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春天的野草》宝珍2025

2、顾影自怜

　　妹妹稚嫩的声音传来，“姐姐，该起床了。”再看看表，已经快7点了。“啊，这么晚了！”安卓翻身下床，却脚下一软跌坐在地，昨晚又失眠了。安卓看着妈妈说：“今天起晚了。”妈妈没有抬头，“嗯”了一声说：“饭做好了。”
　　妈妈买了一件简易的织毛衣机器帮人打毛衣补贴家用。
　　安卓每天早晨6点起床做饭，帮两个妹妹穿衣吃饭，然后直奔学校。每天离开这个像囚笼一样的家，在学校的时候，她才有快乐的感觉。
　　安卓出了巷子，往左一转就是中华路口，早晨的阳光透过树缝，轻柔和煦，路的两旁树荫浓密，这是她去学校的必经之路。平常路上很冷清，只有上下学的时候学生们来来往往才热闹起来。
　　安卓觉得浑身的细胞都在这份温暖中复苏，一夜不曾睡好的困倦消失了。她振作精神匆匆赶路，进校门的时候刚好赶上打上课铃。
　　“叮铃铃，叮铃铃”，回头一看，是她的好朋友李可玉追上来了。她骑着一辆红色自行车，穿着天蓝色的长裤，黄色的毛衣，头上戴着一只蝴蝶发卡。好俊呀！
　　“怎么叫你也不停，你没听到吗？很远看见这一身黑衣服就像你。”安卓今天穿的是紧身黑毛衣，黑色裤子，提着书包。从记事起，她的衣服全是素色：黑色、蓝色、白色、格子衬衫，一年四季不变，没穿过一件颜色鲜艳的衣服。因为爸爸说大红大绿的颜色太轻浮，谁也不许穿。在家里，爸爸说不许穿，就没有一个人敢穿。
　　安卓和李可玉一直很谈得来。李可玉那个人仿佛没有心，永远嘻嘻哈哈，不过她很厉害的是，每门功课平均都能考80多分。那时候她说：“我的理想就是考个大学本科，我喜欢当医生。实在考不上就念个专科，当护士也不错。好在我学什么都差不多，只要不让我学美术音乐之类玩意儿就行。”
　　安卓喜欢音乐，喜欢唱歌，她对自己的音乐天赋很有信心，曾得过多次音乐比赛冠军。她还喜欢画画和写作，想用笔创造出一个美好的天地。老师和同学们都认为她才华超群。
　　但这些荣誉在家里不但没有给她带来丝毫的赞美和鼓励，反而让她惹了一身麻烦。“不知丑俊的东西，这么大姑娘站在台上唱歌给人听，你还觉得是光彩的事儿吗？以后绝不允许再上台，不许再胡写乱画，什么花啊，草啊，猫啊狗的，这些都有什么用？文艺作品都是胡说八道，作文比赛第一算什么？写出来的都是虚无飘渺的东西。你有那功夫好好学学数学，你数学有几次及格？你还想下海当歌星，简直是在做白日梦！”安卓爸爸不喜欢他家女儿抛头露面。他做为新社会知识分子，思想保守，可笑至极。
　　所有教过安卓的音乐老师都鼓励她学音乐，而语文老师认为他该走文学的路，可她却不敢有这些念头。更何况学音乐需要钢琴训练，这个条件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实现。别人家有钢琴，她说不出的羡慕。“自己有钢琴多好啊！”她知道这些只能是想想而已，爸爸也不会同意的。她特别羡慕李可玉有好爸爸好妈妈，尊重她的想法
　　每天上学安卓都走得很慢，为的是在路上等李可玉。只见李可玉一刹车，轻盈地跳了下来。安卓说：“你又睡懒觉了？”李可玉也不搭话，只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安卓，“你今天脸色又这么苍白？又挨骂了？”安卓不作声地点点头。李可玉问：“又是为了啥呀？”安卓也不知道为了啥，大概是爸爸昨天情绪不好吧。但她不想把父母吵架的事儿，和父母骂她的字眼儿说出来，她觉得即便是和好朋友，也不能把家里的秘密全都拿来宣传。李可玉说：“你爸爸那个脾气可真是‘特别’，你真够苦的，要我早受不了了。还记得上回吗？我去你家找你，正赶上你爸爸发脾气，连我也被骂了，说我把你拐带坏了。那次之后，我发誓再也不去你家了。”
　　安卓闷闷不乐地走着，李可玉忽然扯下红发卡，不言不语地给安卓戴在头上。安卓抬头问：“你这是干什么？”李可玉说：“哇，你这身衣服配上红色发卡，太好看了。”安卓却说：“这不行，太红了，回家给爸爸看见可要出事儿了。”她想要摘下来，李可玉按着她的手说：“你咋这么傻呀，进门前拿下来不就行了吗？”她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觉得安卓配上这支红发卡可真漂亮。
　　放学回家，爸爸正在客厅绘图。他的老同事陈刚帮他揽了一些私活，都是小型的建筑设计绘图。爸爸突然抬头，恶狠狠地看着她：“头上戴的什么？打扮这个样子给谁看？心里有点儿正经事儿没有？怪不得你学习不好，你的特长就是弄这些花里胡稍、轻浮的玩意，没看学习上这么用功过，笨货。”骂起来像机关枪扫射一样。安卓的脸上起了急剧的变化。
　　安卓长这么大，爸爸从来没有看过她的作业，她写的作文，她画的画。他怎么能断定她学不出什么名堂呢？在他的眼睛里，安卓一无是处。
　　晚饭也没人叫她吃，她趴在床上哭了，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让父母讨厌。
　　她又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