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然醒觉【港风】》听潮不落

41、鱼群分游

　　张若曦刚敲完一份新闻稿，天已经蒙蒙亮了。她关上电脑，正准备去外面买点东西吃。
　　灯光有点刺眼，走廊的另一头还有脚步声，不时传来电梯开门的声音。一个人从拐角走出来，怀里抱着几分文件夹，脚步急匆匆的。
　　“哎呀。Sorry，sorry，sorry啊。”那人忙不迭道歉，张若曦也说着“冇事冇事”，想要帮忙去收拾。
　　一见到是张若曦，向心怡立刻将文档揽到一起，用手护住，笑道：
　　“阿CAM啊？你啱啱做完嘢啊？不如一齐食饭啦，你先去个lift处等我一阵哈！等阵我就去搵你！”
　　她说完，一路小跑往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也不知怎么了，张若曦总觉得向心怡有些不妥。向明哲的事情之前已然闹得满城风雨，然而这几天向心怡加班却也更频繁了。
　　“走咯，走咯。哦，我听港系上环个边开佐一间越南菜餐厅，不如我地去试试啦！”向心怡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但说话的时候还是笑着的。
　　“Amber，宜家系夜班喔，我地都系去食其他嘢啦。”张若曦提议道，“我知道有一家大排档，个处嘅避风塘炒蟹唔错，你要唔要试下？”
　　“咁，去啦！”
　　“转左，行到街口再行几步就到啦。”见向心怡心不在焉的模样，张若曦又出声提醒，“Amber？你系咪攰得滞啊，不如我来揸啦。”
　　做传媒这一行，速度和敏感度是基本的素养。无论进来的人是为了沽名钓誉，或是真的心怀正义，决定与黑恶势力作斗争，但有一点是绝对不变的——往上走得越高的人，越会成为虎视眈眈的目标，毕竟赌注越大，赢回来的牌也越多。
　　闻仲宇住院的消息早已飞遍整个启星，当下军心不稳，他到底能不能保自己最后那条新闻安定出街呢，如果不能的话，她情愿将这份稿子卖给隔壁的报社，自己也辞职做独立记者好了。
　　“阿CAM，你近排跟嘅稿点样啊？”向心怡开了两瓶啤酒，关心道，“我记得之前你话同Hugo话佐要出一个专栏嘅，宜家佢搞成咁个样，你点打算啊？”
　　张若曦拿起一块蟹壳丢掉，企图说些什么轻松一下氛围。
　　“冇，咁咪换个版继续发咯。”要说落差，她心里一定是有的，毕竟从原本的A1版专栏换成可能只是两三寸大的版面，或者直播报道时间也会减少，那相对应的热度自然就会减少，社会关注度低，舆论导向引不起来，怎么能达到预期效果呢。
　　虽然向明哲确实坏得过分，但祸不及家人，向心怡是无辜的。
　　“系咧，我记得Irene嘅书都系近两日出厂，究竟系几时呢？到时我都可以一齐去捧佢场吖？都算系佢去澳洲之前聚一聚吖。”张若曦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向心怡，“呢单嘢系咪你地部门负责噶？”
　　“唔系啊。不过我问过佢地，佢地认为Irene本书唔啱市场，所以只能够减预算。”向心怡讲到这里也替连婧萱不安，“不如我地得闲就去睇睇佢。”
　　“好啊，听日啦。”张若曦一口答应下来。
　　行李箱靠在门边，屋内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有一些东西本来也不需要带走。
　　连婧萱刚下课，准备回家。
　　“噔噔噔噔！”
　　她被礼花炮洒下来的花吓了一跳，看见向心怡和张若曦，只是微微笑起来：
　　“你地今日咁得闲嘅？”
　　迪士尼乐园。
　　三个人拿着雪糕经过路牌，一个米奇玩偶迎上来，它手里拿着一堆玩具，正在耍杂技。过山车上传来尖叫声，让每个人的心都随着欢跃起来。
　　“唔该你，同我地影张相啦。”
　　三个女生摆起pose，日头渐渐猛烈，连婧萱坐了下来叹了口气。
　　“唔该晒。”
　　“Why say that？We are the best friends！”向心怡脱口而出，连婧萱在启星这些年虽则愁眉不展，但一个人要是没有感知喜怒哀乐痛苦的本事，又如何写得出这么优秀的书，难道因为一些流言蜚语，就可以否定她，反对她吗？那有本事他们就不要赚连婧萱的书赚回来的钱呀，绷带小姐写出来的字，字字沾血，吃了也不怕报应。
