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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昔王亲探皇家墓 旧事重提触逆鳞 ...

  •   天光初醒,早露欲滴,羞花含娇,长眠的灵魂迷蒙苏醒,如这稍寒的春带着万物复苏的意思。
      无名杂草上挂着的晨露跌至眼角,滑入鬓发,强制唤醒了不愿面对事实的人,紧接便是一行泪。
      好吧,或许是祸害遗千年,死了百年的楚成珏借尸还魂了!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杏霭流玉下隐约可见的翠松烟杉是目之所及唯一的树木了,头顶铜板大的亮眼湿晕,惠及他这一方雀生。
      染血织金云袍被他利索褪去,摔在地上。他原是修仙界苍梧国九世孙,先天道体,青年飞升,后被仙界执权者一巴掌打死了,本想安生度轮回,天杀的鬼王竟然敢嘲讽老子!然后他就一不小心把鬼王打死了……
      鬼差控诉:下任鬼王还在轮回历练,鬼界群龙无首,六界岂不危矣!
      阴阳平衡被打破,这是谁也不想看到的。
      于是他就老老实实当了五百年鬼王,到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是会魂飞魄散,但也长眠不醒。
      罢了,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反正他是受不了,穿着这样的衣服晃来晃去。他尝试凝聚灵力——微弱——却不过是破晓的初阳,会恢复的。
      他未曾站起,这里的林木必然被清理过,只剩下树苗一般高的杂草,他的身影便是这么被吞噬的。
      “大哥!走慢点……这斧子好——沉……”一个略显青涩的少年气喘呼呼的拖着疲惫的身体落在队伍的后面。
      楚成珏闻声看去,只看见三人衔利斧、着蓑衣、挑油盏……
      盗墓贼!?
      其实他也拿不准自己是被曝尸荒野,还是下葬了。
      曝尸荒野……这几个字眼在他心里嚼烂了,混着血腥咽下去。
      宣不宜不能吧!?自己虽然待他算不上厚道,但也至少在吃穿住行上并未有所亏待,而且第十二域那段时间……
      他也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趴在草堆里,阴暗爬行……
      “就是这儿了!”为首被称作大哥的人,将斧子往地里一插,吩咐道:“开挖!”
      “这可是个大单子!”另一人将手搭在那少年身上,“好好干!”
      “是!”少年提起精气神,他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却来干这种勾当。
      三人埋头苦干。
      “嗖嗖——”少年身后杂草丛里穿出异响。
      少年猛地回头,动作大到把另外两人吓了一跳。
      “怎么了?”大哥问了一句。
      “草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少年胆怯的咽了一口口水。
      “什么动物吧?大惊小怪!这疙瘩野得很,苍梧国灭之后,这儿早就没有人迹了。”大哥不满道。
      “我们要挖的不会是皇陵吧?”少年更怕。
      “皇陵就皇陵,就是注意点,沾到底好处就行了,免得丢了性命!”大哥告诫两人。
      这是……国都?
      他眼前仿佛有高楼林起,又在一瞬间,与兰烬一齐消逝了。
      三人继续动手。
      “嗖嗖——”这次动静比上回大了一倍,三仨人可都听见了。
      “什么东西?”大哥喊。
      到底算不上什么光彩的事,心虚在所难免。
      楚成珏头上沾了点草,从中钻了出来。
      三人登时如临大敌。
      “你们是来接我爹出去的吗?”楚成珏大喜,“十几天了,你们赶紧把我爹爹放出来吧,他在里面该热了!”
      几人面面相觑。
      不会是,墓主之子?
      他们有考虑过这墓应该挺新,但也没想到这么新啊!
      “你……”大哥欲言又止。
      “你们认不出我了吗?不才明钰,他们都说我不聪明,所以也叫我‘成愚’,你们是我们家的仆役吧?是吧是吧?”
      楚成珏相当热情了,目光落到看上去,与他同龄的少年身上去,一边亲切地往那边凑,少年一度招架不住。
      “是……吧……”剩下两人对视一眼。
      “那你们下墓……木头盒子的时候,”楚成珏大喜道,“可不可以带上我?我也想进去看看!”
      “强哥救我!”少年试图向其中一人求救。
      “你进去干什么?”强哥淡淡撇了一眼。
      少年苦不堪言。楚成珏好奇地扯他蓑笠,又是用力捏他的脸,把他好一顿折腾。
      “这位哥哥贵庚?”
      “刚束发……别捏了!”
