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3、第 43 章 ...
-
虽然时尔让陈劭珣别看那些题,陈劭珣还是跑去学校打印店把笔记复印了一遍,并且很吝啬地只把复印件给了林宝桢。
“天呐,好详细啊,这是他写的?”工整有序的东西看了就是赏心悦目,林宝桢不由得感叹道:“怪不得他成绩这么好...我老师都不会给我整理成这样呢。”
夸时尔的话陈劭珣就乐意听了,点着头说:“是呀,他人就是很好的呀。”
林宝桢仔细地跟着他的思路解了一遍题,清晰易懂,不由得感慨道:“好想看看他的笔记。”
但重点班之间都难免有竞争的,有些东西真的会留一手。比如说在外面上小课的学习资料,自己整理出的笔记。也能理解,毕竟都是自己要么花精力要么花钱才拿到的,都是为了缓解自己时刻退步的恐惧,怎么能这么简单地给别人进步?
“我有啊。”陈劭珣一听又憋不住笑,和发牌一样在桌子上码了一排,还特地提醒林宝桢,“都是他给我写的哦。”
林宝桢太善良了,面对这种人竟然选择给他面子:“他对你这么好呀?”
“是啊是啊。”
时尔晚自习总忍不住分神,晚上的正确率不高。江文君眼见时尔对着英语阅读答案一连打了好几个杠,旋转着的笔从指缝滑落,他没捡,只是用手臂撑着课桌发呆。江文君头一次看到卷王罢学,操着太监的心敬业地问他:“咋了呢,错这么多?”
时尔回过头,看了一眼角落里正和女孩子说话,把肩膀笑得一耸一耸的陈劭珣,也不知道什么事情让他那么高兴。但时尔看得到他脸上挂满了堪比小人得志的炫耀,还嘚嘚瑟瑟地靠在了窗户上。然后下一秒窗户开了一道小缝,周夫春的手伸了进来,揪住傻猪的头发,给他揪出了个小小揪揪。
“......”
活该。
时尔默默转过了头。
陈劭珣喜提飞机票一张,被拎着出了班门。时尔叹了一口气,准备写点物理换换心情,可教辅一抽,一盒巧克力棒从桌肚的缝隙滑下,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时尔都不用想是谁,也不可能有别人,他捡起来时觉得陈劭珣这个傻瓜等这一瞬间应该等了很久,可惜他人被周夫春拽走了。时尔把巧克力棒塞进课桌,问江文君:“要是有人说想和你考一个大学是什么意思?”
江文君啊了一声:“谁啊?对你说啊?”
“嗯。”
“他成绩比你好吗?”
“没有。”时尔想了想补充道:“是男的。”
“我靠,”江文君猛地拍了一把大腿,“谁啊,成绩没你好还说要你和他考一样,他不就是在诅咒你吗。”
这句话比陈劭珣原话还诡异,时尔嘴角抽了抽:“...不是吧。”
“肯定是啊,”江文君还在义愤填膺,“太晦气了!他肯定是嫉妒,你就是因为这个心情不好的吧,哎呀,别放在心上!”
虽然时尔又叹了一口气说别说了,但江文君觉得时神的状态还是受影响了。他就像在奥运会的台下看到喜欢的选手在打比赛前状态不佳的观众,现在只想捶胸顿足,把那个对时尔说风凉话的家伙胖揍一顿。
陈劭珣被周夫春拎着去办公室自习去了,傻瓜没办法缠着他,时尔只能下课后独自穿过两道马路回了出租房。他现在还没办法把这个地方称之为家,只能折衷称为小房子。他觉得自己有种飘忽感,尤其是田淑英也搬出去之后,好像自己已经没有哪个地方可以称之为家了。
老房子楼道里的灯早就坏了,这种小区不存在什么物业,时尔开门,摸着黑打开了灯,照常把钥匙放在门口的玄关,扶着鞋柜踩着后脚跟拖鞋,只是他发呆的眼睛看着面前的拖鞋,忽然发现一点不对劲。
拖鞋乱了。
时尔是一个很尊重秩序的人,走之前拖鞋都会尽量放在门的一侧,不然门内开会挡到。但此时两只拖鞋已经被踢得七零八落。
奶奶来过?
