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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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天上刮起黑风，善人乡的怪事是一件接着一件，先是家家户户的鸡都开始下起臭蛋，打到碗里不见蛋黄只有浑浊的黑水，一肚子这样的腌臜东西，鸡也不好了，很快死去，接着是人。
得了鸡病的人肚子怀孕般鼓胀起来，按压下去，嘴里和下|体便都飙出腥臭难闻的污泥来，很快奄奄一息。
惧怕瘟疫的乡邻将得了病的人丢出家门，却依旧没阻止怪病的蔓延。
为了躲自己那厉鬼没两样的丈夫，刘五娘一早就出了家门去地里干活，没想到不到午时肚子就疼痛起来。
看着又一个得了鸡病肚子鼓胀的病人被丢在路边，刘五娘甚是慌乱。
跨过那脸上布满青黑血管的病人逃回屋，她拼命按压鼓起来的肚子，突听得一旁传来“笃笃”的声响。
李木匠背对着自己，正在做工。
他身形矮小缩在椅子里，惊慌失措的刘五娘竟一时没发现。
咽下嘴里喷薄欲出的酸水，她战战兢兢道：“官人……怎的……在卧室里做活？”
“笃笃”的声音持续不断，听到刘五娘的话，李木匠顿了一下，转过身。
大钉子钉了他满身，眼睛里也被钉子塞满，簇拥着呈柱状突出眼眶，鲜血顺着尖头滴落，发出滴答的声响。
李木匠张开嘴，舌面和牙缝间楔着的长钉便不住抖动：“呜……痛……痛啊……”
他伸出手，向刘五娘爬来。
风声猛然激烈，掩盖住李木匠的哀嚎和刘五娘的尖叫。
她哆哆嗦嗦往外跑，刚打开门，突听得头顶传来“笃笃”声响，带着青黑血丝的眼皮翻起，就见头上的银钗穿过头皮，一下一下往里钉。
风声止歇，李木匠的卧室安静了下来，透过窗户能依稀看见两个人影一坐一站，不一会儿，“笃笃”的敲打声又响了起来。
一个若有若无的黑色影子飘到了冯家院子，李香儿正在躺椅上睡午觉，白皙的面容娇憨，衣衫滑落，露出光滑细致的肩膀。
她头上已带着一支精致的银钗，黑色的影子左右看了看，轻轻地将刚打的金钗也插了上去。
仿佛被什么挤了一下，李香儿的身子掉到一边，即将落到地上的时候又缩了回去。
膝盖的布料往上撩起，随即鼓出一个人形。
李香儿撅着屁股趴在椅子上，一阵风吹来，摇椅摇动了起来。
李香儿昏睡中忍不住呻|吟了起来，呼吸也越发急促，随着摇椅摆动的幅度越来越激烈，李香儿一只手越过躺椅无力向前伸，汗水顺着月白的手腕滴落。
天色昏暗，从远处看不清上方的黑影，便像是这个寡妇独自在摇椅上独自解闷。
男人死了半年，李香儿的肚皮重又鼓胀起来，但是这回再没什么闲言碎语。
微笑地扶着肚子，李香儿一手按着身侧，在田垄上来回走动，身后是一个凝成实质的高大黑影。
一高一低的脚步声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怀孕的媳妇儿，这对看似殊途的爱侣走过自家的玉米地，走过死寂的善人乡，跨过桥头，踏过田地，诉说的爱语消散在风中。
天晴了，周婆子搬开门板，来到自家院里拔了两株青菜，又打了个鸡蛋，和面做起了鸡蛋饼，正在灶台上忙活，突听得院门又被敲响。
“谁啊？”
拨了拨柴火，见水烧开还早，周婆子慢吞吞起身，走到院门口。
院门外雾气缭绕，李香儿的身影飘荡而至，手里还抱着一个婴孩。
“婆婆，院子里的枯桃树下埋着金子，我和冯衍的孩子就托付给您了。”
“就叫她璋儿吧。”
周婆子心里一惊，下意识接过婴儿，乌发茂盛的女婴睁大了眼睛，望着她“咯咯”地笑，一串清澈的口水便顺着嘴角滴落。
白胖可爱忒惹人心怜，瞧那细眉大眼还是个小美人坯子哩！
孤寡半生的周婆子霎时心软了，抬起头正待细问，眼前却哪还有那盲女的身影。
入夜将吃了蛋汤的婴儿哄睡，周婆子来到冯衍家。
前堂还放着枯朽的棺木，长明灯却早已熄灭，周婆子来到后院，见枯桃树下一闪一闪，敞着的口袋露出大量碎金银。
周婆子看了看，没有去动，颤颤巍巍地打开了卧房的门。
蓬头散发的李香儿被绳索吊着高高挂在梁上，腐臭味萦绕不绝，已是死去多时了，空荡荡的室内只余一卷草席，上面还放着一个布娃娃，一把狼牙棒，仅此而已。
原来在丈夫死去不久，李香儿便已上吊自尽，之后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的不过是她的鬼魂。
二鬼相合居然生下一个健康的人类婴孩，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怪哉怪哉。
后记
听说善人乡里常年闹鬼，一些人搬过来便失了踪迹，余下的乡户也战战兢兢，夜里不敢出门。
业余驱鬼人杨茂名初出茅庐，一心想着扬名，听到这样的大鬼，不知死活挥着剑就来了。
刚进鬼宅还没施为就陷入了昏迷，醒来换了一处地方，自己正头朝下被缓缓移动着。
“你醒啦？”
