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柳草风》楚七泽

33、八

　　古原端起酒杯，潇洒地说：“这杯酒，代我和草离祝你俩幸福！”荒城无比纠结地看着古原仰着脖子一干而尽。他挤出一丝艰难的笑，握住杯子，吞了一大口。“哇啊啊！好辣！”草离笑了，晴翠利落地夺过杯子，潇洒地对着古原，“谢谢！”同样一饮而尽。转而向傻乐的草离：“我敬你一杯，也祝你俩长长久久！”
　　草离笑不出来了。她生平第一次喝酒是在高中毕业的散伙饭上，结果一下子就喝出了心理阴影。那天草离在被灌了一瓶酒之后，依旧大大咧咧地冲担心的古原傻笑，气壮山河地朝群众挥手:“没想到我的酒量真不是盖的耶！这点随我爸！”她想起来为了更好的生活，每天酩酊大醉的回来、歪倒在院子里的爸爸，夜半醒来、在厕所里剧烈呕吐的爸爸，黑暗中她紧闭着眼皮也阻挡不住奔腾而下的眼泪，浸湿被子，凉得和窗外的白月光一样。沉浸在回忆里的草离渐渐伤心起来，放下摇晃的酒杯。“你们先喝···我出去给我爸···打个电话···”所有人都看见草离的手指像盘子里极力想伸直的鸡爪，都看见草离举着手机迈着凌波微步飘飘悠悠地出去了。门关上的一刹那，准备追过去的古原手机响了，他低头一看，居然是----是草离？？？她不是说给她爸打电话吗？
　　古原迅速起身，挂掉电话，在同学喧闹的疯狂中走出去，一眼看见了蹲在墙角背对着她的草离，固执地把手机紧贴耳朵的草离，继而古原的手机又响了----还是草离！无奈地叹了口气，古原一脸坏笑地按了接听键，听筒里的声音和面前女孩的声音合二为一，含混却又惊心：“爸···爸爸···我最爱的爸爸···我不会再自私地要求你一个人了···只要你幸福就好了···我会接受她们······”带着哭腔的草离，和平日里永远明亮如太阳的草离，被一瓶酒，一场醉，转换了角色。古原收起了笑容，心针扎一般的疼。认识了十多年的草离让他觉得好陌生。她坚强的让人心疼。
　　曲终人散，临别的欢筵以醉醺醺的草离抱着古原喊“爸爸”的闹剧结束，只是浓浓的喜剧性被女孩无依的表情和男孩坚定的目光冲淡了，反而让人有一种忍不住祝福的感动。
　　清醒之后的草离想想还后怕，看着古原熟悉得丝毫不差的表情，她庆幸没把家里的秘密说出去，于是谨记古原的谆谆教导：“你以后再不能碰酒了，嘿嘿，指不定哪天还敢抱着陌生人喊‘儿子’呢！”可眼前晴翠递来的酒，绕过古原，杀气腾腾地直指她，凌利的余光警告古原“谁挡谁死”！她不能喝，现在的她太多秘密了···
　　僵持着，对决着，厮杀着···
　　刀光剑影嗖嗖而过，金戈铁马铿铿而行···
　　“哇啊啊！晴翠，你刚才干嘛抢我的酒啊，人家都没喝够呢！”荒城一跃而起，夺过杯子，眨眼间喝了个底朝天，被呛得剧烈咳嗽。晴翠慌忙去轻拍他后背，习惯性的数落：“你傻啦，喝那么快，你都不能喝酒的······”荒城偷给草离的微笑被所有人都看见了。
　　草离内心有一丝暖暖的熟悉的感动，可晴翠的心，对荒城如岩石般坚定的心，被一阵迅疾的风，吹裂了口子。

　　古原和晴翠最终还是不放心的走了，他们也要开学了。看着荒城乐颠颠的模样，晴翠气不打一处来----和他青梅竹马的是她，不是那草根！
　　草离对古原依依不舍，她不知道这珍贵的幸福还能持续多久，她总有一种末日的恐慌。“时间过的很快，到暑假咱就又能再见啦！”古原故作宽心的安慰道。

　　没到暑假，古原和草离就在春夏之交的五月又见面了，黑色的挽帘像望不见尽头的苦难，重重的花圈像波折往复的人生，前来吊唁的他们怀着悲痛的心看着棺木中人----他们敬爱的老校长，寒假时候还乐呵呵的活生生的人，短短两个月，就僵硬硬的存于照片中了 。
　　草离悲痛欲绝，她失去过妈妈，她害怕失去，却又必须直面死亡。
　　“草离！答应我！不管以后如何，我们都要好好的活着！答应我！”古原坚毅的脸，拂乱了经声佛火，化作了一个亘古的约定----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