出租房的钥匙除了房东,只有他和奶奶有。客厅以外的其他地方还是黑的,时尔轻手将书包放在地上,顺手抄过边上的水壶。茶几上的凉水壶盖子是开的,塑料盖摔在边上,像是有人喝过。
时尔指尖有点发凉,他打开房间灯,房间里只有一张书桌和一张床,床墩子是实心的,阳台只晾着两件衣服,没有藏人的地。时尔没意识到自己紧着肩膀,确定背后没有听到任何声响,才转身去检查其他房间。
小房子没有其他人。
他推了推眼镜,发麻的指尖才有所缓和。其他地方不像有人动过的样子,时尔还没松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健步冲进房间。搬来时的行李箱还放在房间角落,他记不清这个位置是否被动过,毕竟箱子有轮子,有跑动并不奇怪。他的心怦怦跳,放到行李箱,抓住了那个瘪瘪的黑色小腰包。
被动过了。
时尔甚至还没有打开,光凭手感也知道不对。明明坏结局遇见在先,他还是不死心地拉开腰包,刷啦一声,血液瞬间一下子冲上了脑门。
他又把空荡荡的箱子摸了个遍,明知道不可能还是趴在地板下看了看床底的缝隙,撑起身时手掌好像黏在了地上,他半天抬不起头,感觉一阵眩晕。
...四万块钱不见了。
钱不见了、钱不见了、钱不见了!
时尔手有点抖,霎时间他想起来很多没用的东西,比如田淑英是一个很有戒心的老太太,她说现在电子支付太发达了,一扫钱就没了,她害怕总有什么网络高手把她钱包里的钱一股脑转走,执意要留着现金在手上。时尔想他要是能对这种事多上心点该多好,要田淑英给他办一张银行卡,他随身带着。不对,他想那么多没用的干什么?他现在应该报警吗?这里连监控都没有,钥匙小偷戴手套了怎么办,能抓到小偷吗?要不要和房东说一声,这是他的房子,遇到了小偷他要承担什么责任吗?
时尔一直等到耳鸣声消失,才扑到书桌前打开抽屉,陈劭珣给他的那部手机还安静躺在里面,并没有被偷走。他忽然又想起开锁的时候自己并没有感觉任何不对,如果不是被撬锁,有没有可能是房东把钥匙给了谁?
时间已经很晚了,时尔还是直接拨通了房东的电话,他靠着书桌边等待着接通。来点彩铃放着时尔听不懂台词的歌,越听越焦躁,都听了十句八句了才被接通。房东大叔明显是觉得他这个电话扰人清梦,大声地喂了一声:“谁,干嘛的?”
“你好,”时尔已经把指腹掐到没有血色,“我是前几天找你租房子的那个学生,请问有人找你要过房子的钥匙吗?”
“谁?”房东愣了一下,随即追问道,“你什么意思,我把钥匙给谁了?”
如果排除监守自盗的可能,这话已经几乎给时尔评判了死刑,他的脸色一片灰白:“......你没有把钥匙给过任何人吗?”
“不是,我能把你钥匙给谁,上来平白无辜怎么就污蔑人?你什么意思啊,该不会是家里遭贼了吧?”见他不吭声,中年男人明显着急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像是直接从躺着到跳了起来:“唉,小同学,我是你们两个人不容易才破例把房子便宜租给你们的,之前那么久从来没出过任何事,怎么一轮到你就出现这种情况?找我租房子的都是学生,一个遭过贼的房子谁还敢住?今天是抢劫明天入室杀人了怎么办?这房子以后还要给我儿子结婚用啊!喂,你说话啊,哑巴了?你报警了没?门锁有没有坏,我跟你讲坏了你是要赔给我的...”
