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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撒加。”
      “哦,甜心,怎么打电话来了?不是和艾俄罗斯抠气了吧?”
      “我……”
      “嗯,知道了。一定是很想我吧。我正开车去机场,等一会就可以见面了。”
      “艾俄罗斯死了……”
      “什么?啊,靠!现在怎么塞车了?!亲爱的,你刚才说什么?”
      “艾俄罗斯死了,我现在……”
      “呵呵!!你们两个活宝可以去Hollywood去找Stephen Spielberg了。”
      “撒加,你现在没有听电台吗?”
      “没有,在听你的新欢Only Time,怎么了?”
      “还有时间么……”
      话筒里的声音若有所思。

      “听着,撒加。从现在开始不许再岔开我,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刻在你的脑子里,不许忘。”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异常执拗的口吻让撒加十分诧异。
      “撒加,我不再想和你结婚了,条件是你永远不可以……”
      “啊!!!!!!”

      车外突然间传来一声尖叫。撒加定了定神,随即从车里迅速地翻了出来。
      阳光灿烂,在挤满了汽车的街道上,他察觉不到一丝杀气;相反,街上的行人仿佛突然间没有了隔阂,突然间一种天下一家的博爱感情,使他们都拥抱在一起——融为一体。这是表达爱情的其中一种方法。可是,现在这种爱情把空气都染得哀怨。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而且惨绝人寰。撒加的脑袋里顿时升起了一个近乎于恶搞的念头——难道是火星人侵略地球?什么时候了,还在胡思乱想,他暗骂自己。
      电话里的爱人仍在絮絮地说着,她的声音变得如此平板,毫无感情,仿如失去了灵魂,却没有任何暗示她会停下来。
      “艾俄罗斯拜托你必要时照顾一下艾欧里亚。每年的圣诞节希望你可以去陪一下我在Montreal的父母。我们养的那只猫,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帮它洗澡,就把它送给一个相熟的人养吧。因为,它虽然总是表现出很讨厌的样子,其实,和你一样,它也是很爱泡澡的。还有,去找回加隆吧!不管怎样,他都是你的兄弟。艾俄罗斯说过他最后一次的电话好象是从柬普寨打回来的……”
      她停了下来,好象在积聚着又抗拒着什么,继而,换了一种沉静的语气:“我要挂电话了,还有很多人在等着……我爱你,撒加,我爱你……”
      撒加慌了,他再没心没肺也不可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跌倒在地上,用尽全部力气对着电话大叫她的名字。这样的失态没有引来他人的侧目——整个城市,至少在这一条堵满车的大街上,有不少人都这样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呼喊着电话中无可替代又渐渐飘远的灵魂……相比起时间,人依然走得太快了,纵使不断回头,仍旧束手无策。

      远方,有珍宝失落在阳光中。
      一切都是,太迟,太迟……

      用力把眼睛一瞪,神经反射地从床上坐起来,撒加发现自己热出了一身汗。抄起床头小柜上的手表:凌晨2:21,正值月亮最诡异的时间。
      悬在天花板正中央那摇摇欲坠的吊扇卷动着室内的热浪,使窗外的灯火竟有冉冉上升的影像。巴格达的夜晚并没有想象中的荒凉干燥,一阵夹着沙的微风拂过底格里斯河,带上椰枣树的清香安慰了这个慌张失措的城市。天空是红色的。
      倒了一杯昨天从新闻中心附近市集淘回来的红酒,撒加坐在房间里仅有的木椅上,靠在月光中。

      如此接近人间的明月,这里,难道是聚集了天使的城市?
      来到巴格达已经好几天了,距离开战的日期也已经剩下寥寥可数的日子了,但他还是见不到接头的线人。嘴唇触到那由于掌心的温度已经开始发热的红酒,撒加只好把酒杯搁下,这热乎乎的东西好象血一样。

      虽然,萨达姆大叔为求保住自己江山已经在迎合联合国武器检查小组的底线上殊死挣扎,但白宫并不满意他作出的所谓“让步”,以致于有人会突发奇想——怂恿国务卿阁下本人,捎上一迭时间地点人物一概不明的卫星侦察图片,在安理会上开了一个空前的记者招待会兼看图答辩大赛。接着,在数日之后,被某瑞典军事学者在某欧洲小报上揭发,那“足以证明伊拉克拥有违禁武器”的证据,乃是引用前苏联至今仍在五角大楼里阴魂不散的几枚导弹的玉照。得知这个小风波,史昂难得语噎,他解释说自己还是棋差一着,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无聊的人会对几张已经糊里糊涂的照片寻根究底,也不知道上头原来对他“敌不动,我不动”的处世格言已经忍无可忍,竟然祭出混水摸鱼这一招了。为了保住饭碗,他只好把座右铭改成“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和提前把撒加送到这印象中的不毛之地去了。

