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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包子铺赌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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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在老槐树的褶皱间流淌,竹蒸笼裂开的篾条往下滴着水珠。温时雨的蓝布围裙蹭到笼屉边缘,染得白雾都泛着靛蓝——她那件围裙是拿染坊废布改的,掉色得厉害。
"挂号顺序要看谁先掏钱。"许惊澜的白大褂口袋鼓着零钱包,指尖悬在两个包子之上。左边那个褶子捏得精巧,十八道纹路里嵌着粒蓝绣球籽——上周温时雨偷偷塞进去的;右边那个歪歪扭扭,面皮上还粘着雪球的猫毛。
王婶的锅铲"哐当"敲响铁锅:"第三十六回比武招亲开战!"墙头麻雀惊飞,震落几片槐花瓣,正掉进温时雨挽起的袖口里。
"许大夫的枇杷膏账单..."温时雨的竹夹子戳了戳包子底,"够买三笼鲜肉包了。"
许惊澜腕间红绳一晃,夹住蓝绣球籽包子:"温老板的染缸索赔单,能抵半年猫饭钱。"
蒸笼突然倾斜,温时雨急忙去扶,蓝围裙带子勾住对方听诊器。两人踉跄撞到案板时,褪色的红绸带从许惊澜口袋滑出——正是第七章被猫群拖进阴沟的那截,如今沾着洗不掉的靛蓝污渍。
"这破布还留着?"温时雨耳尖发烫,想起那日许惊澜跪在污水渠捞绸子的模样。
"毕竟值三件白大褂。"许惊澜用竹夹挑起绸缎,露出边缘歪扭的针脚——当年孤儿院里,她们用缝被子的粗线瞎缝的"同心结"。
墙头忽然传来雪球的叫声,布偶猫嘴里叼着半张泛黄照片。温时雨眯眼辨认——七岁的自己正把肉包掰给咳嗽的小许惊澜,背景里孤儿院的砖墙上,模糊可见用粉笔画的蓝绣球。
墙根七张塑料凳被晨光晒得发软,张大妈用毛线团织着比分牌,线头上还粘着昨日的韭菜馅:"第三十五回战报——兽医丫头败北,输了一笼荠菜饺!瞅瞅这毛线结,跟许大夫扎偏的银针似的!"
李婶从帆布袋倒出染坊的蓝绣球籽,哗啦啦倒进搪瓷缸:"这回押三斤蓝籽!花匠姑娘上周泼人显影剂,转头就送驱蚊香囊赔罪——那香囊绣的可是双喜纹!"
"那是防猫抓的艾草包!"温时雨手一抖,竹夹子"哐当"掉进蒸笼,惊得笼底灰鸽扑棱棱飞起——这老伙计总来偷食,左爪缺趾是去年被许惊澜包扎过的。
许惊澜趁机夹住蓝绣球籽包子,蓝布围裙带却勾住听诊器:"温老板的染缸索赔单,抵得上三车枇杷膏。"她腕间的红绳银铃轻晃,惊落案板边缘的半张粮票——1987年版的全国通用粮票,边角还留着蓝莓的牙印,正是旧货摊争夺战的"战利品"。
王婶的儿子突然挤进人堆,把三轮车链条锁"咣当"拍上案板:"赌她们能撞翻醋坛子!"这链条正是撞飞诊所招牌的那根,锈迹里还嵌着许惊澜白大褂的线头。
话音未落,温时雨抢救包子的手肘撞到许惊澜腰侧。白大褂口袋里滑出半管紫药水,在青石板上滚出老远——孤儿院时她们互相涂鸦的"纹身笔",如今用来给流浪猫做标记,管身上还刻着歪扭的"澜&雨"。
"间接接触!间接接触!"李婶的搪瓷缸被挤落的蓝籽染成星空色。许惊澜弯腰去捡,后腰露出半截绷带
"你昨晚又没涂烫伤膏。"许惊澜指尖擦过温时雨虎口的痂,那里结着蓝绣球汁的残渍。
"省得某人大清早找借口扎针。"温时雨扯回围裙带,带出对方兜里的薄荷糖。糖纸折成千纸鹤,翅膀上用紫药水画着歪扭猫头——正是温时雨锁骨下方那颗朱砂痣的形状。
蒸笼突然"嗤"地漏气,雪球叼着鱼肉包跃上老槐树。温时雨踮脚去够,发梢扫过许惊澜颈侧:"那是雪球的早饭!"