时尔挂掉了电话,拨通了报警电话。
他现在唯一剩下的就是饭卡里那七十多块钱,时尔完美遗传了田淑英的抠门,最多只往卡里充一百,因为那是圈存机圈存的最低限额,直到用完了才会充。曾料想抠门的报应就是存的全被偷得干干净净。但时尔此时想的不是自己明天怎么办,他脑子嗡嗡乱响是他该怎么和田淑英交代这件事,他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把田淑英十几年来一分一分卖豆子卖糯米挣来的辛苦钱在一天之内全弄丢了。
从前时尔心情最糟糕也不过是拿到了不好的分数,他现在才发现还有好多比考得不好更可怕的事情。
夜里十一点,他在警察局做了笔录,写了很长的调查书,写清有什么财务损失。警察宽慰了他两句,但也很头大地告诉他,这边学校多,来来往往人员流动很大,而且不少过早入社会而沾了不少恶习的小混混,就算逮到了,父母都不管的、精神失常的,抵死不认的,还有索性父母也是无赖的,家里只有听不懂话的老头老太的,逮到时钱都花光了,还不上,赖着不还的比比皆是,逼急了,这种人还会报复你。
意思就是他不是最可怜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咯。
时尔一夜没睡着,规律的生活轨迹一旦被打破就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第二天早上闹铃一响,他在床边上发了会愣,才爬起来洗漱上学。大早上起来太阳就晒得人发慌,脑子缺氧一阵阵作痛,恶心得好像谁把脑袋拆下来当球踢了还给他曝尸荒野。
门口他碰到了陈劭珣,那傻瓜好像在门口等他,揣着个煎饼粿子和豆浆手指一勾送到他手里,叽叽喳喳地奶奶现在不在,他早上肯定不吃早饭,他是不是很贴心?时尔没力气讲话,只是默不作声地听。
说来奇怪,几个小时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时尔还有闲心在四楼和他站一起吹着风吃早饭。陈劭珣说着说着好像胆子大了点,不自觉上了手,像以前那样,拎着小鸡仔一样把他拎着胳膊下面。时尔却没有反抗,反而靠在他肩膀边闭了闭眼睛。
时尔听到陈劭珣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他的呼吸声就消失了,声音也有点慌张:“你昨晚没睡好吗?学到很晚?”
时尔点头:“嗯。”
“......”陈劭珣沉默片刻,像是做了什么心理斗争,“其实我昨晚放学去买了套新的物理试卷来着,本来打算写完了看看有什么不会,今天带来问你。”
时尔说:“嗯,写了多少?”
陈劭珣更不好意思了:“我睡着了...”
原来在做这个心理准备。时尔似笑也似叹息:“傻瓜。”
陈劭珣不知道为什么,听他骂自己也觉得特别开心,就偷瞄着他嘟嘟囔囔地说:“那今天傻瓜就多学一小时。”
时尔吃得也很少,陈劭珣说凉了对胃不好,不让他吃了,但给他塞了一袋子巧克力,让他饿了就顶顶。时尔给陈劭珣两颗借花献佛的巧克力,陈劭珣就还他一袋,慷慨得不知道还以为是丢把斧头下去就会砸到的河神。
他和往常一样拿试卷出来写,强迫自己就算状态不对也要落笔。课间时一个女生突然出现在他课桌前,是陈劭珣的新同桌,叫林宝桢。她手里捧着收齐的物理作业,声音细细的:“课代表,作业。”
时尔是物理课代表,他应声道谢。但送完作业的女孩却迟迟未走,依旧胆怯地看着他。
“还有事?”
“谢谢你昨天帮我解题。”林宝桢既小心又客气,“我从陈劭珣那边看到你的解题过程,感觉你的思路特别厉害,能不能...找你借下笔记看呀?”
时尔抬起头,看到林宝桢的目光犹豫地往后面看了一眼。时尔和她根本不熟,班里从没人找他借过笔记,他问:
“陈劭珣让你来的?”他问,声音没什么波澜。
“也不是,”林宝桢的话有点含糊了,“他就说……我有不会的可以去问问你,你笔记记得好。”
其实有时候时尔也不知道陈劭珣在想什么。时尔心里那点没来由的滞闷,说:“可以。”
“啊真的?谢谢你...”
时尔说:“要钱。”
林宝桢表情一呆,眼睛微微睁圆,似乎没听清,又下意识地朝陈劭珣的方向望了一眼:“啊?...多,多少呀?”
