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幼儿园里来了一只狐狸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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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声撕开黏稠的薄雾，我正蹲在老屋门槛上数蚂蚁。
抬头看见妈妈站在葡萄架下。长长的黑发垂在脖颈两侧，眼尾泛着红。
“啾啾，你在奶奶家要乖乖听爷爷奶奶的话，爸爸妈妈过一段日子就把你接回家。”她冰凉的手指划过我的后颈，把我整个裹进她的怀里，洗衣液混着淡淡香水味涌进鼻腔。
“我会乖乖听爷爷奶奶的话。”小男孩就像做出什么承诺一般，郑重的点了点头。
“过几天，你就去奶奶家坡上的幼儿园读一段时间，你要听老师的话，要和老师还有小朋友好好相处，不可以哭闹。”说罢，女人像下定某种决心，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便离开。
可我还是听出了妈妈带有哭腔的说话声，也看到了妈妈转身时擦掉的眼角的泪。
小男孩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女人离去的背影，倔强的不让眼泪流下来。
搬到爷爷奶奶家的这几天里，我学着帮奶奶浇菜，浇花，也会在爷爷做饭时，帮他打下手，同时我也认识了很多菜，有白菜，黄瓜，大葱，还知道了许多花的名字。
这里和城里的生活俨然不同，我也渐渐喜欢上这种悠然自得的日子。
夕阳西下，奶奶会拿着蒲扇在竹椅上摇晃，爷爷则是拿着铲子在厨房做饭，时不时埋怨给奶奶做了一辈子的饭，然后在院子里抓点菜骂骂咧咧的继续做饭。
晚上，凉风习习，爷爷会抱着我坐在凳子上，给我讲唐僧西天取经的故事，院子里的蝉鸣不止。
也时常有客人来与奶奶唠唠家常，我则蜷在褪色的军大衣里，抬头望着天空，看月亮，数星星。
直到某个溽热的清晨，奶奶帮我收拾好书包里东西，吃过早饭后说：“今天该去上幼儿园了。”
我的名字是路以怀，那个叫啾啾的小男孩也是我，因为爸爸妈妈工作忙，便被丢给爷爷奶奶养，爷爷奶奶不愿意离开他们住了一辈子的地方，于是爸爸妈妈便把我送了过来。
奶奶一路上千叮咛万嘱咐我一定要和小朋友好好相处，哎，怎么妈妈和爷爷奶奶都是这么啰嗦，明明我是那种和小朋友和平相处的小朋友。
坡道上的黄色小野花沾满露水，花盘低垂，像是小铃铛，我兴致勃勃，期待上学的日子。
幼儿园的红铁门映入眼帘，随后漂亮老师的身影撞进视线。
“啾啾，快叫王老师，说老师好。”
“王老师好。”欢快稚嫩的童声响起。
“这就是路以怀吧。”
“劳烦您多照应。”喉咙里滚过一声呜咽的叹息。
奶奶离开后，王老师便牵着我的手到教室里，小朋友们基本已经到齐，原本在打闹的小朋友在看到老师进来后，便安静下来。
王老师指着空座位，柔声说道：“你在那里坐好不好。”
我听话点点头，是在靠近窗户第二个。
上课铃响后，王老师先是介绍了她自己，随后小朋友按照坐位顺序自我介绍，这些完成后，老师带我们读《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突然一道呵斥声，打断了读书声。
“这是谁家的狗，幼儿园里不能进来。”保安大哥大声喝到。
听到动静我往外瞥了一眼，看到一条狐狸狗露出肚皮躺在地上睡觉晒太阳，好舒服的样子，丝毫没被保安影响到。
随后保安大哥见狐狸狗动也不动的躺在地上，就在旁边拿起来了扫把，朝狐狸狗走来。
狐狸狗一个翻身：“汪汪，汪汪汪。”
就在保安大哥和狐狸狗针锋相对的时候，隔壁班的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冲了出来，站在大黄狗面前，张开双臂：“这是我的小狗，你不许打他。”气呼呼的冲着保安大哥喊。
保安大哥试图和三岁小孩讲道理：“狗是不被允许进到幼儿园里来的，他会咬伤其他小朋友。”
不知怎么，听到这句话的羊角辫立马哇哇大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闹闹才不会咬人。”
这是隔壁班的老师也出来了，轻声说道：“方安易小朋友，虽然小狗不会咬人，但是有些小朋友会怕小狗。”
羊角辫还在抽泣，：“可是闹闹是好狗，他不会吓人。”旁边的大黄狗也很合时宜的呜了一声，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
隔壁班老师还在安慰，“闹闹是一只很可爱的小狗，大家都很喜欢他，但是有些同学本身害怕小狗，他们下课会不敢出来去厕所，就会尿裤子，你忍心看到他们尿裤子回家吗？”
“宋老师，可是闹闹每天接我上下学，我看着它不让它吓人，别把它赶走好不好。”
羊角辫止住了哭声，但是说话还是有些哽咽。
