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网游]同看明月应垂泪》枕倦无攀

2、大难临头

　　“很高兴「剑心付千秋」能再次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作为一款经典江湖网游，从正式发布重制预告起，我们就一直在焦虑能否让玩家们将情感留在游戏里面，像二十年前那样纯粹地喜爱我们用心雕琢的npc朋友和剧情。”
　　主创们不再是原原本本那一批，十二个人里换了几个有名的年轻游戏策划，掺在多半五六十的老主创间，显得更有力、更干净，但能带给玩家情怀的人，本来就该在此刻老去。
　　他们站在发布会最中央的台子上，底下的记者静静录像拍照，等着他们发言完后再提问。
　　樊舟作为商界小有名气的投资人，和樊船坐在一边不免也被媒体关注到。
　　但他轻轻一看偷拍他的摄像机，小记者立马就被其气势吓到，生怕一会儿被恐吓，赶紧先转移了重心。
　　其他投资人咖位比他小点，但也够凑一团的了。
　　他看着发布会背景上的海报，似乎回忆起了那个在网吧里偷得清静的下午，沉迷在这江湖气的人生，暂时忘却了焦灼的生计，笑着接过老板可怜他送的一桶泡面。
　　“这次的重制版我们保留了老玩家账号的进展，只需在开头输入特定的id编码，就可以把老版的账号归为附属小号，且不占用正式用户id数量。”
　　“虽然账号资源无法从老版过继过来，但我们特地为老玩家们埋下了彩蛋，以此感谢大家伙陪我们度过的这二十年，这一点在测试版也可以抢先体验到。”
　　这不用说，所谓的彩蛋应该只由曾经的那几个人全权操刀。
　　樊舟听得都感动，虽然很多主线剧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但剧情有多好，他心里清楚得不得了。
　　一直听到发布会结束，樊船都听得入迷，这游戏的魅力确实很大，那几个中年人谈吐也很让人舒服。总算是清楚自己的高智商老哥当年为什么这么喜欢这款游戏。
　　应付完媒体，主创之一便亲自给樊舟送来测试版的u盘，“樊先生您好，这就是测试版的「剑心付千秋」，部分内容还在完善中，但基本上已经定型了，感谢您的选择。”
　　这游戏近年来热度并不是很高，只是搞重制版的消息令曾经热血洒网吧的老玩家蹦了出来。这消息在前期固然好，但经典能重制，却不能复刻，所以可能会和其他游戏的重置版一样遭到反噬。
　　而且他们快老了，见证了自己游戏的衰微，压力也不小。
　　投资到处拉，只能勉强维持到正式版发布后，几乎只能赚点情怀小钱。樊舟却突然来投了笔意料之外的巨资，拉了他们一把。
　　“嗯，”樊舟把u盘拿来放进樊船手里，“这游戏最终你满意吗？”
　　“……满意，自然也是费了一番心血。”
　　“那一定不要敷衍玩家，如果资金不够，我可以提供。”樊舟一来就投了自己百分之二十的家底，算是掏心窝子地帮了，“我玩这个游戏，是在十七岁的时候。”
　　在知道樊舟也是自家老玩家后，主创难免有些感动，他感激樊舟的付出，想起了自己三十多岁的时候创作游戏的初衷，“明白。”
　　一见如故的二人很快相互道别，樊舟则略懒散地回到发布会场地外的专属停车位。
　　一辆亮黑的汽车停在那里，没什么显眼的车标和特征，也没有讲究的装饰，是当下最大众的一款。
　　今天开的车比较低调，因为想跳出在商圈的心理状态，返璞归真。
　　但跳出思维方式容易，其他的就难了。
　　例如不论怎么做，樊船都未必不会受到威胁。
　　他在这个地方留下的证据太多，就因为以前没想过退路。只是说有他一天在，樊船就绝不会落入到危险的境地。
　　到底，居然还是太年轻太嫩了，怪不得一个个的，都薄情寡义、剔情剥爱。
　　如果……呵，扭转这个局面需要的如果，不就只是要是自己不是樊家人就好吗？
　　樊船先老哥一步钻进副驾驶座，除了极淡的皮革味外，空气中弥漫着兄妹二人相同的气味。