      楚成珏笑着松开,回头应话,“我爹跟我玩抓鬼呢!我是鬼!我要抓他!结果他就藏了那么久。”
      强哥脸上有所松动。
      “你爹真的是亲生的吗?”少年问。
      五六百年前的事儿了说错也不怪他吧……
      “王庭窈!”大哥似乎因少年的关注点有些恼。
      “你叫王庭窈?”楚成珏惊喜。
      见他如此大反应,王庭窈吓了一跳,小心谨慎地问:“你,认识我?”
      “不认识啊。”楚成珏冷不防地浇了他一泼冷水。
      装傻子什么的,楚成珏还不是得心应手?
      最后三人拗不过他,终是默许了。

      阴冷的地下水珠顺着青砖缝隙滴落王庭窈攥着灯柄的手指节发白。身后传来大哥张五骂骂咧咧的踹墙声,二哥李七正蹲在地上研究砖缝里的暗纹,而那个叫明钰的傻子......又在舔墙上的苔藓。
      说舔,其实也没有,只是用两指刮下苔藓凑近人中闻。
      络腮胡汉子转头咧嘴,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笑容。“二哥,你看这墓主是不是哪个宠妃的?”
      楚成珏若有似无地扫了眼。
      蹲在墙角研究青砖的李七嗤笑出声:"那这墓怎么会这么新?新帝为太子时便没个妃,文帝又是个薄福的,单看着墓的规格,八成是皇家的。"说话间,这个总戴着半张铁面的二哥突然甩出三枚银针,将王庭窈脚边窜过的尸蟞钉死在砖缝里。
      “雄黄!”
      三人不约而同喝下一口别在腰间小葫芦里的雄黄酒,王庭窈喝了一半扔给楚成珏,虽说他用不上这东西,那他自己也算个好酒的人,便顺从着喝下。
        苍梧诡异覆灭后修真界没再出皇家,各大宗门各自划了地管理,后来人说话胆子也大。
      四人前脚刚踏进耳室,整座耳室突然倾斜。在所有人惊叫声中,傻子精准跌坐在机关眼上。翻板戛然而止。楚成珏歪头看着惊魂未定的三人。
      “哇,这是什么!?”他喊。
      “快看!"王庭窈颤抖的手指指向头顶。方才的震动震裂壁画,露出后面整墙的青铜编钟,每口钟内都蜷缩着金箔包裹的干尸。张五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老规矩!敲钟取金。"
      当李七的探阴爪碰上第一口钟时,楚成珏无声地笑了。编钟阵真正的杀机在于钟舌——那上面淬的剧毒。
      但是!真是幸运。
      这种毒对这种半分灵力都没有的人族并没有用。
      爱敲敲吧!
      他还想找自己的身体,翻板这一动暴露隐藏的地道,狭隘逼仄。
      “怎么了?”王庭窈注意到他,走到呆站在洞口的楚成珏身边。
      “看!”他一抬下巴。
      也算是真正诠释了鬼王二字的逼格。
      小道初极狭,才通人,十步后却暗藏乾坤、豁然开朗。
      两团不熄的鬼火影幢幢,他们寻了二日的主墓室已经在眼前。
      过栈桥,就是八十一阶人骨磴道。
      “啊——”王庭窈一嗓子差点没把他小命给吼丢。不曾想,他们居然生生拖了半天才进去,楚成珏早也习惯了这种装修风格,不以为意地逗起尸蟞玩。
      八十一阶人骨磴道的尽头,青铜棺椁上的饕餮纹正在吞吃月光。王庭窈举着火折子凑近棺前石碑,那些扭曲的篆文像蜈蚣爬进瞳孔:“这什么意思?”
      “嗳!那个谁!你会这个吗?”李七喊。人家就算是个傻子,但好歹是大富贵人家的孩子,瘦死骆驼比马大,说不定真的会。
      “让我看看!”他只看了一眼,“这上面是墓主生平。”
      这样的石碑共九块,鳞次栉比地排布。
      “念念?”
      楚成珏:“……”
      他不得已将目光落在碑上。
      却在目光触及碑文时不由收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皮肤。
      血珠坠地的声响与记忆里那场大雪重合——
      "求仙师给珏儿一线生机!"