　　对嘛，她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应该又这又那谢谢的。
　　“咁……我地一齐去玩……咦，飞天巡游到啦！”
　　欢乐的音乐回荡，提醒着她们加入这剧情中。连婧萱忽而笑了起来，拉起张若曦和向心怡，加入了这场盛大的浪潮。童话，总是最美好的，当然要笑着迎接！
　　朱迪戴着帽子，跳跃在队伍中，张若曦眼前一亮，立刻跑去与它合影，连婧萱则看着卡尔手中的气球，微微仰起头，戴上了墨镜。好灿烂的太阳，好幸运。
　　不知爱丽儿什么时候到？
　　不知艾莎公主在哪里？
　　只有这一天，安娜公主，你记得吗，是阿伦戴尔开放的那一天！
　　烟花盛开，夜幕降临也非悲剧。
　　行李已经收拾好，连婧萱敲着桌子，有点不安。她已经通知郭承悦将发布会的事取消，只要明天上飞机，她就可以消失在这个世界，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尽管她真的舍不下这一对好朋友，但这也许对于她是最好的选择。
　　三年，很多东西都变了。曾经她以为一切都还会是那样，她最爱的永远都在，可是不是的。三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三年，可以让太子政登基成为秦始皇，可以让Mark哥重出江湖，也可以让后浪推前浪，让她看清自己曾拥有的，曾失去的，还有想要追求的。
　　“Irene，你去到澳洲个边记得massage我，我执埋D手尾可以走啦。”刚刚洗漱完的何隽业走进书房，看见她愁眉不展的模样，以为妻子又在烦闷些琐碎事情，便坐到她身边安慰她。
　　连婧萱没回应，只是反复看着手机里的信息。是张若曦和向心怡发给她的。
　　“Irene，我一直都以为，只要企系正义嘅一方，我就唔会错，一定会可以有好结果，但系我今次真系好辛苦，呢几分稿我写佐好耐，改佐又改，而且仲未决定发唔发。”
　　“Irene，你训佐未啊，你之前介绍间餐厅真系好好食啊。我真系唔知点算好，我爹地系无罪释放佐，但系佢做佐咩我地唔通真系唔知咩，大家都系只眼开只眼闭，我真系好想直接搬出来住好过，但系佢地始终系我亲人，我点可以放得低？哦，系咧，大家姐同姐夫前几日去佐复诊，姐夫已经开始可以港返嘢，其实呢个系一个好消息。但系我忽然之间谂到，大家姐就系爹地最叻嘅徒弟，姐夫宜家又入佐曜飞做，佢地会唔会都变成爹地咁样嘅人啊？唉——”
　　“Irene，呢个钟数你应该已经训佐咯，不过我都系想send massage比你，如果你得闲嘅，我真系想叫你出来同我饮翻杯。之前我应承佐Hugo件事，我做完啦，佢亦都帮我开佐专栏。其实，我明明唔介意用边个嘅名发新闻噶，明明只要写得出我心目中嘅好新闻，我就会开心满足，有专栏当然好，但系我如果要预佢hea我，我不如做埋佢呢次就走。”
　　……
　　“Irene，琴日阿哥问我你近排点，我话佢知你要飞澳洲，佢好紧张啊。近排佢又话准备飞澳洲出trip，系去堪培拉喔。”
　　听到这里，手机砰地掉在地上，连婧萱啊了一声，回过神来。
　　“真系变态。”
　　希望她离开之后，张若曦和向心怡都能好好渡过这次的事情，她帮不了她们，唯一做到的就是不添乱。
　　鱼群就算汇集，终究也会分游的。
　　机场咖啡厅。
　　“多谢晒，OK……我唔同你港先啦。”向卓贤将一包糖倒进咖啡杯，眼睛定格在门外。外面的连婧萱显然也见到了他，点头致意。
　　“你先走啦，我去同佢倾几句。”连婧萱对来送机的丈夫挤出几分笑容，“等阵我自己上机就OK啦。”
　　“好，咁你记得去到个边massage我。”何隽业盯着向卓贤看了很久，不情不愿地走了。
　　“唔该，美式少冰啦。”向卓贤挥手叫侍应，“咁多年，你始终都系拣佐美式。”
　　“查实，我系想拜托你今次出trip返来之后，代我向Amber港句sorry。”连婧萱眼睛里有点苦涩，像她面前那杯冰美式，“我知你地近排过得唔好唔开心，但系我相信只要冇做过，一定唔会有事。Issac，我走了，你同Amber都好好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