　　他们都不喷香水，身上却有股冷冰的寒味。兴许是多年风餐露宿的穷酸味变质过来的，被金钱重新包装后，倒独特而清新。
　　据其他好友言称：可以有效缓解头痛和晕车。
　　樊舟启动车子，而她拎着那u盘看来看去，简约的银色金属外壳上标着“测试版”，没什么特别的花样儿。
　　她就纳闷儿了，居然还有网游测试版往u盘里装的，“哥，虽然说这个发布会很正常，但我真不觉得…这个u盘够靠谱的，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或许这种形式，代表着什么惊喜。”以前主创们就喜欢往游戏里塞各种意想不到的彩蛋，因此游戏中的每个暗号和数字都有着合理的大段解释。
　　那群人是很有趣的创作者。
　　所以「剑心付千秋」才会在网游最膨胀的那几年杀出重围。
　　“好吧～既然你都那么说了。”樊船把u盘放进上衣口袋里，“肯定会有惊喜的。”
　　樊舟会心一笑，“回去我带你玩儿。”
　　“得了吧，没准新版你还玩不明白呢。”
　　樊舟不动声色地想起了自己的心事，嘴上却继续与樊船打趣着：“那我也不可能不擅长的，这天下还有你哥不擅长的事吗？”
　　“那可多了去了。”樊船不知有多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再怎么出类拔萃，总有敷衍了事的方面…例如感情，哥你现在还单着呢。”
　　“哪有空啊，你哥这辈子就这样了。”樊舟捏紧方向盘，“怎么？你这小玩意儿还有感情之谈了。”
　　“我都二十四了，只是暂时还没遇到喜欢的。”
　　“行，到时候有了领给我看看。”
　　樊船还有点小意外，还以为樊舟会说要打断她的腿，结果来了这么一句沧桑的嘱咐，果真是“长兄如父”么？
　　话说从那晚开始，她就觉得老哥怪怪的。最近破天荒地一直陪着自己，就算是下楼买支冰淇淋都很关心似的跟上来，反而去公司的次数屈指可数。
　　按理来说，这才刚二次创业成功，是老哥最该勤勉的关头。
　　难不成真是因为樊良那个老畜生死了所以停手了吗？樊船想想明白，可惜自己的智商遗传了痴情老母亲，再加上没掺和过自家产业，也没过问过樊家的事，猜也猜不深。
　　但血脉的联系，让她轻易就察觉到了樊舟有什么大事在瞒着自己。

　　今夜樊舟依旧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确诊绝症了还能忘忧呼呼大睡才怪呢。趁眼睛还没有适应黑暗的光线，他啪地打开床头灯，穿着拖鞋走向办公桌。
　　他是有单独的书房的，平时也上锁，但是最近嫌麻烦就把一些急需处理的文件挪到了卧室，并且也给房间上锁，跟保姆说不用打扫他这屋了。
　　珍惜生命体现在他不再浪费时间走到书房。
　　这段时间只有在这时，他才开始事无巨细地处理公司文件，偶尔他在此期间觉得自己快犯病了，但很快又压下去——犯病的情况除了流鼻血跟低血糖差不多，就是头昏眼花呼吸不畅，只不过犯病时限要长点。
　　之前医生给开了压制的药，就基本没再犯了。
　　而在各种被回拒的合作合同底下，放着份空白未填的公司转让协议。
　　樊舟蓦然觉得太阳穴一跳，默默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蓝色胶囊，往嘴里塞了三四颗，才叹出口气。
　　随手放下药瓶打开手机，秘书打了得有二十多个电话，多半都是想劝他再想想自己做的决定。
　　“就这样……反正，已经到头了。”他关掉手机，把协议放进抽屉里，瘫在靠背椅上慢慢晃。椅子是符合人体工程学的，但一股钻心的酸痛从心脏透到脊骨里去，害他哪哪都不舒服。
　　晃着晃着，他瞥见被放在文件一边的u盘。
　　发呆似的盯了半晌，他拿起就插在自己的工作电脑上。
　　多久未曾玩游戏了。
　　电脑配置好得没话说，把游戏安装好根本没用到五分钟。
　　「剑心付千秋」加载乐响起，好像是老版本插曲之一的翻唱版本，音色没有刻意复刻，大大方方的，还挺好听。
　　这个江湖，柔情、复杂、杀伐。
