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当咒术师》安云崖

112、“不醒”

　　五条悟在外面被任务缠着，一开始还想着用温和些的方式，可是他一接到家入硝子的电话，也就顾不上那些小事，而是尽快结束任务，匆忙赶回来了。

　　他一看见百穗就觉得大事不妙。家入硝子打电话的时候和他说过，百穗受的伤已经治好了。他很感激她，可是灵魂上的损伤却是反转术式治不好的。

　　第一次自燃的时候已经很伤身体了，现在竟然又自燃了一次。

　　她的灵魂经过两次损伤，已经不像他们刚遇见的时候那么耀眼了，现在她的灵魂之火在飘摇着，看起来超级危险。

　　即使这样，五条悟也在脸上挂着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走进来，坐到她的身边，轻轻牵住她的手，用平常的语气和她打招呼。

　　她没有说话，冰凉的手即使在五条悟的手里也依然抖个不停。

　　他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悟。”百穗轻轻地倚靠住五条悟，垂着头，头发上沾了血，有的黏在一起，乱糟糟的，就那么蹭到五条悟的衣服上。“任务顺利吗？”

　　“什么啊，你在怀疑我的实力吗？”五条悟的话语里带着笑意。

　　百穗抬起头，眼睛仔细地扫过五条悟的灵魂。

　　确实没有问题。

　　太好了。

　　她松了口气，随后再次倚在五条悟身上。

　　“你呢？你没有好好睡觉，跑到哪里去了？”五条悟摸摸她的头。

　　“硝子不是和你说了吗？”她的声音很轻。

　　“我想听你说，百穗。”五条悟的手微微用力地捏住她的手。

　　百穗一开始沉默着，后来憋了很久，憋出这么一句话。“……我不想你难过。”

　　五条悟一瞬间就感觉气血翻涌，差点被气晕了。

　　“又来了。你不要自己去猜测我会因为什么事情难过好吗？我又不是玻璃做的，摔一下就碎了。”

　　百穗听他这么说，反而低声笑了。“悟在我心里就是玻璃做的。”

　　“哈？为什么？”

　　“很透明。心情好还是坏很容易就看出来了，状态好还是坏也很容易看见，连你少睡了觉我也能看见。”

　　“那这么说的话，我们所有人在你眼里都一样。”

　　所有人在百穗的眼里都无处遁形。

　　“不一样，悟是里面最好看的。”

　　五条悟有些不满，好像没有察觉到她的头发上染了血一样，像往常一样捏起她的一缕头发，轻轻地扯来扯去。

　　“我在你眼里呢？是最好看的吗？”百穗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顺着五条悟拉扯她的力度轻轻晃头。

　　“好看。不管是用六眼还是肉眼看，你都是最好看的。”五条悟拉着她的头发，然后自己凑过去，轻轻亲了她的眼皮一下，随后耳尖有点红。“这里最好看。”

　　百穗肉眼可见地变得愉悦起来，晃头的力度变得更大，五条悟为了不把她的头发拽疼，只好手也顺着她的方向来回移动。

　　“好啦好啦，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了？”

　　百穗一下子定住，脸上的笑容也浅了许多。“杰突然叫我去找他。”

　　“嗯，然后呢？”

　　“我就去了。”

　　“啊……你就去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因为是我和他的事，和悟没关系。”

　　“哦。”五条悟有点气闷，却也无法反驳，于是声音变得扁扁的。“然后呢？”

　　“然后……他想让我恢复记忆。”

　　五条悟没说话，松开了百穗的头发。

　　“他对我用了一个仪式。”

　　“什么仪式？”他皱起眉。

　　“五角星的法阵，用绳子编的，然后阵眼钉了木桩，法阵外有白色的蜡烛，感觉……准备仪式应该用了蛮长时间的。”

　　五角星形的法阵！

　　五条悟想起她在失忆之前的那次打斗。

　　现场也有五角星形的痕迹，不过是用石头把沙土地刻出来的。

　　因为仪式在进行完之后被进行了很细致的残秽消除，当时也并没有直接对百穗造成伤害，再加上百穗失忆是她醒来之后才意识到的事，所以当时五条悟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现在来看，恐怕这个法阵具有非常强力的效果。

　　是之前的那个人做的——

　　想到这一点，五条悟的心越来越沉。

　　百穗敏锐地捕捉到了五条悟严肃的表情，意识到情况可能比自己想象得要更复杂。她继续说：“但是我不想恢复记忆，我就用自己的灵魂去中止了这个仪式。”

　　“我知道啊，把自己的灵魂当不值钱的柴火烧，对吧？”五条悟还在思考着，冷哼一声。

　　百穗为什么一点都不珍惜自己呢？

　　百穗于是也皱起眉头，鼓着嘴。“干嘛这么阴阳怪气？那个房间里不能用咒术，我只能这么做了。”

　　“可是那种方法超级伤身体……”