“你看着给吧。”
“那……那我请你吃午饭?一个星期?”林宝桢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够,急忙改口,“两个……两个星期!行吗?”
“可以。”时尔弯腰,从脚边书包侧袋里掏出厚厚一摞笔记本,每本封面都用工整的字迹标着科目。他一股脑塞进林宝桢怀里,七八本的重量让她手臂一沉。
“笔记都是个人总结,不一定对你有用。”
林宝桢以为他说的是某一科,没想到时尔和慈善家一样全给她了,目瞪口呆地立马改口:“全,全给啊?...一个月吧!一个月!不够我下个学期再请你!谢谢你!”
她抱着笔记就跑,就像是生怕时尔后悔,只剩下同样目瞪口呆的江文君说:“下周就期末考了,你贱卖啊?”
时尔把空了一截的书包拉链拉上:“一个月还不够吗?”
江文君一听简直痛心疾首,“当然不够啊,你这种学神的笔记,请你吃三个月的午餐都不过分啊,你不知道理科状元一本数学笔记就卖二百吗,你这都几本了,才一个月!一个月啊!”
江文君垂手顿足的,搞得好像他的笔记是什么无数人争抢的香饽饽。虽然陈劭珣以前就爱吹嘘他,但江文君比起陈劭珣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时尔不自觉起了点鸡皮疙瘩,本来很糟糕的心情也给搅和得有点化了:“我又不是状元。”
“那也能卖啊,我之前老早就想找你要了,怕你不愿意,你早说给钱就行啊。”毕竟谁不愿意花钱提成绩,江文君简直没懊悔自己早点垄断,“你便宜她不如便宜我啊,我也要,我请你吃两个月的。”
这人刚刚还说可以请三个月的都不过分的。时尔托着下巴,没说出口,却兀自心情好了一点:“随便你,你自己拿去复印吧。”
“行啊,说好了啊,你不能反悔。”江文君飞速打着小算盘,“不过我还有别的朋友肯定也想要,你还想卖吗?他们都有钱,你要同意我帮你宰他们一顿,但你以后笔记更新了都要给我看。”
时尔现在最缺钱,不免有些在意:“笔记本来就个人总结,每个人情况都不一样,这能卖掉吗?”
“能啊,他们肯定老乐意买了,你不知道我和他们说我和年级前十坐,他们都羡慕死我了。我再叫他们给你宣传一下,熟人好宰,一门课卖个百来块轻轻松松。而且我看我哥之前就在平台上当考研助教呢,我们在网上也能卖电子版,对外就便宜点,50一份,这就多少了?”江文君又在纸上划拉了两笔,“嘿,发了。”
少年人就是爱异想天开,谈笑间就弄出个商业帝国来。江文君是纯粹的热血,见自己的想法得到了时尔默许的认可正来劲呢,还不知道手边坐着的人已经穷途末路,就是海市蜃楼都得亲自跑去看看。突然之间,一道声音打断了两个人兴致勃勃的幻想:
“时尔。”
时尔抬头,看到陈劭珣气势汹汹地朝他这边过来,毫不客气地扒着他两边的桌子,脸色很臭地问他:“林宝桢找你借笔记,你收她钱了?”
那语气和质问一样,海市蜃楼还是海市蜃楼,时尔没有立刻出声,毕竟是他自己耍的坏心眼。合伙人江文君可不乐意了,他们正在建立商业帝国的第一块砖!而且江文君本来就看不惯他这副为小女朋友打抱不平的做派,抢先张口:
“喂,知识产权是要付费的知不知道,而且林宝桢是自己愿意...”
“没和你说话。”陈劭珣竟难得地开口呛人。陈劭珣头一次知道自己是这么小气的人,他原以为时尔只是随便给她看看,怎么能拿得比他还多?他想起林宝桢对着他大力夸赞时尔人真好的样子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他才不会让林宝桢来找时尔。
“那你以后三个月都不和我吃饭了?”陈劭珣委屈巴巴地盯着他:“我也能请你吃饭啊,你怎么不收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