      作为中情局的一名要员,撒加在巴格达市内的行动并不和其余的特工一样肆无忌惮。这是怎么样的一场角力,又会有怎么样的一个结局,内部的高层,还有他们所依赖的这一群黑暗里挂着License to Kill的蝙蝠还会不清楚吗?可是,他不同,他的目标是一个约定。内容是以眼还眼, 以命偿命。无论其它人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他告诉自己是为了解脱。

      不是复仇,而是解脱。

      为了那一个早晨灵魂的彻底沸腾然后彻底冷却,以致于那一刹爆发的热量除了投身于瞬间筑起的民族情感焚化炉别无其它宣泄的渠道。那一天,在那个叫家的地方,他史无前例地抱起那只令人生厌的猫,贪婪地呼吸着在它身上那残余的味道。最终,又因为对那些往鼻孔里钻的毛发敏感而引发的揪住心肺的咳嗽和打喷嚏,使他不得不放手。
      那只毛发被抓得一塌糊涂的猫好象发现怪兽一样出奇地瞪着他,使他几乎领悟到它的想法:自作自受,明明抱住就好了,偏偏要疯子似的把它闪亮柔顺的毛像垃圾岗一样翻了个底朝天,还要将它当毒一样吸,活该!
      “你这只冷血动物!”
      他指着那只此刻正有条不紊地用舌头和爪子整理着自己仪容的家伙,“她死了,他们都死了!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还这样若无其事地活下去……”

      爱的确可以让人坚强起来,只要大家抱在一起,分流那因为心的残破无法再被包裹住而缺堤的情感,无论怎样残酷的打击,无论失去了心灵或身体上的哪一部分,骄矜如人都可以卑微地生活下去……但是,如果,只有你一个人站在迎风坡前,恐怕会被淹没。

      “哔哔……”白痴一样的装备。由只能持续使用三个小时的电池配置的手提电脑正发出要及时充电的指示。“早晚死在你手上”,狠狠地敲了一下那漆黑的外壳,撒加把电源接上。内部网络显示有信息导入,打开一看,是线人预约今天下午3:00在Purple Café碰头。除此以外,一如既往,他对那线人的外貌,特征,身份一无所知,只晓得他/她在复兴党内也是一个神秘的存在。无奈,他可不是来度假的。无论他/她放他多少次鸽子,还得是要老老实实地去赴约。曾向上头反映,这背后灵是否双重间谍。史昂却告诉他,即使那人居心叵测,也不过是一个投机者。毕竟在这种形势下,谁又会想要力挽狂澜呢?何况,保持良好的人际网络向来是某些人可以像猫一样有九条命的原因。因此,本着实利主义的有用立场,不阻挡他人的财路,不但是基本礼貌,更加是值得被称赞的美德,总有人是会知恩图报的。猜想着史昂那中年花花公子在电话中跟他循循善诱时脸上可能泛上充满误导性质的微笑,撒加踏入房间里简陋的浴室,冲洗掉身上的汗渍,出来倒头又睡下了。

      赤道上的太阳,真热情得让人疯狂。
      下午两点多的轻风吹得人发烧,掠起自己的长发,他觉得入乡随俗比保持他一贯自诩端庄的形象实在要有建设性多了。如果是在一个月前,出外是一定要改装一下,毕竟像撒加这样的惹眼的外国人在巴格达还是买少见少的。不过,现在,一个月的时间内,这座古老的城市已经变成了世上最拥挤的城市之一。各种人物前赴后继地涌向这个被隔离了十多年,有可能是上千年的古都。一个本来物资极端贫乏的地方,在数日之间,俨然成了中东巴黎。本来持着仇外态度在最初偶尔会对这些好事多为的外国人行一下注目礼的巴格达人,现在,对此,已经是见惯不怪了,有时甚至会主动互相交流一下感想,关于巴格达,关于萨达姆的行宫,关于美国……大家至少在表面上打成一片。其实,彼此想要的也不过是那有意无意间脱口而出或真或假的事实或承诺,各取所需,有何不可。如是,撒加也煞是悠闲地倘佯在底格里斯河畔,沿着Abi Nuwas大街缓缓步向约定的地点。

      隐隐约约地,一阵Jazz乐声飘了过来,撒加在一间有着紫色门楣的楼房前止步。瞄了瞄门楣上简略手写的花体“Purple Café”,就是这里了。门的两侧各摆放的一棵足有人高的海棠,那通红的花穗与浸红得发紫的叶片在荫棚下锲而不舍地追踪着灼人的阳光,竟有点眩目。揉着眼睛,撒加推开了眼前两扇挑花的小木门,撩起了长长的藤帘,探进了一个黯淡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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