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然醒觉【港风】》听潮不落

42、悲剧重演

　　病房里满是药水味道，闻仲宇收到郭承悦发来的消息，照例回复完，郑嘉慧已经将荔枝洗干净放到桌上。
　　“虽然系有少少上火，但系宜家当季，你食少少都无妨。”她看着桌边那杯送药的热水，闻仲宇正在看一段刚出的新闻视频，听到这话回应了一个字。
　　“你近排有冇咩书觉得好睇噶？”闻仲宇转头，郑嘉慧正盯着那支钢笔出神，“Nancy？”
　　“冇啊，近排读law book就多。不过前几日我陪client去买书，佢就一直同我倾《呼啸山庄》同《巴黎圣母院》，你以前有冇读过？”
　　“我直呈写过添，佢又系Hugo我又系Hugo。”闻仲宇开玩笑般，将那支笔收回盒子里，“系咁，之前cancel佐个发布会，咁我地嘅文学栏就空佐一页出来，宜家唔知搵边个补档。”
　　“咁你安排个作家专访就得啦。”郑嘉慧随口应着，“我近排识得一个client，佢对欧洲文学几有研究噶，如果你有兴趣嘅，我帮你问问睇下？”
　　闻仲宇只是摇头，合上了电脑，桌上装钢笔的盒子映射出金属的光泽，他有点孤独，不知不觉中，钟宣晴的笑容又闯进脑海中，这支笔像一把雕刻刀，刻下他心中那个不可磨灭的人。
　　“Daisy唔知几时先返来？我已经好几日冇收到佢massage。”
　　“大概过几日呱，佢既然应承你，就一定会翻来嘅。”郑嘉慧应酬着，也不免为钟宣晴担忧。
　　她自从那天接了加拿大的电话之后就魂不守舍，一边是养大自己的父亲，一边是青梅竹马的爱人，任谁都会崩溃吧。
　　能为家人痛苦，是一种幸福，郑嘉慧，你不是。你的幸福要自己争取的。
　　“Daisy系咪有嘢瞒住我？”闻仲宇又追问了一句。
　　“系。但系我都唔知系咩事。”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启星传媒。
　　张若曦在去录播室的路上就被向心怡拉住了。
　　“呢单嘢系咪你写噶？”看得出向心怡努力压抑着情绪，她手里拿着一张启星的早报，那上面赫然印着恒业此前的一些黑料记录，还有几张霍栩善和政界人物的来往图。
　　“Amber，你听我港——”
　　“我唔听。我要问你，你写嘅都系事实，系咪？”向心怡打断了张若曦，反问道。
　　向心怡的心像被堵住，淤塞的水管无处发泄，她知道自己爸爸不是个东西，为什么妈妈也要这么做？
　　“唔港啦，做嘢啦。”
　　说完，她绕开向心怡，对刚走上来的郭承悦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准备就绪，往演播室跑去。
　　向心怡还是不肯相信，这篇新闻虽然秉持着张若曦一贯的风格，中立冷静叙述，但是在这个关头爆霍议员的事情，还是以张若曦的名义，不就是明摆有人着要她受舆论压力下不了台吗？况且这里面写的可不止妈妈，还有大家姐和姐夫，要是一传十十传百地讲出去，怕以后连大家姐和姐夫都得名誉扫地。
　　“闻仲宇，你好嘢！居然将阿CAM都拉埋去！”向心怡气得将桌面的文件狠狠一拍，原以为他病了，自己必然能有机会反击，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着。
　　她以为自己在这个公司里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就是张若曦了。在她心目中，没有比张若曦更好的记者。但是，连张若曦也没了！
　　“阿CAM，你记唔记得点解你同我港过要点做好新闻噶？”想到这里，向心怡鼻子一酸，眼泪模糊了眼眶，“唔通你教我嘅，你都唔记得晒？”
　　“记得，我已经帮你办妥晒。”