“一一去和保安哥哥道个歉，让保安哥哥看着闹闹好不好。”
“保安哥哥对不起，你能不能不要打闹闹。”
话说到这，又哇的一声开始大哭起来。
此时在班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路以怀小朋友，内心还在吐槽：这小女孩什么脑回路，说的每句话都让人想不到。
教室外的保安大哥，挠了挠头：“我没说要打他呀。”
“那一一先去办公室好不好，老师把闹闹安置好就去找你好不好。”
“好。”羊角辫一边擦眼泪一边抽泣一边讲话。
此时的路以怀还在内心吐槽小女孩脑回路不同寻常却怎么也不会想到，长大后的他，想过很多次，重新回到小时候，再早一点遇到她，好好陪一陪他的方安易，让有心事的小姑娘不要经常和狐狸狗说心里话，告诉她，有他在，不要再流眼泪了。
“小姑娘是坡下方家奶奶的孙女，老伴走的早，老人家又要照顾孩子太奶奶，她爸爸陪妈妈在医院养胎，马上就到预产期了。家里的狐狸狗送她上下学，老人也放心。”宋老师拿着狗绳替方安易解释道。
“这样啊，怪不得小姑娘情绪那么激动。”
“你也真是的，和狗讲道理不通和三岁小孩就能讲通了。”
“也对，生错气了。”保安大哥很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行了，你把狗给看好，这狗不咬人，脾气好，你没事逗逗它，带它逛逛，打发时间也是不错。”
保安哥哥挠头一笑，说好，接过宋老师手里的狗链。
路以怀心想：这里读书还真是不错，上个幼儿园还有狐狸狗陪读。
此后，幼儿园里便出现了小朋友们上课，狐狸狗在操场舒服晒太阳的场景。
日子在狐狸狗陪读中慢慢度过，偶尔我也会去摸摸狗头，狐狸狗总会亲昵的舔一舔我的手，也会摇摇尾巴，我也越来越适应这里的环境。
可是，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来看我呢，妈妈说：“想妈妈的时候，就去看花，如果小花儿跟着风舞蹈，那便是妈妈也在想念啾啾。”
奶奶最近总是很忙，爷爷说，是去邻居家帮忙，有时一大早就出门了，有时很晚才回来。
今天放学准备回家的时候，等了很久爷爷奶奶，也没有人来接我的迹象，我便自己往回走，在快下坡的时候，看到羊角辫坐在沙坑里，抱着她的狐狸狗大哭，哭的撕心裂肺，嘴里说道：“闹闹，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有我吃的就不会饿着你。”破碎的呜咽混着狐狸狗焦急的呜咽
路以怀内心无语道：怎么每次见到羊角辫都在哭，对这个狗的感情也真的是深厚。
路以怀站在羊角辫背后，听她哭了几分钟，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便从书包里拿出一条手帕，递过去：“羊角辫你怎么哭了。”
指尖触碰到她颤抖的肩头时，才觉秋意已这般凉。
羊角辫猛然转身，沾着沙粒的睫毛忽闪着，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你是谁，奶奶说不能和生人说话。”
却也飞快抓过手帕捂住通红鼻尖，擦掉眼眶泪水。
“我是路以怀，是在坡下第一户，我认识你，羊角辫，你叫什么名字。”并蹲下身轻挠闹闹的下巴。
“我是方安易，在你家后面两户，那我可以经常去找你玩吗。”
“当然可以啦，我一个人也是很无聊，嘬嘬，闹闹。”
“汪汪，汪汪汪。”
狐狸狗开心转圈摇尾巴。
“你不要哭了，闹闹不是在你身边吗。”
话刚落地，羊角辫突然攥紧狗绳，又哇的哭起来了。
路以怀内心崩溃，但是还是在劝自己要有耐心同时也在吐槽自己是真的不会聊天，又把小姑娘惹哭了。
从她手里拿过手帕，便在她脸上轻轻擦掉：：“别哭了，都变成小花猫了。”
“奶奶说，爸爸妈妈有了新的小孩了，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爸爸妈妈了。”
“怎么会不要你，会多个人陪你玩游戏。”我望着她眼底晃动的微光，忽然想起妈妈离开时，没遮住的那滴泪，“就像闹闹陪你等春天。”
这话不知道是说给谁听，手帕上的泪痕早已分不清来自哪双眼睛
“真的吗？”羊角辫忽然跳起来。
同时停止了哭泣，瞪着红红的眼睛看着他，好像他说一句假的，她的眼泪又会流下来。
“当然是真的啊，所以你不要哭了，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说罢，羊角辫抓起他的手帕，在脸上胡乱抹了两把，张口道：“你家在哪里，我和闹闹送你。”
她拽着我和闹闹冲向坡道。
“你小心一点，别摔倒了。”
多年后我依然记得，那日鎏金般的余辉如何在我们身后流淌，将三个歪歪扭扭的影子酿成琥珀，而命运早已在沙坑里埋下伏笔。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幼儿园里来了一只狐狸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