　　音低像绘朦胧细雨，音高似写石破天惊。
　　“啪嗒啪嗒”樊舟三两下就注册了新账号，在id名那里犹豫了会儿后，输入“舟船”二字。
　　随着游戏开头cg如墨晕般浮现在眼前，画面骤晰。
　　小雨一刹那便停，只留下泥吸附一把血淋淋断剑的痕迹证明，雨来过。
　　视角跟随剑被吞噬的部分缓缓下沉，忽然穿梭进剑另一端的世界。剑身完整，却白到近乎透明，好像由厉疾的风组成。
　　剑锋横转，插入两道人影之间。
　　随后便被左边人影握住剑柄，人影顺势登上黑马，噔噔噔地把另一人甩在身后。
　　樊舟眼睛睁得老大，摸着鼠标的知觉都被遗忘了，完全一动不动。
　　他听见画面中骑马之人说“江湖，就在这把剑的边界外不远处”，不禁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说不出的畅快。
　　很快，到了选修炼门派的环节。
　　他记得自己以前每个门派都开过号，这次都没怎么考虑就选了陵霄宗剑修。
　　毕竟就算其他兽修、阵修啥的，也有更偏门的优势，剑修也还是最传统最有江湖气息的代表。
　　就这样，樊舟玩这个游戏玩了整个通宵。
　　第二天不免头脑昏沉，手脚软绵，眼睛还涩，却停不下来，一直看剧情。
　　他重新迷上了这游戏。
　　外面的阳光打透窗帘，他脑袋耸在电脑键盘前，死气沉沉地抬起眼皮。
　　一晚上灯都开着，但自然光越到瞳孔里还是刺眼得受不住。
　　他脸偏开，耳朵里混合着游戏里的好几首曲子嗡嗡作响，终于有种重病人的脸色。
　　不得已他关上电脑显示屏，摇摇欲坠地起身，出门给自己端了杯咖啡。
　　喝上口，提神醒脑，回到房间又玩起游戏来。
　　爽是爽了，倒是莫名心慌。
　　正当他都不知道何时玩着玩着咖啡失效，陷入沉睡的时候，扑的一声。
　　耳下的靠背被打穿，瓷砖地发出难听的金属重重擦过声，灼烧的气味钻入鼻孔，乃至肩颈处快速扩散的高温烫到他。
　　这才猛然惊醒。
　　他诧异地看着身边靠背上的半径约3.81毫米大小的孔洞，顿时吓得僵住了。
　　子弹？枪？
　　死期提前的他完全想不到，元凶竟是杭紫蕙。
　　她为了独吞樊家家产想出来的这招买凶杀人，就连樊舟都不放过。
　　缓过来后，他赶紧踉跄地躲在桌子侧后方，感觉肋骨也被子弹的冲击力震得发麻。
　　刚要利索地拉门跑出去，却好死不死，他犯病了，直接背靠桌体跌坐下去。
　　胸腔紧巴巴地贴合般呼吸不上，豆大的汗都流出来了，心脏还抽抽地特疼。
　　现在别说跑了，腿动动都困难。
　　第二发子弹噌地又射到桌角上，激倒了咖啡杯，落置地面，溅出几片碎片，簌地扎在他的腿上。
　　他的腿麻了，麻得几乎感受不到碎片的嵌入，也就没有多疼。
　　“樊船！！！”樊舟捂住心口，大声呼喊着，此时脑里只存在一个期翼，“跑！！！有危险！！！”
　　他动不了，这个掩体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或许只要对方稍稍一变换方向，子弹就能实打实命中他的头。
　　但过了几分钟，他都要在呼吸困难中窒息了，枪却再没动静。
　　他想到了什么，吓得更慌。
　　樊船…樊船，他们是不是要动樊船了？
　　他是个快没命的，但樊船不是。
　　药瓶还在桌子上，只要拿上……
　　他哆哆嗦嗦地勉强站起来，覆上一层浓重花膜的视野里，药品却在电脑的另一侧。
　　不过他起来的时候就支撑不起身子，只能用手肘怼在桌面上作重心。
　　咖啡倒在电脑上，也浸到了数据线，电流声滋滋地从他手肘传导上来。
　　他奋力去够那半边的药瓶。
　　可没等指尖触及到救命良药，砰的最后一声枪响，果真穿过了他的大脑，他越过故障电脑的手垂下，强劲的电流立马缠遍全身。
　　滋滋滋滋滋滋——
　　【欢迎您，「剑心付千秋」的第436647江湖客，现在，由我来让你认识一下江湖规矩，小弟子。】
　　「剑心付千秋」的游戏画面突然闪回，闪到开头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