不看这两眼。
就是多看的这两眼,周景生瞥见随着男人轻轻晃动的身躯,而拉扯开一点的衬衫里,露出一小节白皙的锁骨,还有模糊的纹身。
还没等周景生仔细思考什么,他便像离弦之箭一样冲了出去,越过好几桌热闹喧嚣的客人,来到吧台旁,拽住了男人的手。
衬衫领开得更大,一朵莲荷在锁骨处跃然浮动。
周景生几乎是在同时响起:“李醒。”
男人挣开他的手就要走,却被周景生掀下了鸭舌帽,露出了整张脸来。
李醒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不像宋平城湿漉漉的,也没有宋平城的大,却无端的有雾气,就像水墨画里的清莲,露珠从花瓣滑下,带落了一片花瓣,花瓣半遮住清澈的露水,所以显得雾蒙蒙的。
他望向周景生的时候,花瓣会在水面上泛起涟漪,黑黝黝的,叫人看不清楚。
李醒望着周景生笑:“周景生,好久不见。”
周景生却猛地甩开他的手,将双手都插进兜里,整个人懒散地倚靠在吧台旁,嗤笑一声道:“怎么,国外待得不好?回国来忆往昔?”
周景生甚少用这种态度和人说话,他虽长着一张线条分明,锐利感十足的脸,却因为他性格散漫,说话也不太着调,和谁都混得开,所以没什么人觉得他有攻击性。
然而他就这么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脸上露出讥讽的神情来,五官自带的凌厉便系数展现开来,语气更是似乎非要将人的心都凌迟活剖,才能算完。
李醒却道:“怎么?这片土地是你所有?你要拒绝我的入境?”
周景生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一刺,突然就熄火了下去,他靠在吧台旁想,他刚才到底在做什么,又都做了些什么,为何七年过去,他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在脑子里放弃了所有思考。
他就这么看着李醒。
这个七年来,没什么改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的男人。
周景生突然发现,哪怕七年不见,他也能仅凭着一闪而过的灯光下那一抹纹身,甚至都不是清晰的,就这么精准的,毫无错漏的认出了李醒。
他是多么希望,这个人不是李醒。
好让他明白,其实他对李醒的记忆,早已在七年的时间模糊了,居然连人都认错了。
可偏偏这就是李醒。
吧台里的调酒师端出一杯调酒,又往杯沿上嵌了片柠檬,打断了周景生的深思。
马天尼在周景生的眼神中尴尬道:“你们继续,继续。”
周景生瞪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口中的继续是要继续什么。
李醒施施然地坐在椅子上,既没有半点见到老情人的尴尬,也没有被老情人挤兑的窘迫感,他笑意盈盈的对着马天尼道:“我请他喝杯酒吧。”
接着又转过头来看周景生:“你想喝什么?”
坦然到周景生话语都哽在了喉咙,不知道该拿哪句出来说,最后翻来覆去也没挑到,于是只好沉默的抢过马天尼准备要喝的调酒,一饮而尽,高度烈酒的味道在口腔出炸开,周景生喝得急,一下子就被烧到了胸腔。
他咳嗽几声,瞪着马天尼道:“你…?”
话还没说出口,马天尼就举起双手投降:“天地良心,这可是我自己准备喝的。”
周景生放下杯子,无话可说。
在遇见李醒短短几分钟内,周景生便挫败了两次。
最后,他什么都没说,转身便走,说是走,看上去更像落荒而逃。
李醒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沉寂下去,变得灰扑扑的,和刚才伶牙俐齿判若两人。
马天尼双手撑在台面叹了口气:“这么暗他都能看见,真的是。”
李醒摸着酒杯淡淡道:“你是故意的。”
他没说故意什么,但两个人都知道。
身为店老板的马天尼特意安排了摇滚亮灯,还让灯照到了甚少人关注的吧台角落。
马天尼笑了笑,也不作辩解,边调酒边对李醒道:“李醒,你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其实杯子都快被你捏碎了吧,哦~我可怜的杯子。”
李醒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将杯子推还给他道:“那实在是抱歉。”
马天尼:“没关系,谁让你现在变成一只灰扑扑的枯叶蝶了呢。”
马天尼总有一些独属于他的形容词,李醒也不当回事。
他只是沉默着看着周景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从一开始的正对着自己,变成了背对着自己。
他似乎知道从李醒这个角度可以看见自己,于是一次头也不肯回。
马天尼突然推出一杯酒,冰块覆满杯壁,湛蓝色的酒在杯中摇晃。
马天尼道:“这杯酒,叫破碎的心,要么你等冰块融化之后品尝,要么你就让冰块冻你一手再融化。”
李醒没接酒,他道:“什么破碎的心,这应该叫难以把握的心。”
马天尼:“如果想要握住某样东西,就要做好受伤的准备,不是吗?”
李醒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那杯酒,他举起饮了一口道:“可是…不喝就不会冻到了不是吗?”
马天尼摇摇头:“李醒,人不管做什么选择,都会受伤。”
但他又耸了耸肩:“但…反正是你的人生,你说了算咯,李醒。”
周景生回到位置上时,找到了自己遗留的烟盒,他将烟盒重新塞回口袋,塞到底了也企图再往里塞一塞,就像掩饰什么。
他叹了口气,又大口闷起了酒,他今晚喝得实在是太多了。
以至于在一个小时内,不知不觉间,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世界也开始倒转。
真像肖冉所说的,要不醉不归了,他苦笑。
肖冉也喝大了,大着舌头和周景生回忆过去,从自己的第十八任男友讲到初恋,最后突然对周景生说:“我好想李醒啊,你说他怎么这么狠,说走就走,谁都不要了,他不要你就算了,他还不要我!”
肖冉抱着周景生的脖子大声哭喊道:“他不要我,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
周景生火气也上来了,扒开肖冉的束缚道:“难道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肖冉端着他的脑袋看了半响,才嘿嘿一笑道:“你也是你也是。”
“好啦好啦,别生气,我一视同仁好不啦!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周景生皱着眉在心里吐槽:才怪,你心里明明只有李醒。
最后还是宋燕出来拉架,和其他人一起扶着肖冉准备回家,走到一半,宋燕突然回头对着跟上来的周景生道:“你还好吗,可以自己回去?”
周景生和肖冉住同一个小区不同栋,就在这条街过马路对面。
但宋燕送个肖冉就不容易,周景生不觉得自己一个人不能回去。
周景生将外套披上肩头嗯了一声:“我回得去,你们负责把那疯丫头扛回去就好。”
宋燕不疑有他,毕竟周景生的酒量是很好的。
他看着宋燕等人扶着哭哭闹闹的肖冉离去,自己一个人撑着墙壁走,突然在路过吧台时抬眼一看。
昏暗的吧台前空无一人,李醒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吧台桌上只有一杯冰块正在融化的蓝色调酒。
马天尼笑嘻嘻道:“要喝吗,这杯酒叫勇敢的心。”
周景生:“滚,小心我吐你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