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夏日的列车》我想今天下雨

5、第 5 章

　　白桦树叶哗哗作响，走到了跑步的那条长路，围在一起叙话的老人早已散开。
　　剩下的路何闻逸知道，但还是想再走一段路。手中的可乐早已把温度传入手中，它被湿漉漉地握在手里，何闻逸想回家再给它冰冻起来，同时还要回赠罗俞树一瓶雪碧。如果他有时间的话，还可以吃西瓜。昨天周旭伟送来的西瓜，他吃了一半不到。
　　大门是敞开的，王子先他们一步跨进院里。除了它的狗吠，还有姥姥的笑声。这样的话，罗俞树应该会在这里吃西瓜了。何闻逸放心带着他走那最后几步。

　　院内支起大型遮阳伞，伞下的小方桌四人聚在一起打牌，笑声穿至门外两人耳中。
　　“进来坐会吗？”伴着笑声，罗俞树听见他说。他站在门前，不后退，等着回答。
　　罗俞树一天的运动结束了，接下来是吃早饭，但似乎今天感受不到饥饿。于是他出乎心中的意料，脑袋点头示意。
　　周旭伟看见来人之后，头都低到尘埃去了，牌也不出了。被旁边的周旭伟爷爷周文成敲了一脑袋，颤颤巍巍出了个小三。
　　几人没顾上给罗俞树太多视线，自顾自地打牌，就是周旭伟那一瞄一瞄的眼神真让人不舒服。何闻逸给了他一拳，从屋里搬来个椅子，反复比对位置，选了个最阴凉的地方，又搬来个小方桌放在旁边，一会西瓜，一会雪碧，摆满了不大的桌子。
　　罗俞树早已被眼尖又自来熟的姥姥呦呵过去看牌，完全当成自家孙子般使唤。
　　“小罗，帮我看看牌。”
　　“小罗，出这个怎样？”
　　在何闻逸左移右移的过程中，吴芊华不知使唤了多少次罗俞树，反正他听了不下三次。
　　调整到最满意后，何闻逸叫来了正在看牌的罗俞树，让他做到旁边的人凳子上再帮人看牌，又吐槽了姥姥的自来熟，完全不拿罗俞树当客人。
　　眼看自己切好的西瓜被一双手接着一双手拿得只剩下一块时，何闻逸终于忍不住了，打掉姥爷悄摸伸过来的手，给他一记眼刀，把桌上仅剩的西瓜递给旁边坐着的罗俞树。
　　何闻逸站在罗俞树的旁边，将西瓜递到他的眼前，状似无意地说：“最后一块了，给你守住了。”似乎还带着外露的骄傲，明朗且清晰。
　　罗俞树接过，在他注视的目光中，咬了一大口，汁水迸发在舌尖。
　　又甜又多汁，很好吃。
　　只是很难忽视掉一旁殷切的目光，它仿佛在说：好吃吗？好吃吗？
　　罗俞树故作平静地撤出一张抽纸，白静的纸巾上被汁水浸透，他才悠哉悠哉地回答：“好吃。”
　　好吃就多吃，何闻逸笑着示意旁边的雪碧还有惊心挑选的小零食。

　　西瓜才刚刚吃完，姥爷捂着肚子下场了，腾出了一个空位。
　　何闻逸眼神示意罗俞树上场。
　　罗俞树摆摆手。
　　在另外三人的催促之中，何闻逸坐上了四缺一的位置。在起牌之中眼巴巴地瞅着罗俞树。
　　之所以不愿意大展拳脚，那是因为没有所谓的拳脚。
　　四人方桌，三人都心知肚明，何闻逸实力不行。
　　在不知是第几次看向罗俞树之后，他无奈叹了口气，搬着小凳，坐到了何闻逸旁边。
　　吴千华是玩牌老手了，使唤罗俞树纯粹是得没事，觉得逗人好玩吧。
　　何闻逸思索个所以然，挪着小凳靠近罗俞树，方便他看牌。
　　他双手拿牌，罗俞树在他侧后方帮他看牌。出什么，怎么出，何闻逸是一点都拿不定主意。
　　“这个。”罗俞树说。
　　何闻逸还在疑惑，倒也十分听话地先甩出一张。过后悄悄往后靠，在罗俞树的耳边悄悄问：“为啥？”
　　热气铺洒在耳边，一股痒意传入脑中。罗俞树抬起眼眸，看着近在咫尺的毛发，靠的很近，他的侧脸一颗很小的黑痣，现在看得很清晰。
　　皮肤之上的毛孔都冒着热气，罗俞树感到自己置身于蒸笼之中，只有往后、再往后靠，才得以呼吸。
　　何闻逸见罗俞树没作答，又伸出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把人往身边带，再次小声地仔细问出自己不理解的点。
　　是因为……
　　“是因为……”
　　罗俞树听见自己微哑的嗓音，在两人之中显得如此不自在。
　　“是吗！”旁边那人略显兴奋，“你真厉害！”
　　几轮下来，有了罗俞树的帮助何闻逸没咋输，反倒不服气的周旭伟一直在输。
　　没位置的姥爷坐到姥姥的旁边，两个老滑头成了今天最大的赢家。

