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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予君佩 ...

  •   “你......”李锦期双眼圆睁,瞳孔在阳光下微微收缩。她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柳在溪察觉到异样,顺着她的视线转身望去——狭窄的巷口处,一道玄色身影如鬼魅般静立。阳光从他身后照来,在地上投下一道修长的阴影。

      是乌居使君商时序。

      他怎么会在这里?

      商时序没有出声,只是不动声色地向前迈了一步。巷子本就狭窄,此刻更容不下两个成年男子并肩而立。柳在溪下意识侧身,将李锦期完全挡在身后,青色衣袖在风中轻轻摆动:“使君大人好兴致,”他嘴角挂着假笑,声音却冷得像冰,“昭唐百姓都去看花船了,使君大人怎么不去凑个热闹?”

      商时序对他的挑衅置若罔闻,又向前逼近一步:“怎么,柳公子能在这偏僻之处,我就来不得?”他的声音低沉,带一点乌居人特有的腔调。

      李锦期背对着二人,慌忙用袖子抹去脸上的泪痕。柳在溪将她遮得严严实实,连一片衣角都不露:“来者即是客,使君想去哪儿自然都去得。”他话虽客气,身体却纹丝不动。

      “可我瞧着,”商时序眯起那双狐狸眼,“柳公子似乎不想让我过去?”

      柳在溪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眼底却一片冰冷:“哪里的话。后面是死路一条,使君何必非要撞这南墙?”

      商时序终于失去耐心,直接挑明:“柳公子,你身后......”

      “是内子。”柳在溪打断他,声音陡然温柔,“内子怕生,让使君见笑了。”他说这话时,身后的绿色裙摆微微颤动。

      “内子?!”商时序脸色微不可察的变暗沉了些,眉头拧起,只觉这话可笑至极。

      他一把按住柳在溪的肩膀,另一只手则快如闪电,直接将李锦期揽入怀中。“那真是奇怪了,”他的声音危险地压低,“我怎么看着......”手指抚上少女的脸颊,“她这么像我未过门的妻子呢?”

      李锦期刚收拾好情绪,鼻尖和眼角还泛着淡淡的红晕。泪光未干的眸子在阳光下格外明亮,像是商时序在乌居草原上见过的星辰。她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一时不知所措。

      商时序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别过脸去。与此同时,柳在溪也握住了李锦期的一只手,脸色微变:“使君大人,就算昭唐有意修好,您这样在天子脚下抢人,怕是不妥吧?”

      “那又如何?”商时序冷冷道,手臂一收,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李锦期被夹在两人之间,几乎喘不过气来。

      僵持之际,李锦期终于回过神来。她看向柳在溪,声音轻却坚定:“柳十二,放手。”阳光透过巷口的槐树,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今日确实是我与他先有约在先。是我对不住你,改日再赔罪。”

      柳在溪闻言松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划过。李锦期毫不犹豫地挣脱商时序的怀抱,头也不回地走出巷子。商时序立刻追了上去,只留柳在溪一人站在原地,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李锦期走得飞快,裙摆扫过路边的野花。商时序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你今日不是说好与我同游?”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却带着压抑的怒意,“为何找他?”

      这么一听,确实是自己的不是。李锦期停下脚步,阳光照得她有些眩晕:“今日是我不对。”她试图抽回手腕,“事发突然,但......”脑海中又浮现李之虞幸福的笑颜,心头一阵酸涩,“往后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使君是乌居贵客,我......”

      话未说完,一只手臂横在她面前,拦住了去路。

      “去哪?”商时序的声音冷得像冰,尾音微微上扬。他逆光而立,阳光从背后照来,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那双狐狸眼中寒意凛然,却又暗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李锦期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巷子的青砖墙。砖缝间的苔藓带着潮湿的凉意,透过轻薄的夏衫传来。

      “使君大人,”她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我非你良人,你也非我良人。”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吹散,“婚旨之事我起初并不知晓,后来你也亲口说过退婚,既然如此,我们倒不如……”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商时序突然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阳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道阴影,衬得他面容越发凌厉。

      “你怎么总是这样想?”