一个容貌艳丽娇美的少女出现在自己上方，没穿衣服，杨茂名迷迷糊糊抬头一看，发现自己也没穿。
将剑眉星目的杨茂名吊起绑好，李璋儿迎了上去。
“娘亲说这次来了个好男人，让我来挑拣一番，我看你长得好也够大，就你了。”
杨茂名还没回过神，就是一通毫无章法的揉面行为。
半天落不到痛快，杨茂名激动之下肌肉鼓胀竟一把将绳索挣断，在少女的惊呼声中挥起大剑开始驱邪。
这女鬼好生厉害，杨茂名驱得是汗流如下，气喘吁吁。
“啊……杨郎……”
一声娇滴滴的细吟令杨茂名头皮发紧，魂不附体，就此交代。
杨茂名意犹未尽，翻来覆去驱了好几次邪，一把大剑到了天亮还舞得虎虎生风，被不堪忍受的女鬼丢出了院门。
在紧闭的院门外依依不舍地徘徊了几天，始终没见到佳人，杨茂名灰头土脸精神萎靡地返家。
回到杨府，见抛下家业立志成为一代驱鬼大师的少爷去而复返，老管家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杨茂名说自己要成亲了。
幸福来得太快如同龙卷风，成了亲少爷总不会成天往外跑了……老管家杨松笑眯眯地：“是哪家姑娘啊？”
杨茂名神色悠远，面带回味：“是在善人乡遇到的一名……女鬼。”
听到那赫赫凶名的鬼乡，杨松一个趔趄差点没跌倒在地，等到杨茂名的话彻底落地，可怜的老管家“嘎嘣”一声彻底晕了过去。
没过几天，杨茂名就拉扯上浑身写着不安的老管家登门了，望着精神奕奕表示自己是来提亲的杨茂名，周老妪一阵为难。
“这……璋儿虽是在我处养大，但成亲这事还需问过她的父母。”
杨茂名问她父母何在，周老妪手一指，直直指向拐角处的鬼宅：“喏，就是那处，璋儿此刻正也是在她父母家玩耍呢。”
看着那鬼气冲天的古宅，杨茂名：“……”
看着面色红润的长辈周老妪，正庆幸不是真女鬼的老管家杨松：“……”
一盏茶后，杨茂名带着手脚哆嗦的杨松被笑嘻嘻飘在半空的李香儿带到了室内落座，等看到脖子上带着铁钉夹板的冯衍也出现后，可怜的管家再次“嘎嘣”一声，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茶盏带着茶托抖动发出细微的声响，杨茂名哆嗦着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岳父……岳母……杨某此行是来提亲……不知……令嫒可在家中……”
屏风后传来一阵“嘻嘻”的笑声，随后一截皓腕带着明亮的猫眼露了出来：“找我吗？”
见到粉面桃腮笑容满面的李璋儿，杨茂名眼睛顿时直了，下半身控制上半身浑身发热，也不觉得面前两只鬼有多可怕了，走过去就要拉李璋儿的小手，被少女一下躲过。
“璋儿，我是杨郎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不认得，你是谁啊？”
见春风一度的少女如此顽皮，杨茂名登时急了，当着两只厉鬼的面就要去抱人家闺女。
一个抱，一个躲，嘻嘻哈哈的，浑然忘了未来岳鬼就坐在一旁看着。
见小儿女如此相得，李香儿给面色苍白的丈夫使了个脸色，待对方也点头后，择了个良辰吉日就下聘了。
善人乡又来一个外乡人，还是入赘的富户，都是外乡来的邻居们怎能不凑这个热闹，一阵吹吹打打后，路边围满了人。
李汉阳站在人群中，听着喜气洋洋的音乐身上却止不住一阵阵发冷，他悄悄把眼珠转到眼角，两张青白的脸笑眯眯地挤在他身边，森森鬼气有如实质般从人群中冒出。
要死，青天白日的，这对死鬼夫妻怎么从院子里出来了，真是活见鬼。
那边是热闹地抢糖果点鞭炮，这边的人群则是一片死寂，不住擦汗。
一场游街下来，大冷的天，一个个衣服汗臭得如同馊了的酸菜。
好容易面色青白地坐到了席面上，整了整筷子，望着丰盛的大鱼大肉还没开吃，就见两只鬼又飘到了主席上。
瞪着眼睛看着新郎新娘给周老妪磕完头，又给两只鬼敬酒，李汉阳一口酒水喷出。
仔细看，男鬼的眼里还泪光闪烁的。
李汉阳：“……”
坐在主席强颜欢笑的管家杨松：“……”
哈哈，少爷高兴就好，他没……呜，没意见……
眼见那俩鬼凑了过来，要与他碰杯，老管家死死掐着人中：
大喜的日子！老骨头挺住啊！
虽然婚宴上见了鬼，这对新婚夫妇日子却是越过越红火，杨家的生意从汾乡做到善人乡，然后是县、州、府，事业得意，不到一年，娘子又给生了对龙凤胎，可谓是一年到头顺顺溜溜。
善人乡余下的乡亲们见此也动起了心思，要嫁要娶的人家，便先让小儿女去那鬼宅里走一遭，还别说，去过鬼宅的男女们婚后竟都十分顺遂和谐，长此以往，竟成了善人乡的一项惯例。
李香儿和冯衍生前的故事也传扬开来，听到的人既是叹又是落泪，那点害怕也逐渐消失了。
去的人多了，渐渐的，竟在鬼宅原地建起了一座庙宇，有那姻缘不顺家庭不谐在院中那座枯桃树下扯一段红线，奉上一炷香，便能得到化解。
时光悠悠，岁月流转，生老病死，善人乡的人们换了几茬，唯有这鬼家庙屹立不倒，香火鼎盛。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