      鹅毛雪片扑在女子金线雀纹的斗篷上,怀中小儿青紫的嘴唇正呵出断断续续的白气。
      “太子妃何必行此大礼?”鹤氅老者欲将人搀起。
      秋漪真是走投无路才敢拦奉命晋见当今陛下的仙师。
      秋漪不肯起。
      “让老夫看看吧……”老者将襁褓扯下了一点,露出婴儿并不好看的脸色。只是一观,他蹙眉探手抵在额间。
      半晌,他冷冷道:“我救不了他。人生而有命,你自己造下的罪孽让一个无辜孩子替你承担。”
      他的言辞犀利仿佛得面前不是一个心疼孩子的母亲,而是什么人面兽心的鬼怪。
      秋漪不死心地拽他衣袍,被他无情抽出,哪还有一个东宫正妻的高贵模样?
      他转身就走,不曾想秋漪高呼一声:“关我儿子什么事!老天爷!你要罚罚我!”
      似是对长子早夭的不公命运的不满,这个风光半生的女人突然跨过朱廊的桎梏,大步奔驰在冰面,宫人慌张追去,他也别瞎了一跳。
      冰面裂纹突现,比宫人先一步追上了女人。
      “嘭——”
      李静文大口喘息,面前女人带有期待和些许晦涩的目光直白地挂在他身上。
      好在方才一切都是他的假设。
      “太子妃还是先回宫吧,老夫得先拜见圣上了!”
      没拒绝,也没同意
      “仙师,”秋漪这才战起来,眼白布满血丝。“你就当给我一颗定心丸,告诉我到底有没有可能,让他像个正常孩子一样平平安安地长大?”
      李静文沉默了。
      “仙师一定知道,我是姓应的!神嗣府出身,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拼尽全力满足你!”秋漪神色恍惚,她已经好几夜没睡,娇躯无意识打颤。“我是无缘修行的,但我知道,修士的本事,像你这种境界一定有办法的!”
      “你为何不去找应谁依?她是神嗣府府君,有传承碧本事自然也不小……”话未尽,自己都觉得离谱,便闭口不言。
      传承碧,可以将上一届府君身上十之七八的力量传给嫡辈最年长的孩子。
      神嗣府是什么地方?只怕更狠辣。
      “让老夫想想……让老夫想想……”

      宣不宜怎么会知道这个?他在任职鬼王的时候就把自己的死生卷宗一把火烧了——这是传统,自此鬼王不能再入轮回。他经历这些的时候,宣不宜他娘都才豆蔻华年。
      楚成珏抿唇笑的不太好看,“好像就是说这个墓主刚出生的事,好像是叫楚成珏。”
      “楚成珏?”王庭窈不可置信地问,“这位王爷不是早在先帝登基前便飞升了?”
      “这棺椁里没人!”李七掸去身上的灰。
      他已经将青铜棺椁开了。
      楚成珏皱眉,他从随意堆砌的,陪葬物品中看见一枚铜镜,上面已经不太能看出人来,但还有一小块完整的地方。
      青铜灯盏的火苗突然爆出幽蓝光晕,楚成珏忽地扶着潮湿的墓墙剧烈喘息。喉间还残留着方才饮下的雄黄酒,辛辣灼烧感顺着食道蔓延到四肢百骸。他抬手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指节触到脸颊那两颗新生的痣——下墓的第七日也是借尸还魂后的第七日,竟开始浮现出他原本的容貌特征。
      在地下很难察觉时间的流逝,原来不知不觉竟然过去了这么久吗?
      楚成珏通过石壁运输灵力强行破开了隐藏的机关——宣不宜这家伙鬼主意很多,若真要找,可就费劲了。
      石壁上渗出的水珠滴落玉砖,在死寂的墓道里激出空灵回响。楚成珏望着面前豁然洞开的暗门,不觉肃穆起来。
      一柄短匕已经抵在了他的后颈。
      “你究竟是什么人?”强哥将他的双手扣在身后。
      楚成珏实在没心思与他们周旋了,只是一息的工夫三人便先后倒下了。
      玄冰寒气扑面而来,一池碧水乍现。穹顶垂落的千年钟乳石泛着幽蓝荧光。楚成珏的皂靴踏碎冰面,在看见冰床上人影的瞬间,喉间骤然涌上腥甜。
      他的灵魂还在颤栗。
      那具身体穿着他死时的云锦襕衫,鸦青长发铺陈在冰床上宛如泼墨。两颗痣缀在苍白面颊,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胸口起伏,身体并未因为灵魂出窍腐败。
      冰床下的玄阴水开始沸腾,他眼前忽然蒙了,踉跄起步扭头想走,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三个人,终是给他们篡改了记忆,让他们误以为,他们还只是在路上遇了险得赶紧出去,便用灵力将他们捎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昔王亲探皇家墓 旧事重提触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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