      李锦期还未说完,商时序已经欺身上前,双臂撑在她耳侧的墙面上,将她困在这方寸之地,带有压迫感的高大的影子,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李锦期心跳如鼓,暗自庆幸这偏僻巷弄无人经过。她别过脸去,却被商时序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下巴转了回来。他的指尖带着薄茧,触感微凉,却让她的脸颊瞬间发烫。

      “我非你良人?”商时序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那他就是你的良人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李锦期眼神闪烁,不知该看向何处。商时序逼着她与自己对视,却又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生怕弄疼了她。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得他眼尾那颗泪痣格外明显。

      “我此生就认定你了,”他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你待如何?”

      李锦期喉头滚动,勉强道:“使君年轻有为...有的是姑娘...”话未说完,突然天旋地转——商时序竟直接将她扛上了肩头!

      “是我不好,让你这样想。”商时序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态度蛮横的打断了李锦期。

      “你放肆!”李锦期又惊又怒,拳头砸在他背上,却如同打在铁板上。李锦期使劲挣扎,商时序的手臂却依旧巍然不动。

      商时序一言不发,大步流星地穿过曲折的暗巷。他的肩膀宽厚结实,硌得她腹部生疼,却能感受到他刻意放轻的力道。

      一路上,商时序专挑僻静小路,巧妙地避开巡逻的侍卫和来往的侍女。李锦期被他倒挂着,视野里只有他玄色衣袍下摆随着步伐翻飞,以及青石板路上斑驳的阳光。她不再挣扎,只是咬着唇生闷气。

      “砰”的一声,房门被踹开。商时序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榻上,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他单膝跪地,为她脱下沾了尘土的绣鞋,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脚踝,引起一阵战栗。

      李锦期刚要起身逃跑,就被他一把扣住脚踝。商时序高大的身影此刻矮了她一头,竟像是俯首称臣的姿势。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细密的光斑。

      “李锦期。”他连名带姓地唤她,声音低沉。

      李锦期浑身一颤,寒毛直竖。商时序从未这样叫过她——往日不是“李姑娘”就是“陶陶”。

      “做...做什么?”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发颤。

      商时序抬起头,眉间微蹙。那双惯常凌厉的狐狸眼此刻竟盛满柔情,眼尾微微发红。阳光正好照在他鼻梁与眼尾之间的那颗泪痣上,为他平添几分脆弱感。

      “我知道今日对你意味着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你同你阿姊相依为命四年,如今她要嫁人,你不舍得,你心里难过,但你说的那些话我权当没听过。”他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干燥,“若你愿意,我愿陪你走完这一生,不再让你孤单。”

      李锦期心头一震,不自觉地屏住呼吸。她想起那日他说退婚时的决绝,又想起这些时日的若即若离,一时不知如何去回应他。

      “那日的话...”商时序喉结滚动,“非我本意。”他停顿片刻,似在斟酌词句,“我原以为,若不能遇见想共度一生的人,孤独终老也无妨。”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直到我遇见你。”

      阳光渐渐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商时序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我想与你,共度余生。”

      室内一时静极,唯有窗外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阳光的余晖透过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锦期垂眸不语,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眸中情绪。

      商时序见她这般模样,喉结上下滚动,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今日是我不对。”他抬手想触碰她的发梢,又在半空中停住,“这般唐突将你带来,可是吓着你了?”

      李锦期闻言一怔,抬眸望向他。阳光斜斜地照进来,映得商时序轮廓分明的侧脸格外柔和。她没想到他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商时序索性坐到床沿,目光灼灼地直视着她。光影在他眼中流转,映出一片璀璨的金色:“你年纪尚小,”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虽聪慧过人,却心思单纯,容易被人哄骗了去。”

      窗外一只雀鸟落在枝头,清脆的鸣叫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商时序伸手为她拂开额前散落的碎发:“我愿意等,等到你真心接受我那日。”他的指尖微微发颤,“但我绝不能容忍旁人觊觎你。”

      “娶你李锦期,是我商时序此生必行之事。”他说这话时,眼中似有火焰燃烧,“不容他人染指。”

      浮光渐沉,室内光线越发昏暗。商时序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笼罩在李锦期身上:“今日我并非有意发怒,”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懊恼,“我从未将你当作我的依附之物,又怎能容忍他那样说你,此事是我不对,害你同他今日这般....”