　　“总比恢复记忆要好。恢复记忆了的话，我不就和死了一样吗？”百穗立刻就反驳道。

　　五条悟有些烦躁，就不再说话。

　　如果假设对方第一次使用仪式是为了拿走百穗的记忆，从而得到天元的信息，那么对方现在又为什么要让百穗恢复记忆呢？

　　有什么事情是只有恢复记忆的百穗才能做的？

　　五条悟沉思着。

　　是盘星教。

　　难道说盘星教有什么对方想要的东西？

　　还是说……杰？

　　不，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五条悟否决。

　　因为他认为夏油杰没有和那个人联手的必要。

　　还有一种可能，现在的百穗为天元的事情努力是保密的，对方并不知道，所以想要她恢复记忆，从而对天元的事情进行操作？

　　这两者皆有可能。

　　天元在高专底层，还有结界在，短时间内不会有事。可是杰那边……

　　杰也是对方的目标之一？还是说，对方只是想利用杰对百穗下手？

　　五条悟想不通。

　　对方很高明，哪种猜测都是有可能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百穗怎么办？

　　她的灵魂太不稳定了。

　　难道上一次并没有造成这么严重的伤害，是因为以前的百穗对这个术式研究的更深，两次术式之间有差距？

　　“百穗，你这一次的术式，是完整连贯地进行吟唱的吗？”五条悟看向百穗。

　　百穗摇摇头。

　　在那种情况下，完整连贯地进行吟唱是不可能的，她省略了相当一部分。

　　果然。

　　五条悟皱起眉头。

　　两次吟唱之间有差距，针对灵魂的术式也有差距，这有可能就是百穗这次受伤更重的原因。

　　“百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老实说的话，我觉得我的头有些痛，不过只有那么一点点。”她有点不好意思，用拇指和食指捏起一小团空气。

　　头痛吗？大脑的问题？

　　那记忆是不是也……？

　　他抿抿唇，还是把自己的猜想说出了口。“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个关于记忆的仪式已经起效了，你会怎么办？”

　　百穗的脸一瞬间就变得毫无血色，她很快地说：“我不知道……”

　　其实她知道的，她会选择自杀。

　　她现在已经接受不了那个恢复记忆的自己了。

　　“……百穗，虽然你可能感觉不出来，但是你现在的状况很危险。”

　　“所以呢？”百穗问道。

　　其实她并没有感觉自己的情况有五条悟说的那么危险，但还是顺着五条悟的话说。

　　“时间有限，我会先去找杰。这个仪式基本上能够确定是那个导致你失忆的人干的。她和杰接触过，所以我会去杰那里找找办法。”五条悟说。

　　“什么办法？”百穗皱起眉头。

　　“让你的灵魂稳定下来的办法。如果找不到的话，我会恢复你的记忆。两次吟唱之间的差距只有你自己才知道。如果需要对灵魂进行操作，也只有你自己才能做到。”

　　“百穗，你需要自救。”

　　不！！

　　如果还是要恢复记忆的话，那她拼命抵抗的意义在哪里？

　　“你知道恢复记忆的办法？”她白着脸问。

　　“还不知道行不行得通，是我之前偶然知道的。”

　　五条悟撒了个谎。

　　他其实在百穗刚刚失忆不久，就去找了这个恢复记忆的方法。但他当时并不想让百穗恢复，所以就一直瞒在心里。

　　“可是如果连你也要让我恢复记忆的话，那么我燃烧自己灵魂的事不就毫无意义了吗？”百穗整张脸都皱巴起来。

　　她才不要恢复记忆。

　　“还不确定，百穗。也有可能差异并不在你的术式，而在于对方的仪式上。总之，我得去京都那边调查一下才行。”五条悟按住她的手安抚她。

　　“不许去！”百穗激动地把自己的手挣脱，然后紧紧抓住他的手，几乎要嵌进去，让五条悟有点痛。

　　“不是你说我们不用找记忆的吗？这是你说的！说话不算话的人是坏蛋！要吞针！”她恶狠狠地说，语气里还带着委屈。

　　五条悟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语气平静而柔和。“百穗，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可是在一起的前提是你好好活着。你要是死了，我还和谁谈恋爱？”

　　“……”百穗放下手，眨眨眼睛。“不用去了，现场已经烧得什么都没有了。”

　　“还有残秽在。”

　　“残秽也……没有了，全都被我的灵魂烧光了。”百穗抽抽鼻子，低下头。

　　！

　　所以说之前那次打斗中的仪式没有留下残秽也是这个原因？！

　　五条悟坐下来。

　　这可是糟糕的消息。

　　“百穗……”五条悟尝试着开口。

　　“不。”百穗仰起头。

　　“悟，我不要。”

　　“我比悟要清楚灵魂是怎么回事。随着年龄增长，人的灵魂也会生长，那么，就算现在灵魂少了很多，但是只要之后不再受伤，那就还能够慢慢恢复。”

　　“可是……你的灵魂在「摇晃」，真的没问题？”五条悟并不认同。

　　“如果说我的灵魂要崩溃了的话，那世界上所有人的灵魂也都要崩溃了。毕竟连悟的灵魂，也不超过我的一百万分之一。”百穗用自己的手指戳戳他的胸口。

　　“悟，难道你感觉自己快死了吗？”她毫不客气。

　　“……当然不。”五条悟嘴角动了动。

　　他好得很。

　　“而且过去对我来说是比死还要恐怖得多的地狱。悟，我宁愿死也不要回去。”百穗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朝他不停地眨眼睛，企图用自己红红的眼睛让五条悟心软。

　　难道真的没问题？

　　五条悟看着她。

　　自己确实有可能出现因为经验不足而判断错误的情况，可是，现在百穗的状况也确实让他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