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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木傀 ...

  •   “嘶,好痛!”

      像是有一根极细的长针从太阳穴深深地刺入,慢慢地搅和着、搅和着。

      元真晕晕乎乎地睁开眼,只觉整个人头重脚轻,胀、痛以及那好似被塞满了棉絮的肺让她几乎喘不上气来,恨不得就此昏死过去,好结束这无边的折磨。

      她又闭上眼,用力咬了一口舌尖,等血慢慢地溢满口腔才叫元真彻彻底底清醒了过来。

      黑夜为地,泥土为背。

      元真垂眼看去,才发觉自己整个人竟是被倒吊在树上,那老树长在河边,枝繁叶茂,似能遮天蔽日。周围寂静无声,并没有可以求救的对象。

      “有人吗?有没有人!”她不死心地叫喊几声。

      双腿被缚灵绳紧紧捆着,早已失去了知觉。元真瞧了那绳子一眼,心中不免自嘲了一声:“大材小用。”

      忽而,只见一双绣花鞋慢慢朝自己走来。

      那是一双深红色的绣花鞋,就算踩在河边湿润的泥土上也依旧十分干净。

      “还不说?”红衣女伸出手,长甲慢慢划过元真的脸庞,“原以为玉清观的道士真都死绝了,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让我说什么呀。”元真直直地看向红衣女。

      话音刚落,那尖锐的指甲便瞬间深深陷入元真的脸颊,春莺儿般的声音再次响起:“两仪生死卷。”

      “我说呢,这树明明群蚁寄居,早该被蛀空了,怎还长得如此好。”脸颊沁出的血直直往元真眼里淌,可这心里、眼里好似冒着火,盯着红衣女便道,“原来,呵,吊着个鬼。”

      不等红衣女发怒,元真立刻又道:“原该可怜你,现在瞧来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要是你,现在就再找根绳把自己吊着,仔细去想想什么叫异想天开。”

      元真见那红衣女气急败坏地想要动手,冷眼瞧着那寂静无波的九曲护城河,就道:“我原还想呢,这河伯该长什么模样。现在知道了,该是长了个王八样,就爱龟缩着头。”

      “好一个赤口毒舌的女娃子。”

      只见那河水打起漩儿,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伯拄着柘木杖慢步走上岸,他的整张脸泛着紫青,就着夜色瞧去,渗人得很。

      元真偏了一下脑袋,迅速避开了直射而来的水箭,也不甘示弱:“我是不是个坏嘴巴的丫头这可说不好,但你是个黑心肠的老贼,倒是十成十的。”

      “怎么,你也要来插一脚?”红衣女紧盯着河伯,唯恐他再作乱,语气颇为不善,“我念你再造之恩,可这两仪生死卷我势在必得。”

      “你如何确定她就是玉清观道士?”河伯不紧不慢地开口。

      玉清观的道士十来年前便流放的流放,砍头的砍头,那道观也早已荒弃。

      “我原也奇怪这俏娘子为何要扮作小乞儿,就在她身上施了法。”红衣女看了眼倒吊着元真,得意道,“她也够小心,每次回去都走了不同的路,可躲得了人,还躲得了咱们吗?”

      “这么说,她守着那道观,就是为了那两仪生死卷。”

      据说这玉清观内供奉的至宝两仪生死卷是开启三千年前商朝宝库的钥匙,那宝库内藏尽九州大陆珍奇异宝,甚至传说中能升仙成神的功法亦在其中。

      可说来也怪,至今竟也没人真正亲眼见过,这股风却越刮越大。自太祖结束乱世建立大梁到玉清观从曾经的繁荣变为如今的荒凉,也没人能寻到这两仪生死卷的踪迹。

      “这还用说嘛。”

      红衣女话音刚落,就见那双深红色的绣花鞋渐渐泛出水来,河边的泥土顿时变得更为松软潮湿,像是从地底伸出的两只手紧紧抓着红衣女的脚,叫她不得不陷入到地里头。

      “好你个河伯。”红衣女狠狠瞪了眼河伯,当机立断切断双脚,飞快攀上缚灵绳,一跃坐到了树上。

      想当初她吊死在这棵树上,垂死挣扎间脚上的一双绣花鞋意外落入河中。原以为是这河伯好心捡来还给自己,多年相处,又指点自己修行,没成想起初就留了一手。

      “做人的时候就蠢,难道做了鬼就会变聪明吗。”

      河伯嗤笑了一声,见一计不成,正打算再施毒计,却见那倒吊着的元真朝着红衣女大声喊道:“西南方!甲寅位,三尺八寸处,打掉那块石头!”

      红衣女来不及思考,立刻出手,那石头瞬间粉碎,只见那老树似被灌了碗醒神汤,顿时容光焕发,竟再度抽出新的枝芽。

      这红衣女依树为生,顿时冷光一闪,与那河伯斗得难分伯仲,势要报断足之仇。绿叶似飞刀般瞬间划破河伯的面孔,出手间更为狠辣,水箭飞驰而去,似要将那红衣女钉死在树上。

      元真冷眼看着二人打斗,心中极为畅快,恨不得再为这狗咬狗的戏码加上一把干柴。

      可这河伯也并非完全吃素,惊诧这红衣女实力提升如此之快,边与之斗法边朝那树根处看去,密密麻麻的蚂蚁离树而逃。

      不好。

      他飞快施水幕抵挡了红衣女的攻击,立刻开口:“再斗下去,只会两败俱伤!不,你会先魂飞魄散!”

      说着,便指向树根。

      红衣女原本正洋洋自得,忽而低头看去,只觉一股反噬之力在体内喷涌,顿时呕出一股鲜血。

      两人不约而同朝元真看去,隔空出掌,两股妖力瞬间击向元真,元真只觉整个人如坠冰窖,“哇”地喷出血来。

      她咬紧牙关,不甘示弱:“本想着烂命一条还能带走俩也不算亏,怎么,怕了?”