      李锦期自从被他带来此处,就听着他一句接一句地剖白心迹,仿佛生怕她会因此厌弃了他。她心中酸软,可嘴上却依旧倔强的打断他:“我不能应你。”

      商时序眸中的光暗了一瞬,却又很快亮起:“为何?”他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见她不答,商时序忽然想到什么,眉头微蹙:“可是担心你们太子会强娶你,然后...”他顿了顿,“杀了我?”

      李锦期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商时序忽然展颜一笑,伸手将她打横抱起。他嘴角压抑不住地上扬,眼中盛满欢喜:“陶陶,”他的声音轻快得像风,“你也在担心我,是不是?”

      李锦期扶着他的肩膀,低着头不言语。发间的珠钗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你总是不愿同我说心里话。”商时序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难道我还不能成为你能倾诉之人吗?”

      他这番直白热烈的告白,烫得李锦期耳尖发红,几乎不敢睁眼看他。窗外的光辉未曾褪去,为两人在地上投下交叠的身影。

      “无妨,”商时序自顾自地说下去,眼中满是憧憬,“待我们成亲后,我带你回乌居。那里有广袤的草原,巍峨的高山...”他的声音越发轻快,“我带你在草坡上滑草,去山顶赏月。等日后我们有了孩儿...”

      说到这里,他忽然注意到李锦期通红的脸颊,连忙改口:“啊,你若不喜欢,我们不要孩儿也...”话未说完,就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捂住了嘴。

      “放我下来。”李锦期强作镇定道,声音却微微发颤。

      商时序乖乖照做,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地上。他低着头看她,却又在她抬眼的瞬间慌忙移开视线,耳根悄悄红了。

      李锦期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她从腰间香囊中取出一物——正是那块白玉司南佩。

      窗外忽地阴云四起,将光遮住,残留的余晖照在玉佩上,映出温润的光泽。

      她深吸一口气,主动牵起商时序的手。少年的手掌宽大温暖,掌心有着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她将玉佩轻轻放在他的掌心。

      “怎么了?”商时序垂眸凝视手中玉佩,声音低沉如古井无波。

      李锦期此刻面若朝霞,纤指微颤,连呼吸都带着几分紊乱。她强自镇定道:“给你的。”声音轻若蚊呐,却字字清晰。

      这是头一回位置对调。往日总是商时序赠礼,她只能被动接受或婉拒。此刻白玉司南佩在他掌心流转光华,映得他眸色渐深。

      “你这是......”商时序面上不动声色,唯有指尖几不可察的轻颤泄露了心绪。他抬眸时,恰见李锦期已恢复往日沉静神色,那双眸子如古潭无波,哪有方才半分羞怯。

      “你何时知晓我便是你要寻之人?”她突然发问,字字如刃。

      商时序心头骤紧,眼底闪过一丝狼狈:“多方打探,方知端倪。”他答得含糊,却见李锦期已退后半步,裙裾在青砖地上划出冷冽弧度。

      “使君来昭唐,究竟所图为何?”她眸光如电,竟显出几分凌厉,“方才种种,不过试探罢了。”

      商时序欲上前解释,她却再退一步,后背几乎贴上多宝架。架上珍玩轻颤,映着她紧绷的侧颜。

      “陶陶......”

      “年未而立便居使君之位,非大才即替罪。”李锦期语速渐急,“乌居不索城池反学礼乐,究竟是韬光养晦,还是暗度陈仓?”她直视商时序双眼,“你曾说寻你们太子那未过门的未婚妻,你早知我是,那真正的棋局,究竟布在何处?”

      室内陡然寂静,唯闻更漏声声。商时序眼底风云变幻,最终化作一声轻叹:“你想起来了。”

      泪光在她眼中流转,却未落下:“既知前尘往事,何必再来相寻?”她突然逼近一步,“商时序,你可是......乌居东宫?”

      他忽然轻笑,眉间冰雪消融:“若真是,你可愿早日嫁我?”

      李锦期瞳孔骤缩,不慎撞上身后书架。商时序却驻足未前,任窗外浮云蔽日,在二人之间投下斑驳光影。

      此刻天光晦暗不明,恰似他们纠缠难解的前缘。商时序玄色衣袍隐在阴影中,唯见腰间玉佩泛着幽光。他忽然抬手,将那块白玉司南佩郑重系在腰间。

      窗外惊雷乍起,夏雨忽地倾盆而下。雨幕中,李锦期看清了他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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