"也是你的赔罪礼。"许惊澜晃了晃竹夹上剩的半个鲜肉包,蓝绣球籽正卡在褶纹里。掰开面皮,茴香馅里埋着粒玻璃珠——1998年她们在孤儿院砖缝埋的"宝藏",去年翻修染坊时竟被雪球刨了出来。
蒸笼腾起的热气裹着茴香,许惊澜的竹夹刚钳住包子褶,温时雨的夹子便横插进来。两柄竹夹在蒸汽中绞成麻花,蓝绣球籽从包子褶里簌簌掉落——那是温时雨昨夜特意嵌进去的,每粒籽都用显影剂染成了星蓝色。
"上周顺走我三支银针的账还没算!"许惊澜腕间红绳银铃急颤,后腰抵上三轮车锈迹斑斑的车斗。车斗里散落的紫药水瓶"叮当"作响,瓶身"澜&雨"的刻字蹭上温时雨的围裙,蹭出一道靛蓝的弧。
"银针换包子,许大夫这买卖亏不了!"温时雨膝盖顶住车轴,蓝布围裙带子缠上链条锁。那链条正是第一章撞飞诊所招牌的"元凶",铁锈里还嵌着许惊澜白大褂的棉线。
竹蒸笼的裂口喷着白雾,将两人的对峙笼进朦胧战场。许惊澜的竹夹如银针般精准刺向包子褶,温时雨却手腕一翻,夹子尖勾住对方袖口——那里沾着昨夜的枇杷膏渍,在晨光里凝成琥珀色的星点。
"许大夫熬夜熬得手抖?"温时雨挑眉,夹子顺势下滑,挑开白大褂第三颗扣子。藏在衣襟里的半截红绸倏然滑出,绸角缝着的狗尾巴草戒指晃悠悠悬在蒸汽里——从老槐树洞挖出的"古董"。
许惊澜后撤半步,绣花布鞋踩中三轮车铃铛。"叮铃——"的脆响惊飞偷食的灰鸽,翅膀扑棱间扫落槐花雨。温时雨趁机钳住包子,却发觉竹夹被蓝围裙带缠住——那带子用显影剂染过,在雾气里泛着幽蓝的光。
"开盘!开盘!"修鞋匠老王突然敲响钉锤,震得补鞋筐里的橡胶底乱颤:"押蓝围裙先松口的,送钉掌八折券!"
张大妈量衣尺"啪"地劈开蒸汽:"三指!三指!跟当年染坊撞怀里的间距分毫不差!"
豆腐西施捧着豆浆桶挤进来:"我给蓝方添注——新鲜豆渣三斤!够染三匹布!"
温时雨腕骨一抖,竹夹子"咔嚓"断裂。许惊澜的白大褂如鹤翼展开,兜住她后仰的身躯。两人跌进柴火堆时,紫药水瓶从车斗滚落,在青石板上洇出1998年的画面——小温时雨正偷缝许惊澜扯破的裤脚,针脚歪出个蓝绣球形状。
"许大夫这私藏..."温时雨指尖勾起半张泛黄照片。七岁的小惊澜咳嗽着接过肉包,砖墙粉笔画早已斑驳,却仍能辨出蓝绣球下歪扭的"永远"二字。照片边缘焦黑卷曲——正是孤儿院火灾夜抢救出的残片。
雪球突然从屋檐飞扑,猫爪拍碎案板边的醋坛。酸液漫过青石板,将蓝绣球籽冲成星图。许惊澜抢救照片的手腕擦过温时雨锁骨,朱砂痣沾了醋,在晨光里艳如红豆。
"承包早饭的人..."许惊澜捻起馅里的玻璃珠,虎口月牙疤贴上对方耳垂:"得管洗沾醋的围裙。"
温时雨扯出染坊围裙暗袋的薄荷糖,糖纸千纸鹤翅膀轻颤:"首付在此,利息用枇杷膏抵。
巷口忽起穿堂风,蓝莓叼着的红绸"哗"地展开。褪色的"喜"字缝线在光中流转金芒——线头挂着的不是棉絮,竟是当年孤儿院火灾夜,两人从废墟捡回的半截银针,针鼻还穿着焦黑的缝被线。
王婶的漏勺敲响晨钟,震得槐花簌簌如雪。温时雨忽然咬住半个包子,茴香馅混着蓝绣球籽的涩香在齿间炸开。许惊澜腕间红绳不知何时缠上了蓝围裙带,在蒸汽里绞成月老手中的并蒂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