      西南震位,五行属木,天干甲位亦属木,木旺克土,土又克水,红衣女借势或许还能反杀河伯。可这震位木性阳,甲位为阳木,而地支寅位亦属阳,三阳克阴,借势越多,反噬越强,可致魂飞魄散。

      可惜,元真的如意算盘被河伯给掀了。

      河伯走到元真身旁,似要一掌结果了她。

      “等等。”红衣女开口阻止,不甘心地说,“两仪生死卷的下落还没问出来。”

      “这女娃子鬼主意太多,倒不如直接抽魂搜神。”河伯提议道,却没有动手,反倒看向红衣女,“我为妖,若以此毒术出手杀人,对修行有碍。而你为鬼,反倒无事。”

      红衣女明白河伯的意思,却还在犹豫。这抽魂搜神术一旦不慎可能还会把自己搭进去,就算顺利完成,如若他暗中再下杀手,自己可如何是好。

      “你放心,我可以以心魔起誓,若我伤你,必魂飞魄散。”河伯立刻对天起誓,又摸着胡须道,“到时你我共得两仪生死卷岂不美哉。”

      红衣女思索了片刻,终于点点头应下。攀着缚灵绳而下,作势就要抽出元真魂魄。

      “有趣有趣,一只是自以为鬼的木傀,一只是心怀叵测的老王八。”

      一阵笑声传来,但闻其声却未见其人。只见一道光芒闪过,缚灵绳即刻四分五裂。

      这缚灵绳乃是红衣女的本命法宝,顿时她便虚弱倒地,甚至无力坐起,她再蠢如今也明白了过来,只能怨毒地看向河伯。

      木傀乃树之傀儡。当初红衣女生死一瞬,而老树有灵,渡其为傀,是尔为妖。这河伯明知一切,却仍暗中设局,让这红衣女一条歪路走到了黑。

      可这河伯实在心狠,也不顾寻那说话之人,趁其病要其命,不假思索便立刻补刀,树死魂消,世间已再寻不到红衣女的踪迹。

      “愚蠢。”

      河伯暗骂了一句,立刻抓起元真就要往河里逃遁。就见远处一片绿叶以破空之势飞来,瞬间击得那防御水幕四分五裂,河伯顺势想拿元真去抵挡,仅仅只犹豫了一下,那绿色便洞穿其命门,连哀叹也不曾有便化为了一颗水珠。

      元真再一次跌落在地上,新伤加旧伤,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胸口的骨头已经碎裂,鲜血一阵阵地往嗓子眼涌上来,眼前黑黄交加,面部被洞穿的可怖伤口撕扯着神经,剧烈的疼痛让元真渐渐涣散的意识再次聚拢。

      还真像只打不死的香娘子,元真心里自嘲了一声。

      忽而,像是有流水柔和地包裹着自己,元真只觉自己好似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身上的疼痛渐渐消失,她缓缓睁开眼就见一白衣男子正将那颗水珠打入自己体内。

      “别动。”江留云出声制止了元真,“这是那河伯的内丹,能治愈你身上的伤。”

      元真定神瞧着他施法,风度翩翩,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潇洒自若。

      “谢谢。”

      元真取下身上的平安扣,要不是随身戴了这枚平安扣,自己可能早死在了那两掌之下。她摩挲了一下,将其抛给了江留云。

      “谢礼,我不想欠别人。”她看了一眼江留云,随即转身往回走。

      手上的平安扣还带着淡淡暖意,江留云看着元真渐渐走远,也消失在了原地。

      昔日的第一道观早已荒草丛生,元真没有见过它香火鼎盛,往来车马络绎不绝的盛况,倒是记得观内众人流放、处死的惨状。要不是师父,年幼的自己可能也难逃一劫。如今人去观空,师父你到底在哪里?

      可惜没人能回答元真的心声,她轻轻扣了扣楼阁内的暗板,转身进入一间密室。与密室之外满是尘埃堆积的道观不同,此处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密室墙上挂着一大两小三幅画像。

      这大的画像是道祖清言真人,画中其人仙风道骨,双目闭合,嘴角含笑,一派祥和宁静。元真点了三柱清香插入香炉,弯腰三鞠躬。又朝左边那幅小的画像恭敬地鞠了一躬,其上画着的是玉清观的初任观主玄诚子。继而又转头看向右侧的小画像,此人正是元真的师父,玉清观的现任观主无尘子。

      “师父,您留给徒儿的平安扣今天又保护了徒儿一次。”元真看着画上慈眉善目的老人,笑着道,“元真知道,即使您不在,也会一直守护着元真。”

      可话说着说着,眼泪却簌簌而下,元真抹了抹脸,继续道:“徒儿没什么能偿还那人救命之恩,就将平安扣给了他,您别生徒儿的气。”

      说完,就跪在蒲团上,朝着画像三叩首。

      她继而在蒲团上坐下,手慢慢抚摸上脸颊,光滑细腻,但似有若无的疼痛余韵好似还在提醒着晚上那场险象环生的夺命危机。

      元真打了个冷颤,明明已至初夏,她却感觉汗毛直立,没有一刻是能安得下心。

      “师父,您对徒儿说过的两仪生死卷到底真的存在吗?徒儿走遍道观,摸过每一块砖石缝,也没寻到。”元真朝着画像,又道,“师父,您到底在哪里……您能快些回来吗……元,元真好想您。”

      她忍不住地再次嚎啕大哭起来,恐惧与害怕交加,思念与孤独在此刻的惊惧之下从身到心完完全全侵蚀了元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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