　　郭承悦说完，挂了电话。闻仲宇这一招果真是高，先骗过张若曦让她写稿合作，让整个启星都以为两个人联手，骗过整个启星，再模仿张若曦的口气写一篇弹劾向家的稿子，以此激起向心怡的不满，挑拨向心怡和张若曦的关系，这样一来，张若曦就再也不能为向家所用了。
　　闻仲宇刚挂电话，就看到了坐在他对面的向明哲。
　　“好啱喔。”
　　轮椅转动回去，向明哲的脸色灰白，他正和女儿散步。向心怡扭过脸去不想看这个大哥，向明哲看出她的怒意，但还是劝道：
　　“Amber，同大哥问声好啦，几耐冇见，费事以后都冇机会叫嘅啦。”
　　向心怡几乎咬牙切齿，挤出一句：
　　“大哥。”
　　闻仲宇默默点头，走开了。
　　温哥华。
　　钟宣晴站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着，不知道时间还有多久，究竟要多久她爸爸才能出来？她已经没有了妈妈，她不能再失去一个亲人了。手机的光灭了又亮，走廊那头有个人过来了。
　　“Daisy，系我啊，Alice。”
　　手术室门开，闻仲宇躺在病床上，灯光昏暗，不自觉滋养恐惧，如果有机会的话，他醒过来一定要好好珍惜最爱的人。
　　时间是最公平的，无论你家财万贯或万人之上，无论你前一天是全城焦点亦或是平淡如水，它就那么流逝着，我们将一天分为二十四小时，在同一个二十四小时里，你永远不知道在生与死之间搏斗的结果是什么，不知道下一秒看到的是噩耗还是喜讯，甚至不知道，你的噩耗会不会是别人的喜讯——或者一句饭后的谈资。
　　手术灯灭，钟宣晴捂着眼，不敢抬起头。但医生的表情已经告诉了她一切答案。
　　“爹地！”她咬着下唇，一时大脑一片空白，父亲的鼻息已经渐渐微弱，他看向身边的女儿，张口似有话说。
　　“爹地，爹地。”钟宣晴努力想要保住自己残存的意识。
　　血液流失着生命，手术台边的仪器和人都在为拯救这个人而战斗着。大脑是人体最复杂的器官，何况是聪明人的大脑，想要取出压迫神经的血肿块，只怕难上加难。
　　闻仲宇的神情很安详，也许这就是孤独的常态吧。
　　“我听你话，爹地。”钟宣晴趴在病床前，父亲的话还是那几个字——
　　好好地照顾自己。
　　他不但在说给女儿听，也在说给儿子听。可惜儿子再也不可能听得到。
　　“爹地！”
　　钟宣晴的脑海里一片空白，她站在这家小酒馆里，这里是养大她和哥哥的地方。一切似乎没什么变化，Sunshine和Mellow都在外面晒着太阳，Alice将它们照顾得很好很好。
　　酒馆里的味道还是醇厚的。
　　Alice走了进来，后面是Father Paul。一见到Father Paul，钟宣晴已经难以言表自己的悲痛，或许这时候，整个酒馆里弥漫的，都是她的悲痛。
　　她和Alice是同一天在教堂受洗的，自幼成长之路上除了父母，Father Paul就是她们最大的引路人，人生的喜怒哀乐皆可以与别人分享，她明白这个道理。但原来第一个要分享的，竟然是悲。
　　“Daisy，我已经帮你book佐教堂，呢几日如果你有需要嘅，就随时call我喔，我地会帮你做好呢一切嘅嘛。”
　　“Father Paul……”钟宣晴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我真系唔知点算……本来，我系要你主持我同Hugo嘅婚礼嘅嘛……但系……点会咁噶……点会咁噶……”
　　情绪崩溃，穿过大洋，化作思念的风，手术台上，一个人依旧躺在那里。
　　门开了，外面没有人，这位病人在这里无亲无故。
　　“手术成功，先将病人送入ICU观察24小时，等病情稳定佐就可以转普通病房。”
　　医生一边说一边取下手套要洗手，抢救无大碍，幸好他还是从鬼门关里捡回来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