　　一直惴惴不安的周旭伟趁着罗俞树被围住之际，拉过何闻逸到屋内，“你怎么认识他啊？”
　　何闻逸很不解，抱着胳膊反问：“为什么不能认识？”饶有兴致看着他。
　　周旭伟把他拉得更近了，小声对他说：“他可是校霸。”
　　“校霸？”何闻逸眉毛拧起，一脸的困惑。
　　周旭伟解释得更来劲了。
　　罗俞树是他们学校的学神，班级里有一半的女生都在偷偷暗恋他。校霸的妹妹也喜欢他，大张旗鼓地把人围住表白，但是被拒绝了。
　　当天，校霸就坐不住了，放出声音要堵他。第二天，校霸直接没来上学，后面还听说人住院了。后来校霸就易主了。
　　“这难道不是他自找的吗？”
　　“话这么说没错，”但是周旭伟一想到他嘴角是血，眼神狠俐的一瞥，他就腿软，何闻逸和周旭伟怕是经不住一拳。更别说刚刚坐在一起玩牌，他怕得要死。
　　“我感觉他人挺不错的。”何闻逸靠近周旭伟，在他肩膀上一拍，“与人相处不是听别人的一言一语，而是要自己体会。”
　　“刚刚在打牌的时候，你难道看不出来吗？”罗俞树一言一行，有任何不妥之处吗？他是校霸或不是，都不影响与人交友。
　　何闻逸无奈地戳了戳周旭伟的额头，“你真该给他道个歉。”

　　房间的门是敞开的，很轻易听见姥姥的叫唤。
　　何闻逸下楼，见姥姥握着罗俞树的手不让他走。何闻逸不知道周旭伟为什么很怕他，但他家里的人似乎都很喜欢。
　　罗俞树神色复杂，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见何闻逸出现在楼梯口，也是一脸笑意地望着，劝他：“留这吃个饭呗！”他的身后跟着周旭伟，表情不自然，对他点点头，绕过何闻逸离开了。
　　没走几步，周旭伟的爷爷就叫嚷着也在这吃饭。刚踏出一步的脚又被何闻逸给拽了回来，“过来玩游戏。”
　　在电视上随机选了个双人对抗游戏，把一个手柄塞到了罗俞树的手中，另一个手柄塞到周旭伟手上，何闻逸坐在两人中间。
　　罗俞树讲礼貌归讲礼貌，可坐在沙发上时总有种疏离的感觉。一股凉风从他的中心向外扩散，冷得何闻逸起了一身起皮疙瘩。周旭伟多了些人情味，但方才说得话让他不吭声，现在跟一块木头一样坐在那里。
　　又输一局后，周旭伟实在忍不住了，把手柄扔到了他手上。
　　客厅在二楼，虽离厨房有些距离，可仍旧不经意听见楼下的争吵，在听见姥爷的又一声“啊”后，周旭伟头也不回下楼了。
　　罗俞树能看出来，周旭伟很怕自己。他的视线扫过去时，永远只能看见后脑勺。
　　电视屏上显示游戏开始，何闻逸在他眼前晃晃手柄，“别想东想西，他这人就这样。”顺手拆了一包薯片，递了过去，“他这是输了太多次了。”
　　口袋的手机突兀地震动了两次，何闻逸放下手柄，看了几秒。
　　“我先下去一趟。”把整包薯片塞到他手上。

　　楼上的窗帘早已拉开，阳光倾斜而下，清晰打在罗俞树身上，淡淡阳光的味道蔓延整个房间。
　　茶几上的雪碧上还挂着水珠，楼上偶尔传来的王子的叫声，温暖没有阻挡到达了心中。
　　何闻逸不自觉放慢脚步，抚上心口，心脏还在规律跳动着。
　　“怎么了？”何闻逸定在原地没动，周旭伟拍拍他的肩膀。
　　何闻逸清晰看见他转过来的动作，随意扑闪的睫毛，还有没消下去的嘴角。笑意浅浅的，像迈入冬季的第一场雪，雪花落在掌心上瞬间化为一滩水，这般无痕地流动着，很快便消失了。
　　何闻逸摇摇头，慢慢走到罗俞树旁边，隔了半个胳膊。
　　下楼一趟的周旭伟没有之前过于紧绷，还随意地问罗俞树：“继续玩吗？”
　　“你是受虐狂吗？”何闻逸一把抢过手柄，“我和他玩。”
　　何闻逸控制红色小人，罗俞树控制绿色小人。
　　游戏开始。
　　绿色小人击败红色小人，game over。
　　一根细针悄然刺进身体中，何闻逸火气顿时涌上来了，反驳他：“一定是角色的问题，再来一局！”
　　绿色小人击败橘色小人，game over。
　　“风水的问题，咱俩换换位。”
　　两人快速换了位置，一臂的距离变成了一拳的距离。
　　然而，绿色小人击败橘色小人，game over……
　　一拳的距离，何闻逸很轻易地注意到了罗俞树的抖动，是憋笑又憋不住时的肢体动作。他面如死灰，陷进柔软的沙发，一手拽上罗俞树的T恤，“哥，求你了——别笑了行不行。”
　　周旭伟反应更大，笑得人都脱力，快倒进何闻逸怀里。
　　罗俞树眼见他的头都倒在了何闻逸身上，他伸手一拽，把何闻逸直接拽到了怀里。周旭伟直直倒在沙发的靠垫。
　　何闻逸感到身子一晃，淡淡的青柠味把他拥入怀中，耳边听见蹦蹦的声音。何闻逸蹭了蹭头，想把声音听得更清晰。鼻尖的香味更清晰。
　　一声不明显的吞咽声，让何闻逸下意识抬头，见到罗俞树有些不自在的脸，原来他全身都倒在罗俞树身上。
　　他立马起身，捋了捋被蹭得翘起的头发，“不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